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普通的周末,每天都会走过的道路上一切都显得乏味可陈,松田阵平穿着黑色西装走进搜查一课的办公室,未曾放轻脚步放任皮鞋在地上拍击出散漫的乐章。
他的视线在办公室里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没看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研二那家伙……”
他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面坐了下来,一眼瞥见隔壁诸伏景光的办公桌子上散着几个不重要的文件袋。
他没去在意,从抽屉里拿出昨天没看完的报纸。
说是昨天没看完的报纸,其实这一份报纸他已经看了整整四年,每天早晚都要完整地看一遍,应该在昨天晚上看完的那一遍因为某个突发的案件而被破坏掉了,让他到现在浑身还有些不自在。
毕竟是已经坚持了四年的一件事。
他把报纸熟练翻折到了自己想要看的那个版面。
“松田警官。”旁边有人喊了他的名字,然后被人紧张地打断,“松田警官在看报纸呢,等他看完再说吧。”
松田阵平的阅读停顿了一下,他暂且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开,平静地看向了找他有事的那个警员。
“有事吗?”
他漆黑的眼眸如同幽谧的深海,让人无法窥见一丝一毫的情绪,想说话的警员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寒颤,迅速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
松田阵平的视线重新回到了报纸上。
四年前的某一天,因为某个无法公之于众的事件、以及某个已经被确认失踪的小姑娘,他和荻原研二回到了这个生者的世界,警局的同事们完全遗忘了他们的死亡,还调侃打趣他们这两个人假死顺便放假归来后变得更加懒散或难懂,连笑容都变少了。
他懒懒地听着,却从没有真正答复。
变了吗?
当然。
因为他们两个、还要加上诸伏景光的身上可能背负了同一条性命,之前为了要向他还有荻原研二解释他们身上发生的「死而复生」,诸伏景光只能向他们坦诚了部分的黑暗组织真相,也告诉他们虽然明面上那个小姑娘还是属于失踪人口的范畴,但无论是他们还是那个神秘的黑暗组织,都已经默认了她的死亡。
那个蓝发的小姑娘明明在组织里也能过得很好,哪怕与待着的地方格格不入,也从来不用担心会受伤或者是死亡,每天唯一的苦恼是吃什么和穿什么,哪怕组织里所有人都被黑暗浸透,他们都小心翼翼地用一切去托着她,拼尽全力将她托举到泥潭之外。
她不需要去在意善恶黑白,不需要去辨别错对是非,她的身上未曾沾染过一丝一毫罪恶与鲜血,哪怕再严苛的人也无法去要求一个至多才六岁的孩子做些什么。
但她却救了自己、不仅救了自己,她救了荻原研二救了诸伏景光甚至救了他们死后必然陷入悔与恨的降谷零。
他突然理解了诸伏景光的话。
诸伏景光曾经说:黑衣组织不需要光。
——不是因为他们身处黑暗,而是因为他们拥有着从美轮美奂的天堂坠落到污泥中的纯白天使。
哪怕周边皆是无边暗域。
她在发光。
“你还在看那份报纸。”伊达航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语气有些感慨,“真不知道那个古古怪怪的失踪案有着什么吸引力,让你们一个两个都像着了魔。”
“失踪案?”有刚来的警员好奇询问,伊达航稍微回想了一下就描述起来,“四年前有警察局接到报案说,一个蓝发蓝眸的小姑娘消失在大街上,目击者是一个没满五岁的小孩子,他坚持给他糖果的小姐姐突然不见了,旁边的行人也确认了当时的确有一位披着男式警服外套的小姑娘出现过,但去向不明。”
“虽然警局提取了糖纸上留下的指纹,但没有在上面发现除了小男孩之外的指纹,在监控上也没有发现那个小姑娘的踪影,更没有人来报案有蓝发蓝眸的孩子失踪,这件事后来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他说完喝了口水,想到什么般问起松田阵平。
“阵平,景光的桌子是你弄乱的吗?”
“……不是。”松田阵平正好看完最后一行字,折好报纸小心地放入抽屉里,“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记得昨天晚上他的桌子不是这样的。”
伊达航说完也没太注意,但松田阵平却立刻就紧张了起来,他快步走到诸伏景光办公桌前,翻了翻上面那些从文件袋里散出的文件,然后看到了办公桌角落被撕去第一张的便签。
他拿走第二张便签,在自己的桌上用铅笔涂了一下,上面只写着一个简单的词语:
「马戏团」。
……这是零的直系下属风见裕也的笔迹。
松田阵平转了转手里的铅笔。
“我出去一下。”
今天整个东京范围内只有一家马戏团进行表演,松田阵平开着车直奔马戏团,然后出示警察证要求安检的保安协助工作,理由就用收到威胁信模糊过去。
他在门口没有看到诸伏景光,猜测到对方八成是直接伪装成普通观众了,既然里面由他负责,他就干脆在门口站岗。
他站了半个上午,一片风平浪静。
作为警察松田阵平的耐心当然是很不错的,但是这里热空调打得实在很足,让穿着西装的他觉得有点闷热,再加上从更里面传来的声声欢呼声,他忍不住就往里面望了几眼。
他一没有注意安检那里,那里就似乎出了点乱子,保安低着头在说什么,周围的人群也在窃窃私语,他听了一会总结出了是那边有个小姑娘因为不知名原因一直无法通过安检。
听到这个就想起好友描述的「Liqueur」也有着没办法过安检的体质,松田阵平忍不住走过去看了眼,安检仪器前的小姑娘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脸,但周身都透露出一种茫然无助的感觉。
她有着一头惹眼的浅蓝色长发,被有熊猫装饰的发圈绑成低双马尾,两股发丝柔顺地垂在胸前。
……就连头发也一样是浅蓝色的啊。
松田阵平这下更加放心不下了,他抽了一口香烟走上去帮忙解了围,然后不客气地轻轻拍了拍小姑娘低垂着的脑袋……不过由于不敢太用力,比起拍更像摸就是了。
小姑娘害怕地缩了缩。
松田阵平:“……”
他收回了手。
接着小姑娘躲在保安后面擦干净眼泪,仰着精致可爱的小脸笑着向自己道谢,他刚想摆摆手直接离开,目光就落在了小姑娘仰起的脸蛋上面。
这个小姑娘的脸……居然和诸伏景光珍藏着的照片里的那个小姑娘的脸一模一样。
——可是怎么可能?!
