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只要是人类就会被影响’?
什么叫‘生死之外无大事?’
无端的恐惧像涨起的潮水,刺骨的寒凉和厚重的水压逼得鸣潮拽紧胸口的衣料,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从即将来临的溺亡中挣扎出来。
“你有背负关系生死的信念吗?”
当然有!我要保护夜姬大人,为此甚至可以与神邸为敌!
“你没有。”代行神明之威的新娘轻易地将她的信念否定。
你凭什么否定!你知道什么!我要从神邸手中保护夜姬大人,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鸣潮没有说话,但这也只是身份差距下的沉默而已。
但这种恪守本份的沉默并不是新娘想要的,再次开口:“如果你的夜姬大人难产,保大保小只能选一个,她要求你保小,不要救她,你选哪一个?”
“我——”自然是遵从夜姬大人的命令——
“神邸在看着你呢,你说祂会不会让你的选择成真?”
这句话彻底让鸣潮悚然,不得不直面这艰难的选项。
身为仆从的标准答案这时竟说不出口。
选哪一个?夜姬大人还是少主?夜姬大人的意志?夜姬大人的性命?我……
“动摇了呢,如此轻易的就动摇了,那么你的信念还不到那种程度。”
“如果你真的拥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信念,你就不会在这种问题中进行二选一,而是竭尽所能的以‘全都保住’为目标采取行动、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才对。”
新娘无可辩驳地宣判道,真正的答案让鸣潮站立不稳。
像这位‘羽田姬’说的那样,如果真的是重于生命的存在,她怎么可能会将其摆放到天平两端?
原来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定,夜姬大人对她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什么与神为敌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虚假的信念破灭,鸣潮以为她会像被抽掉脊梁一样瘫软,或者是心神巨震的晕过去,但她没有,她依然直挺挺地立在那里,甚至连心跳都没有加速。
既然不具有坚定的信念,那是什么让她摆脱羽田姬的魅惑?
“你已经不是人类了。”新娘怜悯地说“快点想起来吧,你真正的重要之物是什么?你真正想要守护的是谁?你是因何而生?”
真正……要守护的?是夜姬大人吗?她是主君,我作为仆从理应为她肝脑涂地。
真的是这样吗?为了……连神邸都敢违逆……将生死置之度外……
好像有一点头绪了,但为什么手脚突然动不了了?身体好僵硬啊……
对了,是有这样一个人,但不是对主君!是有别的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想不起来啊……想不起来啊!想不起来!!!我到底!!!!
“没关系,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吧。首先呢,这个人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
今天经历的事就连怪谈都不足以形容概括,绝对足够让犬冢獠将它详细记录下来作为犬冢家的文化财产和任务参考代代相传。
从鸣潮嬷嬷故意抹黑羽田姬开始事情就往莫可名状的方向奔去了。
羽田姬制止犬冢为她出头,犬冢獠以为她是个宅斗好手,嫌他们忍者外行人碍手碍脚。既然如此她自然要让出场地,不要影响委托人放嘴炮的节奏。
双方互放嘴炮的传统宅斗场景的确出现了,但谁会说着说着其中一方就开始不成人形啊!
从始至终,新娘看鸣潮的目光都不带敌意。
叹息着,悲怜着,像是在看红椿落下枝头,早樱被山风吹散。
鸣潮倒在她怀中,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越是想要看清内心,身体上变成树木的地方就越多,意识也越模糊。
越来越多的枝条支棱地生长出来,犹如活蛇一般狂乱摆动,好好一个大活人向着树怪的方向变化,腐臭的血肉挂在黑色的枝条上,恶心又恐怖。
即使如此,带着神佛一般慈悲笑容的新娘也没有停止发问。
重要之人是男子还是女子?是男孩子吗?
女孩子啊,那是只能抱在怀中的孩子还是只能牵着手带着干活的孩子呢?
身高是到你的腰部还是到你的胸口?
