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若终于稍微恢复了意识。她的脑袋晕乎乎的,耳鸣得非常剧烈。
等感官终于可以勉强运作的时候,耶若感觉到了沙沙的雨滴。她全身都湿透了,本来不大的风吹过她的身体,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整个人就此清醒过来。
她试图用手支撑起身体,以便观察现在的情况,但是很快她发现自己正趴在某人的怀里,而那个人的手臂正紧紧地箍住自己的肩膀。如果不是下着雨,她正以一个非常舒服的方式趴在那人的怀里。
耶若只需要轻轻抬起头就能看见那人的脸,但她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耶若落水之后,青葙很快也下海救她,耶若记得她一把圈住了青葙不松手,结果两人一起被水流拽入了海底。
耶若身子很冷,冷得连唇角都有些抽搐。
……然后呢?这是哪里呢?莫非青葙是被她拽到这儿来的?然后还被当成了垫背?
她看着青葙紧紧箍住自己肩膀的手臂,又觉得事情可能不是她想的那样。
上仙……现在怎么样了?
耶若并不怎的害怕,她浑身是水,冰凉的脸贴在青葙胸口时,仍然可以感受到他胸口的温暖,可以听到他的心脏在沉静地跳动。
耶若撑起身体查看青葙的情况。只见他双眸闭合,脸色微微发白,朝冠歪斜,墨发散乱……
耶若相信自己的“尊荣”一定也好不到哪去。
她还没来得及去唤他,就感觉到青葙轻轻地呼了口气,然后缓慢睁开了眼睛。她此时还趴在他身上,半撑起身子在青葙上方俯视着他,他这一睁眼两人便刚好对上。
耶若看着上仙眸中映出的自己那略显狼狈的面容,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耶若连呼吸都轻了几分,滴答雨点落在她身上,好像也没有刚刚醒来那么寒冷了。
两厢对望,青葙一直没有说话,而耶若也终于意识到气氛的微妙,尴尬地稍微转开了脸,嘴上道,“上仙,你醒了?”
青葙看着她,脸上竟现出疑惑的神色。他闭眼调息,过了三个呼吸之后重新睁开眼。耶若依然在趴在他身上,满脸奇怪地看着他。
青葙也望着耶若,若有所思地松开了揽住她肩膀的手。
耶若如释重负地从青葙的身上飞快地爬起来,背对着他迅速整理了自己散乱的头发和衣服。
等到耶若转回身去时,青葙也已坐起身来,正抬手扶正头上的朝冠。
“你没事吧?”
意识到是上仙开了金口,耶若连忙答道,“是,多亏了上仙,我没有受伤。”
青葙点头,“嗯。”
“这里是哪里?”
青葙向四周看看,黄稻如涛。他波澜不惊:“人间。”
耶若惊得下巴都掉下来,“啥!”
所以?自己翻了船就到了人间?早说啊!她要早知道第一天就跳海自尽了,还等这些天干嘛!
“这是人间。”青葙没听出她表示惊讶的语气,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耶若被噎了一下,好半天才接上话,“那?我们怎么办?”
青葙看着耶若,一副莫名表情。
她被青葙看得发慌,“上仙?干嘛这样看我?我很奇怪吗?”
她身上的白衣是银月设计的无极宫服,用的是他最喜欢的清透白稠,此时湿透了紧贴在她身上,甚是不雅。她有些不好意思,伸手理了理,又拢了拢披散的头发。
青葙似乎是注意到了,也轻轻移开视线,他暗念法咒,试图烘干两人身上衣服,却发现自己灵台混沌,一时使不出仙法。
青葙眉梢不由一皱,脸色微变。
“怎么了?”耶若注意到他神情变化,出声问道。
“且先寻一避雨之处。”青葙摇摇头,他缓步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挣扎了很久一般,回过头艰难的问道:“姑娘,你是?
耶若愣了,看着青葙许久。直到青葙的眉又轻轻蹙起,她才指指自己,小心翼翼地问,“上……上仙,你不识得我了?”
两人相对无言,一时无语。
耶若咽了口唾沫,表情是僵硬的,心里转得飞快,翻来覆去就是一个念头:完了,上仙摔傻了。
上仙为了救我,摔傻了。
她在心里痛骂自己,真是祸根子,现在连累上仙失忆了,自己可……
……怎么办才好呢?
青葙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来自天仙那深厚的灵力,想必论仙籍只是个地仙。
这女孩刚刚还局促不安遮遮掩掩地拉着自己衣摆,不让衣服那么贴身,青葙看出她连最低阶的仙法都不知道如何施用。还是个散仙?
面前衣衫湿透的清丽女孩唇边忽而浮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上仙,你还记得什么?”