Liqueur已经死去了四年,就算活着也不可能和四年前的她长得一模一样,那么同理这个小姑娘也不可能会是她的双胞胎姐妹。
难道只是单纯地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可能?
云城言好奇地仰着头看了看那位正以复杂的神情望着自己的警官,偷偷退后几步又往发现她不见了匆匆找来的柯南和灰原的背后缩了缩,小小声地再次道谢:
“谢谢你,松田警官先生。”
“……不用谢。”松田阵平说,他的嗓音有些发颤,但很快又遏制住了这种颤抖,他回想着柯南与灰原跑过来之前喊着的名字,一字一句地说道,似乎要把这个名字刻在心里,“云城言小朋友。”
人类真的没有灵魂吗?
世界上真的不存在奇迹吗?
那么为什么他们能从长眠中苏醒?为什么能看见这个小姑娘再次出现在面前?
——这也是、奇迹的恩赐吗?
他做出回答后,云城言就被朋友们拉着往里面走,看他的眼神如同在警惕什么洪水猛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来平复心情,和保安交谈了几句再度走回角落里。
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航,帮我查一下「云城言」这个名字。”
发完这条消息,松田阵平还没放下手机就察觉到有人从安检口径直走向自己并且直接站在了面前,他迅速地抬头,在压低的帽檐下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景光。”
诸伏景光压低声音,一向温和的语气在这个场景下倒显得格外严厉:“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穿着衬衫的人,松田阵平认出来那就是传递了消息的风见裕也,于是他轻松地笑了笑,指着风见裕也说:“看到了他的消息就过来看看。”
风见裕也愣了愣。
诸伏景光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多久大概也知道了纰漏出在了哪里,这件事真要说起来自己其实也是大意了的一方,哪怕是情急之下赶过来也不能就这样把便签放在办公桌桌面上才是。
他只能叹了口气:“这样很危险。”
“嗯,我知道。”松田阵平理所当然地点头,理直气壮地问他们要情报,“这条消息是怎么回事?你们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风见裕也犹豫地看了看诸伏景光,诸伏景光言简意赅地对他解释:“是零给的情报,具体情况是什么他似乎也不清楚,只知道组织的高层最近在讨论马戏团的事情。我刚刚在里面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
“外面也没有什么可疑人物。”风见裕也补充。
“是吗?我这里倒是有些发现。”松田阵平从口袋的烟盒里拿出了一支烟,夹在指间盯着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又平静地把它重新放了回去,“虽然你的情报给了我的想法一点证据,但还是有着不确定的地方。”
“是什么?”诸伏景光假装疲劳地转过身,背靠在他旁边的墙壁,装作休息一下的模样。
“是一个小姑娘。”松田阵平说。
“……小姑娘?”风见裕也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一个和「Liqueur」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松田阵平扯了扯嘴角,“这个发现怎么样?”
诸伏景光:“——?!”
“我让航去查她的资料了,最基本的资料应该很快就能发过来。”松田阵平向里面看了一眼,“这场马戏表演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大概两个小时。”风见裕也说。
他不知道面前这两位在谈论什么,只能从那个酒名判断出应该是组织相关,但再怎么和组织相关又怎么会扯上一个小姑娘?
“两个小时。”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同时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松田阵平预估了一下查资料的时间,“那在马戏表演结束前应该就可以等到答案了。”
两个人沉默了下来,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半小时后,伊达航终于把基本资料发到了松田阵平邮箱里,还附赠了一点抱怨:
“没有理由地去查一个小姑娘的个人信息,我都觉得自己像一个变态——不过这个小姑娘的资料的确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其他的姑且不论,至少在最近的四年间,她的全部生活轨迹实在是单调到不真实。”
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凑在一起看这份资料,都把隐藏身份什么的抛之脑后,风见裕也只能苦哈哈地去和跑过来的保安解释,在对方口中听到了松田阵平究竟是以什么理由在这里站着后,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艰难地点头:“是这样没错。”
另一边的两个人很快就翻完了这四年的大概资料,确认了伊达航所说的奇怪的确存在,并且对这个怪异之处的原因有了判断。
并不是单调到不真实,而是这四年间,云城言应该是不存在的,或许是被人囚禁起来了,或许是她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可能性虽然有不少,但如此凑巧的四年时间,加上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与一模一样的体质,说是纯属巧合那也太过荒谬了。
就如福尔摩斯所说:一但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听起来多么难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
至少从现在得到的全部情报来看,「Liqueur」和云城言之间是可以划上等号的。
这还真是……
松田阵平把手机交给还想仔细研究的诸伏景光,视线漫无目的地漂移了一会,落在了安检仪上,他似乎在专注地看着安检仪,又似乎在看着安检仪后面的人群,又似乎什么都没被他放进眼睛里,最后他走过去在安检仪上拍了拍,嘴角微微扬起,“立大功了。”
他颇为轻松地想:
陪伴了「那个组织」长达半个世纪的纯白天使——终于落在了光明照得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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