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两个人才醒来，长公主的青碧湘裙已经变得皱巴巴的。还好随行的姑姑带了备用衣饰，让长公主能梳洗了一番。
“明日我便让人来抓紧把众芳园修缮好，你也准备准备，等众芳园一开张，我便设法引荐你去教坊司。“，说着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就上了马车回府了。
很快众芳园就布置好了，南姑姑还调来了好些人，毕竟就靠四个人来经营一个青楼也不实际。
众芳园选择在晚上开业，第一晚预备每个时辰就跳一回《天竺风情》，对，现在这是有名字的一支舞了，简单好记、重点突出。
第一晚的雅座，长公主广发帖子，一个都没让虞婉订出去就坐满了。
准备了许久，终于众芳园的牌子挂上了。
今晚的二层一时半会还不能春风一度，虞婉和南姑姑她们就呆在二层看情况。
虞婉很紧张，虽然长公主对这支舞很看好，但是不知道其他人的观感如何。今天三层来的都是收了长公主帖子的，非富即贵。不过一层还是有很多被定妆画报吸引而来的客人，一会就看他们的反应如何。
南姑姑示意虞婉要开始了，虞婉点点头，希望演出顺利。
先是悠扬的琴声响起。台上只闻乐器声不见舞曲人的情形勾得人愈发心痒难耐。
不等客人的期待落空，舞台后面就响起“啊~啊~啊~啊~沙里瓦 沙里瓦……”的歌声，四位明眸善睐的舞娘，身着红色上衣长裤就上台了。她们眉心有个鲜艳的红点，洁白如玉般的手臂和小巧玲珑的脚上都套有许多铃铛镯子，随着动作发出悦耳的声音。随着她们翻手扭腰，固定在手指上的头纱不断地跟着舞动，时而露出金链宝石的面纱，时而露出一节小蛮腰。上臂和小腿侧面的开合处被纱覆盖，朦朦胧胧的，让人不由得想要一探究竟。
随着“吼 哈吼 哈吼 哈”的响起，铃鼓独特的声音也加入进来。舞娘依次摆起了双手托举在上、千手观音、双腿交叉双手遮脸、转身回头等定妆画中有的动作。这从未见过的新奇舞蹈引起了台下一阵阵的惊叹声。
看着台上的舞娘们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台下的客人们如痴如醉。
等到“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的歌声一响起，舞娘们迅速改变一音一动的步法，热情洋溢地转着手、扭着腰、脚步不停。随着节奏，她们一会两人相向而舞，一会四人成圈；时而左脚在前，时而右脚在前。脚腕上抹好的香料，配着步法，不断散发阵阵异香，让客人们忍不住痴迷细闻，不断地发出叫好声。
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当场就打赏了双胞胎姐妹五百两！
看着大家都这么捧场，虞婉放下心来。跟着南姑姑从一层的侧面上到了长公主的包间里。
没想到长公主也正坐在榻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长公主，您不是早都看过了么？”
“哎呀，之前看的不过是跳舞，如今台子、装扮都到有了之后，别有一番风味啊。”
看长公主这么有兴趣，虞婉没有做声，静静地坐在杌子上陪着长公主看。过了会，长公主转过头来：“你可是来商议众芳园的事情？”
虞婉点点头：“民女想问问长公主如何定价为好？”
长公主懒洋洋地倚在榻上，一边吃杏花酥一边示意虞婉：“你说说你的想法。”
“这三层的雅间就定价为五十两银子一晚，二层就十两银子一晚，至于一层只需交一两银子，若要雅座则是三两银子。茶水糕点都要另算。”
“定得太低，”长公主摇摇头，示意服侍的人把杏花酥撤下去，“所有的价钱翻一翻才行。”
虞婉咋舌，原以为自己就够狮子大开口了，没承想长公主更狠啊，有点心虚“这可比别家高出了许多倍。”
长公主指着一层正翩翩起舞的姑娘：“可我们往里投的钱也不少啊。”
虞婉看着舞娘身上的金银饰品还有闪着金光的面纱，这都不是便宜货，自觉被说通的点点头。
“况且，我们每旬有一个月不营业，这钱谁出？”
等价钱商量好了，虞婉就提起别的：“长公主，楼里的姑娘是卖艺还是卖身就由她们自愿吧。若是那等不愿的，我们也莫要强求才是。毕竟是和气生财的买卖，若闹出些事情来也不好看。”
长公主脸上浮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一看就没跟虞姐商量过。”
虞婉不懂长公主是怎么看出来的。
“便依你吧，你也是好心。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虞婉还是不解，长公主却不再开口。
一曲毕后，南姑姑来禀：“三皇子希望能和台上的双生子共度良宵。”
虞婉有些尴尬，emm……双胞胎？三皇子还挺重口的嘛。
长公主又露出了方才那幅神情，“你跟着南姑姑去后台问问双胞胎同意不同意吧。”还着重咬了同意两个字。
等见了双胞胎，看见她们脸上激动的红晕，虞婉才明白过来。自己都忘了，这可是一个皇权在上的时代。就算开放，那也是皇权给的。作为风月场中人，能得到皇子的一晚，怕是难以自抑的兴奋吧。
虞婉摇摇头，叹了口气，又回了长公主的雅间。
