一大早,风蘅就被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敲门声震醒。
睡眼朦胧的打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是北宫抹云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你是死人么?本公主敲了那么久的门你都没听见!”北宫抹云双手叉腰,横眉冷对。
风蘅打了个哈欠:“公主,大早上的,你是在叫魂么?真是没教养,一大早扰人清梦!”
闻言,北宫抹云秀眉立竖,刷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直指风蘅,眼中杀意沸腾:“本公主给你一次机会,你我公平对决,输的一方,生死由命,怨不得别人。”
风蘅眼睛一眯,她和北宫抹云半斤八两,就算耗尽所有力气,最后至少也是两败俱伤,少女的目的她很清楚,无非因为昨晚她的无心之举,从而怀恨在心,欲将她这根眼中钉拔去。她才没那么傻呢,生命何其宝贵,怎能浪费在与人打架斗殴上。
“你的挑战我拒绝,”风蘅摇头说,“这位公主殿下,太阳尚未升起,本姑娘睡意正浓,没兴趣跟你在这浪费时间。”准备关门,北宫抹云见状,身影一晃,挡在门口,怒气腾腾地盯着她:“这可由不得你,如果不接受挑战,那就准备引颈就戮!”
风蘅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北宫抹云紧皱眉头,一脸不悦:“你笑什么?”
“你说话可真好笑,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傻,甘愿赴死?”
北宫抹云头一扬,高傲道:“本公主贵为一国公主,你是什么东西?杀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本公主要你死,你就得死!”
风蘅眼神一凛,冷冷道:“身居高位,难道就是为了鱼肉百姓?这世界上,没有谁天生比谁更高贵,就算是贵为皇族,那也是天下百姓赐予你们的权利,如果人心低劣,那么再尊贵的身份,和江湖上那些下三滥又有何区别?”
这些话,要是换做以前的风蘅,肯定不知道,不过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的心智变得成熟了许多,思想开阔,许多以前绝无可能明白之事,现在已经成了她做人的法则。
难怪以前三哥总说,作为皇族成员,更应该多出去走走,思想不能局限于皇宫那四方天空,见识多了,许多大道理,即使没人跟自己说,自己也能摸索到,而且自己亲身历练出来的经验,比任何人所说都要宝贵。
北宫抹云正待发作,身后忽然有人拍手,两人同时看去,只见北宫临风踏着晨曦,如同一片清逸的羽毛,出现在院子门前。
“风蘅姑娘所言极是。”北宫临风温声道。
北宫抹云一愣,不可置信道:“大哥你说什么?你怎么……”
北宫临风打断她:“云儿不得无礼,风姑娘是我们的客人,还不快向她道歉。”北宫抹云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什么?大哥你要我向她道歉?我堂堂公主,为何要向一身份低贱之人道歉?大哥你变了,变得不可理喻,你……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回去告诉母后!”鼻子一酸,嘟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掩着面颊匆匆跑开。
北宫临风双手交叠,微微弯腰,歉然道:“小妹顽劣,还请风蘅姑娘见谅。”微光中,如玉般的面容上露出真诚的歉意,风蘅连忙还了他一礼,摇头道:“没事,我不会介意的。”
“你是来找南山君的吧?”风蘅问。
北宫临风微微一笑,点点头:“是。”
“哦……”
用过早膳,南山君等人都出去替病人诊断,经过上次的教训,风蘅不敢再跟过去,怕被传染,只得留在府上,身边只剩下北漠一人,黄昏不在,她连出门的心思都没有,其实最令她恐惧的是隔壁的隐患,她实在害怕见到那人。
正自百无聊赖,梦浮生摸进了她院子。
“风姑娘你住的也太偏僻了,害贫道找了好久。”梦浮生环顾四周,忍不住抱怨道。
风蘅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昨晚多谢你们带我回来,不然贫道可能要露宿街头了。”
“你该感谢的人是黄昏。”风蘅说。
“谢谁不都一样,反正你们是一路的。”梦浮生说,忽然眼珠一转:“别人都走了,怎么你们不跟着去?我跟你说,城里那些染病的人我亲眼见过,那场面,简直不敢想象,要多精彩有多精彩,见过一次,保证你会铭记终生。”
“在天籁镇义庄我又不是没见过。”风蘅说。
“不一样,”梦浮生摇头,“比起这里,天籁镇那根本算不得什么。也不知下毒那人是谁,手段可真残忍,连贫道都不忍直视。”
“是阴阳师紫拂。”风蘅告诉他。
梦浮生微一凝思:“原来如此,是她那就不意外了,这种程度对她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按照贫道的直觉,更大的动作估计还在后头呢,看来这飏尘国将陷入巨大的灾难,即便统治者有心置身事外,也不可避免会被卷入到战争的漩涡当中。贫道奉劝两位一句,此地非是安身之所,尽早离开为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后会有期!”抱拳就要离开。
风蘅讶异道:“你要走?”
