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掠过衣衫,拂过皮肤时似有水意。
不过这些耶若都不在意了。
她浑身僵硬,整个人直挺挺地架在青葙的手上。
青葙倒是面色坦然,见耶若神情怪异,还不忘关心一句,“怎么了?”
耶若实在不知道要作什么表示,只干笑着感叹道,“啊,我竟已在天上了。”
“……你一直都在天上。”青葙提醒。
“额,我指的是,天上的天上。”耶若纠正自己。
这强行的对话实在诡异,两人很快就无话可说,气氛又开始尴尬起来。
不过耶若没有尴尬很久。
玄台到了。
与南部、西部的仙岛棋布不同,东部玄台是一块浮于无尽之海上的大陆,与处于玉完天北方的天庭相连,是众仙官处理仙务之地。
由云朵铺就的道路四通八达,浮云时聚时散,出露大块青墨色的玄晶。
各式府邸院落列于两侧,有的装饰精致典雅,仙草灵物各得其所;有的布置大气洒脱,院内书桌上留着半卷未干的山水画。
耶若完全被玄台景象吸引,脸上不禁露出好奇神色。青葙见状,踏云而下,将她放到路上走着,由她去看个痛快。
两人走在云道上,耶若四处张望,看着往来的仙官,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闲适然。
耶若一阵蹦跶,把脚下流云踢散,仔细端详这玄晶铺就的地面,不禁感叹,不愧是玄台仙境,这种奢华铺张的程度还真是不为过啊。
她边走边蹦跶,也没有被走在前面的青葙落下很远。
一来是因青葙故意放缓了脚步等她,二来则有各色官服的仙官时不时与他施礼打招呼,青葙也便一一作礼回应。
众多仙官谁也没注意这个跟在青葙身后的小仙。于是乎,耶若顺利地跟着青葙来到了他所居的仙府。
青葙飘然而入,耶若随于其后。纵观前院客厅后房,布置简单雅致,反倒是满院绿意让耶若感得亲切万分。
“这就是百草司?”
青葙噎了一下,道,“百草司是我办公之处,此间是我住处。”
耶若哦一了声,自言自语地道“原来是分开的”,就开始在前院转悠,闻花弄草玩得不亦可乎。
青葙见她起劲,便转入后厢为耶若收拾床铺,越收拾便越觉得不妥。
他这真的不是在帮银月养徒弟么?
青葙思来想去,觉得荒唐得紧,修书一封,使了仙术发与银月。
回信不消一刻便至,青葙看完,沉默良久,终于认命地继续收拾起房间来。
屋内收拾妥当,前院传来耶若的声音——
“上仙,上仙!”
青葙走入厅堂看问她何事,就听她说,“我以为你不见了,就喊喊你。”
青葙:“……”
转眼天黑,院中不知名的仙草荧荧亮起冷光。
耶若住进了青葙替她收拾好的房间里。
“哇!云床,云被,好软好软......”
耶若快乐地在床上翻滚,折腾了好一阵。青葙站在窗外看着,不禁失笑,转身欲走。
却见耶若忽的停了下来。
她趴在被上一动不动,握住心口,整个人缓缓地,缩成小小的一团。
青葙看着蜷在床上的耶若,沉默半晌,终是转身离去。
青葙批完百草司行官加急送来的文函,搁下笔,抬起头发现已是深夜。
听闻前院传来窸窣动静,青葙起身查看。
只见耶若立于繁花茂草中,荧荧幽光映在她白衣上,像一只飘忽的幽灵。
“怎么了?”
青葙平时不多话,他这几天说的最多就是这句怎么了。
耶若幽幽回转了头,语气飘忽,“上仙,你还没休息啊?”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知她在没话找话,青葙不答反问,“睡不着?”
耶若点点头。
那床云床着实柔软舒适,可她在无极岛打的是地铺,头下枕的是白君,一时少了老虎的呼吸声她竟难以入眠。
但她又不能直言“我想白君了”,玄台是她要来的,此时对青葙说这种话可能会被揍一顿吧?
耶若打量了一番长身立于堂上的青葙上仙,又觉得他听完大抵也不会揍自己。
“若是想回去了,随时告诉我。”青葙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出言道。
耶若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若是上仙想送我走,也随时告诉我。”
听了这可怜兮兮的话,向来清雅温和的青葙上仙一时无言,“……我给你师父去了封信。”
耶若惊愕,半晌才道,“他……他怎么说?”