一桩桩,一件件,在无数选择题中一个三四岁女孩的身影逐渐清晰,而鸣潮所化的树怪却在逐渐失去活性。
“是叫樱子吗?很美的名字呢。”
所有的树藤失去活性,从最末端开始消散。“看,这不就想起来了吗?山吹鸣潮最重要的人叫做山吹樱子,再忘记的话,就按照这个方法找一遍,一定可以再次想起来。”
谢谢……我……不会再忘了……
微不可闻的声音消失在腐朽的木块中,似乎有半透明的年轻女性从飞灰中醒来,化为微风消失在不可见的远方。
“天地万灵啊——”祈祷的音节犹如歌谣,新娘口中念诵陌生的祝祷“请祝福这个灵魂……”
念诵声中,那个如神佛般的存在又变回了好看的新娘,那凛然而慈悲的强大神性似乎只是阳光太过强烈而产生的错觉。
朽木化为尘埃,这些亡者的遗蜕被羽田姬拢起,装进不知道从哪来的丝绸布袋中。
“姬君,请让我来吧。”或许是同病相怜,又或许是内心依然存在还未被这世道熄灭的同情,伏见飞梅上前自荐,从新主君手中接过其他仆从避之不及的活计。
乳母樱的传说流传甚广,几乎已经成了大户人家的奶娘必须知道的反面教材之一。
据说在二三十年前正逢饥荒的时候有一个名为‘山吹鸣潮’的年轻母亲被招进贵族的府邸中当奶娘,她的奶水给了主人家的小少爷,自己的孩子没有奶喝,那个出生不足月的孩子就这样被生生饿死了。
失去一个孩子让这个奶娘悲痛非常,立誓不论如何都要养大唯一活着的长女。于是奶娘开始偷盗主人家的食物,被发现后被打断右手赶出府邸。
在这样的年景中女子存活极为不易,男人肚子都吃不饱,女人就算想做皮肉生意也无法开张。
于是这个可怜的女人又跑回那户贵族家附近,在这家里当奶娘的经历让她知道哪里有空子可钻。
饥荒年景中就连贵族家里都没有足够的护卫,最重要的粮库看守得最为森严,其次是外院出入口和主人家住的地方。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没有什么贵重物品的神之间就无人把守,神像前的贡品足够让女儿活下去。
神祗是慈悲的,山吹鸣潮第一次偷盗被神宽恕了,所以她的女儿得以靠着贡品多活过七天。
七天之后贡品吃完,山吹鸣潮再一次进行偷盗。
这次神邸没有宽恕她的不敬,山吹鸣潮被主人家抓住。因为她不敬神邸,所以这家人向神殿进行请示。
山吹鸣潮要被填埋在这家人后院的旱井中以死赎罪。并且神邸降下诅咒:山吹鸣潮将永远无法与她的女儿团聚,她对子女的爱意将作为贵族家的赔偿,转移到宗家的姬君身上,一直作为姬君的乳母为她肝脑涂地,直到灵魂消散为止。
七天后,那口旱井中长出一棵樱树,当家主母生下第二个嫡女的时候樱树化为一名乳母,日夜照料新生的姬君。
“那么鸣潮的女儿呢?”宇智波森罗问道。二三十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不论那个叫做‘山吹樱子’的女孩是死是活,宇智波森罗都想要将这位饱尝苦难的母亲送到她女儿身边。
“据说是被神隐了。”伏见飞梅答道“故事中的贵族就是丰和家,他们家的神之间祭祀了多位神邸,不知道神隐那个女孩的是哪一位。”
“原来母女永不相见是这个意思,确实很难办。”山吹鸣潮的灰烬已经收拾好,黑色的布袋被新娘郑重地安置在她的嫁妆盒子中。“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和你女儿团聚,以百首龙王提丰之名起誓。”
龙语的誓言无人见证亦无人理解,但绝非无人践行此道。
系统的直播间异常安静,积极刷留言的那些常客通通消失不见。系统在细胞的盯视下依然安静如鸡,细微的数据波表明它依然在与外界联系。
网络没断就好。
犬冢獠欲言又止,最终这个像亚马逊女战士一样朴实刚建的女忍忍不住问:“您这样直接解除其他神邸下达的诅咒真的好吗?”
“万事万物有始有终,唯有灵魂和记忆不可亵渎。既然这件事被我遇到,被我知晓,那为什么不去想办法解决?”新娘理所当然地说“况且我也在找人,这种迟迟无法找到人的煎熬感十分不好受。既然如此痛苦,体味这种感觉的人能少一个是一个。”
这是什么珍惜品种!?在这年景里连神祗都需求有偿慈悲,居然还有神使在践行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生活方式!
忍者也有七情六欲,对怀有高尚情怀的存在也心存敬意。但这种敬意真的只能是‘心存’,毕竟半妖们的愿望就是‘活着、变强、摄取更多资源壮大家族’。
他们敬贤者和圣人,亦期望乱世能够结束。
在不损害家族利益的情况下忍者会选择拒绝为难这类人的任务,或者是给他们帮点小忙,这就是忍者能给出的最大的表达敬仰的方式。
在新娘疑问的目光中,犬冢獠将身上带的兵粮丸倒一半给她。这个神使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抱有这种想法本身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希望在劫难过后她能不改初心。
“这是兵粮丸。忍者吃了之后能补充查克拉,一粒能顶一顿饭,对你们神使来说功效也差不多。你很需要补充能量吧?”
什么意思?
此时,直播间里飘过血红加粗的系统公告【警告,主播ID6666存在严重违规行为,将在30秒后执行天雷惩戒。】
雷雨云在迅速聚集,天空中时不时传来隆隆闷雷声。蓝白色的电蛇在云层中流窜,制造出一副即将有人要渡劫飞升的奇景。
对于这种自然异相,犬冢的忍者完全见怪不怪,更准确的说是一副已经看到结局的感觉。
原来如此,是吃饱了好上路的意思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