梦浮生点头:“对。”
“你要去哪里?”风蘅问。
“如今五国,不,应该说是四国,都已不是太平的国家,像贫道这种微不足道的人,安身立命的法子倒还不少。”他说完转身,走了没几步,停下脚步,并不回头看他们,沉吟道:“趁着乱世未兴,飏尘国是姑娘唯一的机会,还望姑娘好好把握。”
风蘅仔细斟酌他的话,还没弄明白,梦浮生已经离开。
“你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风蘅问北漠。
北漠凝神思考,摇摇头:“不知。”
风蘅叹了口气,听梦浮生话中意思,好像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估计是因为那块黑月之泪,这块玉佩世上仅此一枚,当年父皇将它作为聘礼送给母后,早已轰动天下,有心之人只需一眼就能看出,风蘅忽然觉得,财不外露是最明智的选择。
北漠走后,风蘅独自一人待在庭院中,还在思考梦浮生留给她的话,忽然一阵阴风自头顶飘过,风蘅心一紧,蓦地抬头,却惊骇地发现墙头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女子一袭曳地红裙,眼角眉梢尽显妩媚,斜躺在墙头,一双血红的眸子含笑凝视着她。
风蘅见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小公主,好久不见呀,你有没有想奴家?”红霁慢悠悠的说着,修长雪白的手指撩起鬓角的发丝,语声充满魅惑。
风蘅内心瞬间升起一股怒意,父皇就是惨死于她手上!剑光一闪,祸水在手。
红霁微微一笑:“好,不愧是水涯国唯一的公主,有你那可怜的父皇大半气魄,就是不知光是一副空架子,还是真有其实。想为你父皇报仇,有胆量就跟奴家走!”红影一闪,人已消失。
风蘅知道对方是故意诱她中计,但一见到她,她就想起对方向她描述的父皇的惨状,满腔悲愤,怒火交织,为了替父皇报仇,就算要她当即死去,她也绝不犹豫!
大敌当前,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此刻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要手刃此人!
红霁将她引诱出府,往城外荒郊野岭而去。风蘅毫无顾忌,毅然决然跟了上去。
城外树林,红叶如火,红霁终于停下,倚靠在一根红木树上,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微乱的衣襟。
风蘅冷冷地盯着她,满脸杀气。内心一直警记着北漠的话,红霁最擅长之处在于控制人心,而且很容易就能看透一个人内心所想,不过风蘅并不害怕她的读心术,她尽量不去与对方对视,免得被她控制。
红霁对此了然于心,邪魅的笑道:“小公主,你信誓旦旦说要为父报仇,临到跟前,却连敌人的脸都不敢看,我该说你胆小呢还是说你勇敢?”笑声中毫不掩饰对风蘅的嘲讽。
风蘅心中一股气直冲上天灵盖,睁大眼睛,盯在她脸上,长剑一指,冷冷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哎哟,小公主生气了,公主发起狠,奴家见了好害怕呀!”红霁冷笑,“好啊,我倒想看看,今日你如何杀我!”
风蘅手臂一抖,祸水剑闪电般刺出去,直取中宫,她虽然没任何内力,不过虚无剑法本身不俗,红霁武功不高,若无法施展摄魂术,很难制服敌人,见风蘅剑说到就到,吃了一惊,急忙闪身腾挪,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抖出剑花,和风蘅纠缠在一起。
风蘅冷着脸,每次出手都是杀招,红霁渐渐无法招架,脸上笑容变得僵硬,头迅速往某个方向转去,血红色的眼中眸光一闪。
风蘅没注意她这些小动作,现在她一心只想要敌人为她父皇偿命,出手越发凌厉,正当红霁左支右绌,陷入危机时刻,突然间破空声响,有利刃划过,朝风蘅飞来,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风蘅闪躲不及,右手手臂中招,利刃割破肌肤直抵骨髓,一阵钻心的疼痛传入大脑,手臂一晃,再也拿不住剑。风蘅下意识捂住手臂,低头看去,鲜血长流,却不见敌人使用的暗器,心突然一紧,是那次在道路上袭击她和北漠的人!
红霁见她已无反抗之礼,将软剑缠回腰间,笑道:“小公主,看来今日你已无法替你父皇报仇,不过用不了多久你就能下去陪他了,所以千万不要伤心。”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一步步向风蘅靠近。
一种强烈的危险气息向风蘅袭来,她俯身将祸水捡起,下意识往后退,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如今她已退无可退,难道真要命丧于此?
红霁见她犹如困兽之斗,不觉笑的更欢畅,媚眼如丝,朱唇轻启:“小公主,放弃反抗吧!”
“你做梦!”风蘅怒喝,“就算死,我也要拉你一起陪葬!!”