“他说他与白君要外出几日,归期不定,让你在玄台……好好玩。”
银月回信自然不会不阐明原因,只是让青葙隐去了不提,其余的倒是原话。
“他让我……好好玩?”耶若简直难以置信,原来银月已经神经大条成这样了吗?敢情自己生了半天闷气,闹了半天别扭,到他那只是觉得自己想来玄台耍耍?
好,没问题,那我就好好玩!耶若气得七窍生烟,还对青葙甜甜地作出一个可爱表情,“那就有劳上仙带我好好玩了。”
青葙看着她那面部扭曲的微笑,点头,“早点睡,明日先去百草司。”这对师徒,一个两个想来都不会让自己省心的。
次日,耶若顶着两个青黑眼眶,打着哈欠,脚步飘忽地走至厅堂,向青葙打了声招呼,“早啊,上仙。”
青葙已经穿戴整齐,见她出来,便起身示意可以出发了。
他今日还是一身广袖蓝杉,部分墨发束起,仍有长发垂至腰间,周身气度沉静优雅,恒而不变,令人心安。
他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着,耶若跟在他身后,不禁将心里所想问出口来,“仙官真的不用穿官服么?”
青葙道,“天帝不召时,衣着随意。”
他见耶若依然迷惑,又补充道,“百草司不必日日早朝,天庭有要事时自会宣召。”
“这样啊……”耶若看着来往身着官服的仙官沉吟道。
各大仙司主事需要早早朝圣,就算天帝没什么事说也要站那儿充充场子,这是玉完天的惯例,和人间相似。可为什么唯独百草司不需要呢?
渐离天帝之前非常倚重的银月和青葙子。一个流落南岛,一个非宣召不得觐见。
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耶若只顾着想,全没在意走在前面的青葙忽然停了下来,险些又撞上去,她还没缓过来,就被青葙捞过来挡在身后。
耶若露出半个脸想看看外面怎么了,一堆灵物就从眼前呼啸而过——有鹰有犬,有赤红着眼的毒蛇,有上蹿下跳的暴躁兔子,有长了翅膀的青蛙。
稀奇古怪的飞禽走兽犹如千军万马,带起一阵风把青葙的长发扬起,同时迷住了耶若的眼睛。
此时一个低沉声音响起,“青葙上仙,久违了。”
青葙向来礼数周全,施礼道,“原来是羽泽上仙。”
狂风息止,墨发垂回青葙腰间,此时耶若也正好看清了来人。
掌管万兽司的羽泽上仙,此时站在他们面前,身边跟着两条踏雪恶犬,怀里抱了只目现凶光的黑猫。
踏雪恶犬见到耶若,竟然呲起了牙发出威胁的低吼,黑猫浑身炸起毛来。
羽泽上仙似有察觉,目光对着跟在青葙身后的小仙扫了几眼。
那白衣小仙吓得一缩,青葙已是迈出一步,有意无意的正挡在她身前,询问起卷云蟒的事情。
羽泽上仙想起这事就一个头两个大,自己那条心爱的小蛇怎么驯都驯服不了,放在水牢里居然还能走脱了?走脱了就算了还好巧不巧伤了百草司的人,要不是青葙性子好,整了个儿草笼子给自己送了回来。
这要换了别人,自己这心头好还不得被给人剥了皮煮汤?
羽泽想到此处,不禁全身发汗,又想到如今还在司中闹腾的小黑蛇,他就一阵闹心,勉强和青葙说了几句,就道谢辞别而去了。
万兽开道,羽泽上仙踏在黑玄晶道上,继续他的驯兽之路。
这边耶若可算缓了口气,两位上仙聊天的时候,那两犬一猫可都气势汹汹看着自己,看那样子恨不得将她吃掉。
青葙此时也转过身来,“走吧。”
耶若跟上去,“上仙,刚刚那些狗和那个猫怎么回事?感觉我快被它们生吞活剥了。”
青葙轻轻笑起来,“你不是玄台的人,它们对你的气味不熟悉,自然对你凶一些。”而且银月与羽泽一向不对付,如果让羽泽发现耶若的身份,有他在,直接发难倒是不会,但总归会有些麻烦。
当然,这些事情青葙是不会对耶若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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