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沐黎漾是不是清白的，已经昭然揭晓。
沐丞相顿了顿：“这件事，为父自会调查清楚。”
听到这里，方姨娘可谓是焦急万分，如果被查出这件事是她让人做的，那她这辈子就完了，别提再也不能扶正，便是自己的两个女儿都会受到牵连。
方姨娘突然痛哭出声：“老爷，这件事就算了吧，再查下去，事情传开了，月儿这一生就毁了，把那几个贼子秘密处死不让他们有开口的机会就行了。”
眼看着沐丞相快要心软，沐黎漾立即开口说道：“姨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得还三妹一个公道呀，况且，当时那么多世家小姐都在场，如若这件事处理不当，不知道外人会怎么编排咱们丞相府呢？”
沐丞相虽然心里有数，但他看了一眼哭得几乎上下不接下气的方姨娘，就板起脸看着沐黎漾：“便是真如你所说，你身为嫡姐，带着庶妹去赴宴，竟然没护好庶妹，这便是你的不是。”说着，就要让人请家法。
丞相府的家法，乃是一条竹编，专门打背部。一旦被打，轻则几天下不了床，重则得十天半个月都得在床上躺着养伤，沐黎漾最严重的时候，还被打晕过去。
小时候的沐黎漾没少挨打。
但或许是方姨娘想到沐黎漾越发嚣张跋扈，就越发衬托出她女儿的优秀，所以后来沐黎漾只要一闯祸，在沐丞相要打沐黎漾的时候，就千方百计的阻拦着。
前世的沐黎漾嚣张跋扈，很大程度上是方姨娘纵容出来的，与其说是纵容，倒不如说是捧杀。
这一次，方姨娘没有拦着，自己的女儿受了这般屈辱，她恨不得把沐黎漾千刀万剐，看到方姨娘那眼中的幸灾乐祸，沐黎漾就想冷笑。
“你敢打她，先打死我吧。”老夫人拄着拐杖进来，中气十足的说道。
沐丞相闻言，愕然：“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老夫人不理会沐丞相，走过去把沐黎漾扶了起来，指着沐丞相：“我告诉你，我的宝贝孙女就是我的命，你要打她，就是要了我的命。”
沐丞相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娘……”
“别叫我娘，我没有你这么一个宠妾灭妻，嫡庶不分，不分是非的糊涂儿子。”老夫人用拐杖指着沐丞相，喝骂道：“我刚才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这件事情我的漾儿到底有什么错？你这个糊涂爹有没有想过？如果那时候漾儿不是中途离去，她就和你宝贝庶女一样的下场。”
沐丞相闻言一噎。
随后，老夫人看向了方姨娘，直接一拐杖就砸了下去。
沐丞相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方姨娘挨打。
方姨娘被打到了右手，瞬间脸色就扭曲了。
“娘，您干什么？这件事情，黎漾无辜，难道黎月就活该吗？她可是从方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出事了，方姨娘比谁都心疼，你干嘛还打她”
本朝以孝为天，再加上沐丞相乃是老夫人一手带大，对老夫人向来十分孝顺，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到底还是觉得方姨娘委屈了。
“可笑！沐黎月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漾儿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吗？你怎么不心疼心疼她？”老夫人冷笑道：“区区一个姨娘，竟敢对嫡女的事情指手画脚。”
缓了口气，看向沐丞相，颇有些怒其不争的用拐杖杵了杵地下：“你那宝贝女儿出了那样的事情，本身就让我们丞相府声名扫地了，她们两个庶女居然敢用嫡女的马车，嫡女的婢女，把嫡女扔在人家宴会上，这不是给丞相府抹黑吗？我早早告诉过你，妾侍上不得台面，给黎漾的母亲守三年孝，便再娶一个继室，为你打理家中事物，绵延子嗣。你呢？便是不听。现在好了，你连个儿子都没有，更别说嫡子了，你还要一个妾侍来掌管家务，这件事传出去你就是所有人口中的笑柄。”
沐黎漾闻言，只觉得讽刺。
沐丞相这么多年没有续娶，并不是为对发妻有多么情深义重，他只给发妻守了一年的孝，之后沐黎晴和沐黎月便陆续出生了。
他之所以会给她母亲守孝一年不过是为了将军府，他还想保持他和将军府的姻亲。
沐丞相低着头，任由老夫人喝骂。
“你现在是位高权重的丞相了，但你活的不如一个芝麻小官。你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你没有嫡子，就是没有香火，我看你以后拿什么去见列祖列宗。”说到这里，老夫人眼眶就红了，其实何止沐丞相，就连她以后死了都没有脸下去见沐家的列祖列宗。
沐黎漾虽然是嫡出，但毕竟不是儿子无法继承香火。
沐丞相见状，也不忍心让自己的母亲伤心。
可是，将军府权威正隆，让他抛弃和将军府的姻亲，他是真的舍不得。
眼见着沐丞相犹豫，方姨娘都把自己的女儿抛之脑后了。
她这一辈子，都在为自己扶正而努力 ，若是娶了一个继室进来，别说扶正了，恐怕娶进来的继室，第一个时间就是对付她这个独宠了几十年的妾侍。
而且，她的两个女儿这辈子都是庶出。
方姨娘看着沐丞相，眼眶中含着泪水。
沐丞相见状，有些于心不忍。
“你个狐媚子，难道真的要沐府这辈子断了香火不成”老夫人最看不得方姨娘这幅狐媚子的样子，之后，她看向了沐丞相：“娘现在也不急着给你娶继室，就先纳一些妾，你必须生下几个儿子，将来把沐家的香火传下去，娘已经给你物色好了，几个妾侍的人选都不错。”
沐丞相闻言，心里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他娘不会故意为难他的。