“怎么样？”，长公主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虞婉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能服侍皇子一晚，是她们的幸事。”，看到长公主有些惊讶，接着补充道，“我说全凭姑娘们自愿是希望她们有选择的机会，却不会左右她们的选择。”
“这才是我认识的虞婉。”
长公主是在规劝自己吧。虞婉心头一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多谢长公主教诲。之前长公主能同意我这件事，虞婉也是很感激的。”
长公主摆摆手：“没什么，本来也没有人会在我的地方撒野。”，说着说起教坊司之事，“如今众芳园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之后我会想办法调你去的。”
教坊司虽然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部门，可毕竟是皇上和后宫众人用来消遣的。长公主可以从教坊司随意调人出来用，却不能随意加人进去。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再跟皇上敲敲边鼓，只怕皇上心里也会有个疙瘩——长公主虽说是是亲妹妹，可也是嫁出去的，不管驸马死没死都是别家的人了，随意插手朕的地方，这是想做什么？
虞婉忍不住提醒道：“此事要顺水推舟为上佳，若是不方便，不去也无妨。”
从来都是自己操心别人的事，如今居然也有人来担心自己，看着虞婉关切的神情，长公主很欣慰。自己没有看错人。
自打今夜《天竺风情》一炮打响，一时间京城子弟纷纷前往众芳园，一掷千金但求能和‘西域美人’春风一度。甚至有人用白居易的‘玉螺一吹椎髻耸，铜鼓一击文身踊。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来形容舞娘的翩然身姿。
既然生意已经走上了正轨，虞婉便呆在小院里，不常往众芳园去了。
这日，长公主突然让虞婉往长公主府一趟，还命南姑姑给她梳妆。
虞婉一头雾水。
南姑姑梳的不过是简易的垂鬟髻，还选了一身缃色的齐胸襦裙给她。说实话，这颜色居然显得她皮肤有点黄，再配上南姑姑梳的松松散散的发型，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土气。
南姑姑给她打扮好了之后，虞婉有些无语。这应该不是长公主府的女官的真实水平吧。
忽然，虞婉想到了些什么，心中一动。取出自己上京避难时用的胭脂水粉，力求在看起来自然的范围内把脸和脖子都变黄。整个人由看起来有几分土气变成整个人都土里土气的。
果然，南姑姑露出赞赏之色。
虞婉一时间手脚发软，心里警钟长鸣。深呼吸了一下，才勉强镇定下来，坐着长公主府的马车去了。
等到了长公主府后，不知道是不是虞婉心里那个念头的缘故，总觉得整个府的气氛有些紧张。颇有几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感。要说之前只有五分把握，如今就是八分了。
虞婉更谨慎了，也不敢乱看，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领路的女官。
果然，一进屋虞婉就感觉到，内室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打量着自己，只是隔着纱帘，看不清楚。不过，虞婉也没准备看清楚。有些事情，还是装不知道的好。
见到长公主后，虞婉好似没多和长公主见过面，先战战兢兢地行了二拜礼：“见过长公主殿下。得公主召见，民女不胜惶恐。不知长公主召见，所为何事？”
“虞姑娘，本公主看你确实有些巧思，如今有份好差事欲交给你。”
虞婉‘欣喜’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愉快的光：“民女必当用心去做。”
“你可听过教坊司？”
来了，这应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
虞婉的脸上浮现出万分的憧憬来：“民女早有耳闻，教坊司是专程为皇室准备歌舞表演的地方，听闻教坊司的歌舞精美绝伦，让人好生向往。”
长公主就露出满意的笑：“那看来要是让你进教坊司，你定然是万分地满意了。”
话音刚落，隔着纱帘的内室就传出一阵低沉的咳嗽声。
长公主只好改口：“还有一个月就是中秋了，本公主就允许你准备一个皇家夜宴上的表演，人手都从教坊司抽调，若是这差事做的好，本宫便向皇兄谏言，让你做一个教习姑姑，如何？”
虞婉赶忙行大礼：“民女多谢长公主殿下提携之恩。”
长公主便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虞婉很有眼色，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出了门，一阵风吹过，后背居然发凉，虞婉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衫早已经被汗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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