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依然由渥丹抱着跟在后面，她看着前面和柔婉差不多高的妙婉，再看看自己这嫩竹笋似的小身板，在心里无限感叹：果然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棵草！
待大家都已经坐下，清婉见陆瑾恒还没来，看老太太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要等人的意思，看来陆瑾恒今晚又不在家里用饭。
按说陆瑾恒如今只是翰林院里的七品庶吉士，虽是个很清苦的部门，但应该不需要加班应酬才对，可看他最近似乎很少在府里用晚饭。
想到这，清婉不由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大老爷陆瑜恒和他身边的三姑娘妙婉与三少爷明昭，在心里默默祈祷：陆瑾恒千万不要像他大哥一样就好了。
丫鬟安好碗箸，青衣想要喂她，清婉看看桌上的两位姐姐，见他们的丫鬟都没有要喂她们的意思，便坚决要自己吃，她平时在清香院也都是自己吃饭的。
吃饭时，清婉见妙婉拿筷子还不太熟练，似乎刚学会的样子，果然吃完饭时，见她那边的桌面有不少滴落的菜肴与饭粒，而她这边只有一点滴落的菜汁，老太太朝她们这边看了看，什么也没说。
待用完饭后甜点，大家又移步到明堂坐下，老太太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考了明哲与明聪的功课，又问了静婉与柔婉的女红，到妙婉时，老太太问道：“妙儿何时开始自己拿筷子吃饭的。”
妙婉柔声道：“十天前开始学的，姨娘说我已经五岁半了，要开始自己拿筷子学吃饭了。”
老太太又向清婉问道：“清儿何时开始用筷子的呀？”
清婉记得自己刚穿来时，身体还很虚弱，那时是由瑞嬷嬷喂她的，后来，她身体略恢复了些，又见瑞嬷嬷忙不过来，便开始自己吃饭，瑞嬷嬷也没显得很吃惊，想来她穿来之前，以前的那个清婉就已经开始学会用筷子了吧，但具体什么时候会用的，她就不清楚。
清婉微皱眉头，假装思索了会儿才略有些懊恼的说道：“回祖母，清儿也忘记了。”
“没关系，清儿现在还小，不记得也是有的，你的哥哥姐姐，他们都是从五岁半才开始自己学自己吃饭的，你已经很好了。”说着，还让珍草去库房取了一对白玉蝴蝶簪给她赏玩，那蝴蝶翅膀由极细的金丝勾勒而成，轻轻一碰，便要展翅欲飞，极是好看。
长者赐不敢辞，且清婉很是喜欢，道了谢便收下了。
又聊了会儿，老太太说乏了，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却特意让珍草送清婉回去，并嘱咐道：“你去吩咐她院里的人好好照顾四姑娘，虽说四姑娘懂事早，但她们也不能因此对主子懈怠了。”
清婉知道老太太是要让珍草去敲打训斥何姨娘一番。记得第一次来福寿堂请安，老太太留她用早饭，当时青衣也是非常积极的要喂她吃饭，她原以为那是老太太那的规矩严，怕她把菜汁撒桌上，没想到这竟是陆家所有未满五岁半主子的特权。
清婉虽然不介意自己拿筷子吃饭这种小事情，但对于敲打何姨娘这件事，她还是觉得很有必要的，因为她知道自己被苛刻剥夺的绝对不止这一项特权。
回去时，清婉由青衣与渥丹轮流从福寿堂一直抱到清香院东暖阁才放她下来。珍草让瑞嬷嬷和渥丹留下来照顾清婉，便让清香院其余丫鬟婆子全到院里集合。
何姨娘此时正歪在西梢间的美人榻上让丫鬟给她捶腿，待听小丫鬟进来说老太太身边的珍草亲自送四姑娘回来的，她赶紧起来出去看看，还不待她说话，珍草便让院里的丫鬟婆子全都到院里集合，自己站在廊檐下的台阶上。
何姨娘一看这情形不对，赶紧让身边巧笑去把在各处的人都叫来，自己笑着迎上前来问道：“珍草妹妹这是怎么了，屋里来坐会儿吧！”
“姨奶奶来的正好，我就不进去坐了，老太太见四姑娘乖巧懂事，心里喜欢的紧，特意让我来吩咐姑娘身边的人好好照姑娘。”
早有婆子端了两张凳子来，两人在廊下大概聊了一盏茶的功夫，珍草见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便起身对着下面的人开始训话：“你们都是服侍四姑娘的人，平时……”珍草大概说了一刻钟才结束。