而且不就纳几个妾吗算什么？他也的确需要一个儿子了，不然等他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家产要拱手送人吗
方姨娘闻言，简直宛如晴天霹雳。
但是，沐丞相已经答应了，老夫人又在旁边虎视眈眈，那她又能说什么呢？
不说她是个妾侍，便是她是一个正妻，母亲给儿子纳妾，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沐黎漾没有想到这样的发展，上辈子因为她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老夫人备受打击，身体越发不行，整日焦心着沐黎漾的情绪，便没有空管这一茬子事。
只怕，对方姨娘是个不小的打击吧！
沐黎漾也是女子，也知道女子韶华易逝，方姨娘独宠几十年，也该有人来同她争一争了。
待新妾侍入府，年轻貌美，方姨娘拿什么斗
便是沐丞相不喜那些妾侍，那也得在她们房中留到她们有孩子之后。
老夫人拍了拍沐黎漾扶着她的手：“好孩子，跟祖母走，祖母有事交代你。”
说着，拉着沐黎漾转身就走。
但是，老夫人突然想起了沐黎月，颇有些厌恶的转过身，看着方姨娘：“对了，沐黎月那丫头，本来虽说是庶女，但也是我丞相府的姑娘。给她找个好人家，打发一副嫁妆出去便是了，但她毁了名声，便是毁了我们丞相府的颜面，要么让她自行了断，要么去城外的庵堂青灯古佛吧！至于沐黎晴，不敬嫡姐，令丞相府颜面扫地，罚抄女戒十遍，三日后便交上来。”
沐丞相应是，只是对于沐黎月的处罚，还是不同意：“这孩子也是无辜的，说到底要不是漾儿拉她出去，她也不至于招致横祸。不如拘在家中，等她出门的年纪，将她远远发嫁就是。好歹我也是堂堂一丞相，不至于让她嫁不出去。”
眼看着沐丞相把话说到这份上，老夫人只是冷哼了一声：“她是你的女儿，既然你心有成算，那便由你做主。”
说完，便由沐黎漾扶着离开。
等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老夫人就拍了拍沐黎漾的手：“你那姨娘一看就不是一个好的，这些年可算是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沐黎漾闻言，看向了老夫人，有些愕然。
老夫人没有详说的意思，只是看着沐黎漾，很是认真的说道：“漾儿，都说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现在你明白什么原因了吧？”
沐黎漾闻言点了点头。
做妾，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而且，做妾，家里长辈如何责罚，都只能咬着牙应下。
“男子花心，本是常态。”老夫人悠悠的说道：“只要是正妻，只要育有嫡子傍身，把管家权拿在手中，那就立于不败之地。而她，便是独宠多年又如何？没有身份，没有儿子，就只能被人踩在脚下。”
老夫人被沐黎漾扶着坐下。
之后，又示意婢女拿来了几副画，递给沐黎漾，沐黎漾接过之后，发现这些赫然是各色各样的美人图。或温婉端庄，或清丽婉约，或妩媚妖娆，或活泼可爱，亦有冷艳美人。还有几个其貌不扬，但也是五官端正，看着很是舒服，都是一些各有千秋的女子。
她有些讶异的看着老夫人，老夫人看着沐黎漾：“身为女子，你以后，或许也会遇到类似的事情，故而，祖母让你看着。”
“这些女子，无一貌丑，且皆是年轻女子。”老夫人说道：“美貌的有，才华横溢的有，温婉贤淑的有出身高门，书香门第，商户女子，甚至是舞姬，但都是清白身子。”
沐黎漾睁大了眼睛，看着老夫人，一脸不可置信。
“我就不信了，方姨娘在如此美貌女子之下，还能独宠。”老夫人冷哼一声，她在后宅中呆了一辈子，这次的事情，和那方姨娘没有一点关系，打死她都不相信。
只是，最后伤的到底是沐黎月，她才没有死咬着不放，若是出事的乃是沐黎漾，她定要扒了这方氏的皮。
她为自己的儿子一次性的纳十几个妾，一来是为了传承香火，一个男孩自然是不够，起码要有四五个，换做别人家，家中十几二十个的都是正常的。
二来，是给方姨娘找点事情做，她倒要看看，方姨娘是否还有精力想要害她的漾儿。
沐黎漾心里又酸又涩，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现在，祖母对她都是无条件的宠爱。
她忍住想落泪的冲动，既然丞相府怎么也要有香火继承。
与其拖下去，让方姨娘继续独宠，或是让方姨娘生下一个男孩，借此扶正，那倒不如按老夫人的法子来。
丞相府有了香火，打压了方姨娘且那些妾侍，加上她们诞下的孩子，绝对不敢与自己对付，毕竟不是独一无二的，都是庶子，自然谁讨老夫人和嫡姐的欢心，更容易出头了。
也相当于给自己找了一些依靠。
沐黎漾清楚的知道，娘家是一个女子最大的靠山，若娘家后继无人，定然与女子下半生有碍。
沐黎漾感动的看着老夫人，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老夫人摸了摸沐黎漾的头发，叹了口气：“可惜你娘亲早早去了，便是给你留下一个兄弟也好啊，至少你不至于在府内孤立无援，将来出嫁没有兄弟帮衬。”
沐黎漾摇了摇头：“可是孙女有祖母。”沐黎漾有些哽咽。
“但是，祖母年纪大了，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老夫人轻轻擦去沐黎漾的眼泪：“但是你放心，祖母拼死也要挨上几年，看到你弟弟出生，给你父亲扶正一个继室，看到你安然出嫁，方氏再也掀不起浪花，祖母才会舍得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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