青葙试着回忆一下,依然一片混沌。
“上仙你不记得我了,那你还记得银月吗?”不知这女孩心里打什么念头,但是她的表情告诉青葙: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过经她提醒,青葙倒是想起了什么,“识得。”
那个丫头一下跳起来,原本还算可爱的脸登时多了几分无赖的神情,“上仙!你记得银月,却不记得我了?!”
青葙只是看着她。
她愤愤然瞪他一会,叹口气,摆摆手,“罢了,也正常。那咱们重新认识一下。”
眼前的女孩眨眨眼,脸上泛着真诚又狡黠的笑,“青葙子,我是银月他朋友,耶若。”
印象中银月确实交友颇广,青葙没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一向重视礼数的青葙上仙答道,“幸会。”
耶若登时被噎了一下,她信口胡诌,青葙不会当真了吧?她抓住机会赶紧添油加醋,便对青葙道,兄台有所不知啊,我乃临曲地仙,来到这边不慎迷路遇险,多亏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今你意识模糊,想来是受伤不轻,不如随我回临曲养伤。临曲是仙脉灵气荟萃之地,定能让兄台你逢凶化吉,见异思迁,灵识回归,重振雄风,重返天庭!
她满嘴胡说八道,乱用典故。青葙倒也耐得下性子去听,听完还点点头,“那便叨扰道友了。”
耶若一口一个兄台叫的是心惊肉跳,这位在天上还是高高在上的神仙,来到地上她就以兄弟相称了。同蒿听到也不知作何感想。
不过见青葙毫不起疑,耶若心里又是隐隐担忧,想关心下他状况,一张嘴却打了个喷嚏。
青葙见状,便道,“先寻一处落脚,再计较行程。”
耶若点点头。这深冬之季还伴着小雨,她从无尽海落入人间,衣服湿尽,早就被冻得不行。她看了看青葙,他一身蓼蓝朝服也正滴滴答答的往地下滴水。
“耶若?!”
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既惊又疑的声音。耶若一探身,也是又惊又喜,“城隍,是你?”
来者正是浮季城隍,那个脸色惨绿的年轻人。许久不见,他的脸倒是又绿了一些。
耶若丝毫不担心这个忽然出现的城隍会戳破她刚刚吹的牛皮。
“这不是青葙上仙么?”城隍惨绿的脸努力作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依然是绿森森的,他俯身向青葙施礼,“小仙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青葙礼数周全的还礼,没有说话。
“你们身上都湿了?”浮季城隍惨绿着一张脸,纵然觉得眼前这个场景不可思议,纵然心中满腔疑窦,他只尽捡些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废话来问。
这绝对称得上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与自己无关的问题绝不多问。
耶若抱着自己两条胳膊,毫不客气地开始提要求,“城隍,遇到你就好办了,快把我们俩衣服弄干,再找两把伞借我。”
浮季城隍只觉得不可思议。
耶若暂且撂下不论,她几斤几两城隍心中有数,可堂堂青葙上仙,连个避雨诀都捏不出来吗?
好在他没有关心这种情况的习惯,他迅速递出自己带着的伞,再掐诀略施小术。
耶若接过伞,撑在她与青葙的头上。青葙比她高了个头,她只好把手举高了些,姿势十分别扭。在浮季城隍的视角看来,她就是只跟在上仙后面摇尾巴的小跟班,不折不扣那种。
两人的衣服几乎是瞬间就干了,浮季城隍还贴心的加了三份热度,耶若原本冰凉的身体感到了一阵舒适干燥的暖意。
耶若嗷了一声,“城隍,这个厉害了,有机会教我!我要学!”
许是因为看到耶若对城隍胡搅蛮缠的态度,青葙脸上浮出一丝极轻的无奈笑意。他抬手拿过耶若举起晃晃悠悠的伞。耶若怔怔,继而转头对他咧开一个开心的笑。
“那就辛苦上仙了!”
青葙摇头,意思大概是没事。
浮季城隍原本已经扯过一只麦穗,决意用法术幻化出另一把伞了,见状就把麦穗丢到了身后。
他可不会这么没眼力见。
“此处是浮季么?”耶若问。
浮季城隍心说我都在这了,难道还能是别的地方?但他十分耐心地幽幽笑,“是。”
“那正好,我们要回临曲,你给指条路。”
浮季城隍指了一个方向。耶若道了声谢,和青葙撑着伞走了,看样子是打算步行去临曲。
浮季城隍见状险些栽倒在地,话出口都有些结巴,“你们走着过去?”
耶若挑挑眉,“不然?”
驭空术啊!瞬行术啊!再不济也得施个神行吧?!浮季城隍憋了很久,吐出一句,“需不需要马车?此去临曲路程较远,步行还需小半个月。小仙算得此刻恰有车夫过来,要去浮季镇上歇脚,可以雇他载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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