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宫中,繁花盛开,虽冷清,可也生机勃勃,蒲妈妈正在指挥宫女太监修葺花草树木,似乎生怕这繁花碧草逝去一般。见轩辕瑾脚步匆匆地走来,便道:“吆,太子殿下,您来了,娘娘刚才还念叨您呢,快进去吧。”
这蒲妈妈原是皇后的陪嫁侍婢,跟着皇后进宫的人里面,只剩她和李德了,二十几年风风雨雨,她一直陪在皇后身边,深知她的苦乐酸甜,是皇后最信任的人。
在她面前,轩辕瑾也不得不放下架子:“蒲妈妈安好。母后呢?”
“皇后娘娘在正殿,殿下跟老奴来吧。”说着便与轩辕瑾进了正殿。
百里瑶正在修剪一支花,眼中是少有的平和安谧。轩辕瑾有些不忍打扰。
“皇后娘娘,殿下来了。”
她抬起头微微笑着“哦,是瑾儿来了,快坐吧。”眼中早已没了刚才的温柔,而是深不见底的幽深。她看出轩辕瑾有话要说,挥退了身边的侍婢。
“我看你似乎有话要说。”
“母后可记得冷锋,那支战无不胜的队伍?”
百里瑶有一瞬的怔愣“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
轩辕瑾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道:“我怀疑这支虎狼之师在西域!”
百里瑶猛地拍案而起:“你说什么?这不可能,皇上,他亲口告诉我,冷锋连同我的哥哥,十万人马,一起葬身在雪崩之下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母后您先别激动,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百里瑶大笑:“哈哈……猜测?”有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而她一生,从不轻易流泪。
是啊,这猜测是那么地可怕!冷锋的主帅是她的哥哥,百里玄,一位像阳光一样温暖耀眼的少年。在一个月上中天的夜晚,和已经过去的不知多少个夜一样,她由贴身丫鬟陪着,看天上的月亮,不急不躁地等皇上,她坚信他一定会来的,想起他对自己的温存,有幸福溢出眼角,温暖了整个翠微宫。可是那晚,她怎么也等不到他,心中不安,便亲自到乾元殿找他。
乾元殿灯火通明,门口侍立的太监拦道:“娘娘请留步,皇上震怒,众位大臣都在,此时进去,恐有不便,还请娘娘恕罪。”
她隐隐有不安的感觉,再也等不得了,怒斥道:“放肆!大胆的奴才,本宫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便径自进殿去了。
那时御座上的皇上还很年轻,雄姿英发,一朝龙威震怒,众人皆屏息凝神。看见她进来了,皇上的眼中有一丝悲悯之色闪过,她知事情不妙,也顾不得礼数了,问道:“皇上,出什么事了?”
轩辕宇走下御座,轻轻将她抱在怀中,说道:“瑶儿,冷锋在西域遇上了雪崩,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她怔住了,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消息,扯着轩辕宇大吼大叫,仪态全失:“无一生还?那我的哥哥呢?你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轩辕宇抓着她的胳膊,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主帅也不幸身亡了。”
听完此语,她整个人如五雷轰顶,脑海中一片空白,她醒来时,就躺在乾元殿皇上的龙床上。她身边服侍的丫鬟说皇上为了照顾她,衣不解带,已经几夜没睡了。她看着眼前胡子邋遢的帝王,突然觉得心疼,将他抱在怀间,泪水淹没了她的灵魂。
自从哥哥死后,皇上对她的温存更甚从前,以至于让她忘记了去深究,理所当然地让哥哥与十万将士埋骨他乡。那时她没有多想,而此时,她不能多想。如果孩子的猜测是对的,那她的一生是何其可悲!可悲到连她自己都不忍直视。她一直觉得她和轩辕宇之间的隔阂只有静妃,可现在看来,何止于此?她不禁大笑,那笑声在原本凄清的宫殿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是她太傻太傻了,她的父亲手握朝廷大权,她的哥哥是
人人敬畏的大将军,她们百里家,早已功高震主了。可她将自己捆在感情的茧中,看不清事情的真相。她总觉得轩辕宇是靠着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登上皇位的,即使他不爱自己,也会心存感激。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真相竟会如此可怕,难怪父亲临终时,会用那样悲伤无力的眼睛看着自己。
轩辕瑾看着有些失控的母后,心中疑惑更甚:“母后,有什么不对吗?”
百里瑶直觉有千言万语,梗在胸中,竟不知如何开口,气血上涌,“噗……”一口鲜血自她的口中喷出,脑中竟是清明了不少。轩辕瑾着急了,要召太医。
她一把抓住轩辕瑾的手腕:“我没事,只是思及往事,胸中烦闷罢了,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退下吧,本宫觉得有些累了,要休息。”说完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轩辕瑾觉得不放心:“母后,要不还是召太医来看看吧,好让儿臣放心。”
她微睁双眼,拉着轩辕瑾的手:“孩子,你先回去吧,母后没事。”
她难得这样的温柔,看着她,轩辕瑾突然觉得心中难过,见她不愿有人打扰,便说道:“儿臣告退,晚点再来看母后,母后好生休息。”百里瑶轻轻点了下头,轩辕瑾心中疑惑更甚,只是此时不便多问,就退下了。出了内殿,嘱咐蒲妈妈好生照料,其他也没多说,匆匆便赶回了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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