清婉在屋里听着，在心里默默把珍草的话给翻译了一遍：你们别看姑娘年纪小、好性儿，上面又没有太太，便可做那奴大欺主偷奸耍滑的事儿来，别忘了姑娘上面还有老爷和老太太。记住你们的身份，西府里的主子，除了二老爷便是姑娘，陆府买你们进来是为了让你们来服侍主子的，你们要是想自己做主子，我直接回了老太太去，让你们卷铺盖回家摆主子款去。
你们要是想拉帮结派，我也替你们向老太太做个申请，让你们自成一派。训示完以后，又照例鼓励一番道：“只要你们以后把四姑娘照顾好了，自有你们的好处，以前有疏忽的地方也不再追究，倘若以后谁还敢做那欺上瞒下的事儿来，让老太太或是二老爷知道，就等着被发买出去吧。”
清婉不禁对珍草竖起大拇指，瞧瞧人家这说话水平，一番话说下来，说的人心服口服，难怪能混到陆府的最高部门。
站在一旁的何姨娘脸色本已十分过不去了，忽听珍草转过头来对她说道：“何姨奶奶以后也别太纵着她们，虽说她们是来服侍四姑娘的，但二老爷既然让姨奶奶来照顾四姑娘，自是对姨奶奶的的信任，下面人犯错，四姑娘年纪小，不知怎么处置，姨奶奶却是府里的老人了，对府里的规矩应是再清楚不过了，且老太太说了，以后若有人再仗着自己有几分脸面就做那奴大欺主的事儿来，便不会再对她们手下留情了。“
何姨娘被珍草一习话说的又羞又怒，却又不敢发出来，只得强扯出一抹笑容直到把珍草送出清香院外才回来。
回到内室，何姨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巧倩，你让灵雨去把青衣给换出来。”巧倩应声而去。
何姨娘想着自她进陆府来，就算做的过了些，老太太最多就是让胡妈妈来背地里敲打她一翻，今天福寿堂究竟出了什么事，老太太竟然让一个丫鬟这样当众训斥她。
一会儿，巧倩便领着青衣进来，青衣把今晚在福寿堂用饭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何姨娘一听说是为了清婉自己拿筷子吃饭的事，觉得老太太有点小题大做了，嘴里忍不住恼怒道，“有几个孩子五岁还不会自己吃饭的，那乡下像她那么大的孩子都能帮父母烧火煮饭做家务活了。”
何姨娘似乎忘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柔婉也是一直由丫鬟婆子喂到五岁半才开始自己拿筷子吃饭的。
“姨娘说的极是，别说平常百姓人家，就是京城许多官宦人家的姑娘少爷也有五岁就开始自己学吃饭的。”巧倩在边上附和道。
“青衣，你最近跟在四姑娘身边，觉得姑娘可有什么变化？”
“回姨娘，奴婢就觉得四姑娘像一下子长大了，变得比以前乖巧懂事了，身体也比之前健康，人也精神许多。”青衣回忆了一下说道。
想了想又道：“也没有以前那样缠着姨奶奶和老爷了。”
“你说，会不会是何瑞家的给姑娘说了些什么？”何姨娘口中的何瑞家的便是瑞嬷嬷。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不过每天去福寿堂给老太太请安时，都是奴婢和渥丹跟着的，瑞嬷嬷并没有跟去。”
“好了，你回去吧，回去后看看何瑞家的在干嘛，以后四姑娘那儿有什么事立刻过来告诉我。”
青衣走后，何姨娘闭着眼睛歪在美人榻上，身上搭着藕色绣团花薄毯，旁边的巧倩正跪在脚踏上给她捶腿，忽听何姨娘道：“你说渥丹这么样？”
巧倩笑着道：“这个奴婢不清楚，不过再怎样也就一丫鬟，是人都知道往高处走的道理，这满府里，除了姨奶奶，便只荷院那一个了。那一个自小就跟着老爷身边，肚子却一直没个声响，她一个丫鬟还能敢不听姨奶奶的。”
“你说她会不会听四姑娘……”何姨娘缓缓睁开眼睛道。
“这个奴婢就说不准了，不过就算她跟着四姑娘又如何，老太太又能庇护四姑娘几回。等到老爷娶了新太太，四姑娘自个还要来寻姨奶奶庇护呢！，难不成新太太还能护着四姑娘不成。“
何姨娘看着屋里只剩巧倩一个丫鬟，沉默了会道：“你去让院里的人这几天都老实点，把四姑娘照顾好了。”
待巧倩走后，何姨娘看着身边一个下人也没有，想着自从她搬到清院香以后，身边便时时刻刻围着三四个丫鬟婆子，虽依旧是妾侍，却也和正经太太没差了，可自从清婉开始去福寿堂以后，这一切就开始变了，不行，她一定要想想办法让事情变回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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