红霁笑容满面:“你们水涯国人是不是都喜欢说大话,你父皇临死前也说过跟你同样的话,可结果呢?唉,真是可怜呀!小公主,看着你这样子,总会让我想起你的父皇,对了,还有你的兄长,太子最后也将他们交给了奴家,不过奴家可没那么多兴趣,把他们送给了紫拂姐姐,下场嘛,可能比你父皇要好一些,日后……呵呵,忘记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红霁瞬间来到风蘅面前,一只染着蔻丹的手掌抬起,风蘅左手握剑奋力往前一刺,可是被她制止了,脖子忽然一紧,红霁右手捏住她,唇边勾起一抹魅惑众生的笑容,“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真是可惜了,难怪人家都说红颜薄命。”手上稍微用力,风蘅呼吸一紧,脸胀得通红,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已经能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花宿带着花白出府时,看到一抹纤瘦的身影匆匆离开,狭长的眼睛微眯:“美人……”带着花白慢悠悠跟上去,很快来到城外的红树林,闪身躲在树干后,静静观望。
此时见风蘅危在旦夕,正要出手相救,却见一抹白色身影电光石火般飞入树林,随手一挥,红衣女子直接飞出去,重重的摔在远处地面上,疯狂的咳嗽,哇的一声吐了口血,脸色顿时惨白。
花宿摇摇头,一脸遗憾:“花白,可惜,咱们晚了一步,下次出手可要快些,不然美人就要落入他人怀抱了。”既然美人已无危险,他决定不再多作停留,带着白狼悄无声息地离开。
风蘅气息将断之时,突然听到一声惨呼,紧接着脖子一松,大量空气涌入,她跌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剧烈咳嗽,涕泗横流。
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白色身影,抬头,却见南山君不知何时出现在树林中,缓缓向她走近,停下,伸出手,风蘅来不及多想,把手伸了过去。南山君轻而易举将她带起,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离开!”
“可是你……”风蘅想说什么,南山君微微摇头,她闭上嘴,心知南山君修为惊人,红霁两人肯定不是他对手,于是听话准备离开。
红霁呕了半天血,晃晃悠悠站起身,目光如毒蛇一样紧盯向南山君,满脸怨毒:“南山君!曾经被誉为天下第一的剑客!”南山君看也没看她一眼,目光转向风蘅。
风蘅明白他的意思,拿起祸水剑,离开树林。红霁见状,朝树林上方某个方向猛地挥手,取下软剑,突然朝南山君发动攻击。
与此同时,漫天冰刃化作瓢泼大雨,同时朝南山君极速飞去。
风蘅刚走了两步,腿弯一阵剧痛钻心,身体向前倒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后又是无数冰刃狭带着凛冽的风声飞来。
南山君面沉如水,袍袖一挥,红霁连对方衣角都没沾到,整个人就像断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这次跌得更重,挣扎半天,愣是没爬起来。南山君晃身挡在风蘅面前,手臂顺风一带,一股庞大的气劲带着无数尖锐的冰刃朝远处树梢某个方向飞去,速度比来时更快,冰刃过处,一路摧枯拉朽,树枝尽被折断,红叶翻腾。
冰刃到达之地,树上一人影快速飞起,虽然躲过了大半,身上却也中了不少,鲜血染透衣襟。
“走!”流落咬牙道。
红霁瘫软在地,往风蘅方向狠狠一瞪,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力气,站起身,拖着重伤的身子一步步离开。
南山君并未下杀手,风蘅虽然恨红霁,但此刻腿上有伤,行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出树林。
南山君蹲下身子,从衣袖中取出金疮药,倒在风蘅受伤处,又撕下自己的衣袍替她包扎,风蘅内心充满感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为自己处理伤口。
等一切包扎完毕,南山君沉吟片刻,突然背对着她蹲下身,风蘅吃了一惊,一开始感到疑惑,不明白他此举是何用意,后来才反应过来,南山君是要背她回去。风蘅吓了一跳,受宠若惊,内心十分惶恐,疯狂摇头:“不不,不用了,南山君,我自己能走,就不……不劳烦您了!”说着赶紧起身,却没想到用力过猛,腿上一阵阵剧痛钻心,她疼得弯下腰,倒抽冷气。
冰刃刺透进肌肤,立刻化成水,比一般刀剑更锋利,伤口深可见骨,就算她想逞强,也没办法走路。
南山君显然早已料到,依旧维持着蹲身的动作,风蘅内心一动,只得小心翼翼趴在他背上,双手轻轻揽住他脖子,心脏突然加快速度,脸直红透耳根。
南山君背着她往树林外走去,两边红树宛如排列整齐的两队巨人,低头凝视着他们,有风吹过,落下的红叶随风飞舞,像无数自由自在的小精灵。南山君的背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风蘅将头轻轻地靠在他肩膀上,混乱的内心中产生一种安宁的感觉。
她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倍受宠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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