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今世

小说:成魔 余拾愿 作者:郁木白
    “小胖,你走快点儿,陈老先生讲的故事已经开始了,再不快点儿就真的听不到了。”

    “我知道,可是哥哥,我真的跑不动了。”

    “哎,你真的是要气死我,算了我拉着你一起跑。”

    平樱道上,在十来岁的少年拉着梳着个小发髻的男孩儿跑开后,一切再次回归到了平静。

    这里是邑都最繁华的地方,此刻除了街两旁这个时节所有的樱花独自绽放外,本该开着的酒楼现在关了门,街道上平日里吆喝卖着小货的卖货郎不见了踪迹,就连路上放学时跑过的孩童们今天也没在大街上嬉戏玩闹。

    不过还是有些无意中进城的外乡人会经过这里,结果嘛,往往是在看到这繁华中又带着些诡异的街道后,落下个掉头就跑的下场。

    面对着这空无一人的街道,巡逻至此的捕快竟也早已见怪不怪,无奈的摇下头后都相约着找个别的地方喝酒去了。

    要说这平樱道怎么也是有着千户人家的大道,偏偏人都去了哪儿呢?

    个别胆子大的外乡人还是会站在道路中间,挠着头思考着这个问题。如果说这时候一个本地人经过,一定会拍拍他的肩膀,指着东街的尽头对他说。

    “嘘,仔细听,那边不是有声音传来吗?”

    “小二,麻烦这儿来份花生,再来份樱花酿。”

    “好嘞,客官您等会儿,马上来嘞。”

    “小二哥,麻烦给我们来份樱花糕可好。”

    “可以呀,姑娘好本事,我们这儿的樱花糕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您等着,我这就给您上嘞。”

    “小二,我们这的樱花茶是不是要催一下。”

    “来嘞,来嘞。客官您别急,马上就来嘞。”

    ......

    和西街那边的景象完全不同,平樱道的东街尽头上围满了人,这儿呀最大的酒楼——扶樱阁更是人满为患。

    就连平日里那些个不常出门的未出阁姑娘们在这时候也都带着面纱,小口品着糕点和周围同行的好友们谈着天说着地。

    从远处看来,邑都各路人马都在此处汇集,至于为何会有这么大的阵仗,起因呀还是要由几年前扶樱阁来的一个姓陈的说书人说起。

    说起来这说书人那里都有,但凡见过点世面的人都不会对此表示出过大的兴趣,偏偏这扶樱阁里的说书人就有那过人之处,这人不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说会道,说是口吐莲花也不为过。

    要说这平日里听陈老先生说书的人也多,偏偏近几日说书的内容更是吸引人,这不平樱道内所有人都倾巢而出,那场面怎一个浩荡了得。

    “啪!”

    扶樱阁一楼的中间,一位年约五十岁的老先生将收好的折扇和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在清了清嗓子后,好戏开讲。

    “上回咱们讲到这怨灵一族前九任族长都被空桑山的泽寄君一剑刺穿心脏而亡,这回呀,咱们就来说道说道这第十任族长——余拾愿和这泽寄君的爱恨情仇。”

    “要说这余拾愿可是十代族长里最强大的一任,据传她可控人心性,食人心智,偏偏在年少时遇到了这泽寄君,自此新的一轮故事展开。”

    说来陈老先生的声音并不大,像是与朋友叙旧般缓缓道来,可那浑厚而又苍老的声音竟如有灵识般萦绕在所有人耳边,让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此时,与这扶樱阁里谈天说地的欢乐氛围不同,那被陈老先生口里提及的空桑上倒是另一番惨痛画面。

    “谛音仙上,我看弟子们今日的活动量也算够了,要不让他们歇歇。”

    空桑山中的最高点——鹧鸪台上一位身穿白锦垂袖长袍,腰束晨星白金暗纹的小仙正毕恭毕敬的向在这台中间坐着,正拿着酒杯小口饮着的的女子汇报着下面正在进行着魔鬼训练的那群今年空桑山新收弟子的情况。

    “这就累了?”女子连眼睛都懒的抬一下,语气中倒是透漏着一丝疑惑,“想当年我们每天受的苦可不只这些。”

    小仙笑回道:“仙上说的极是,可若是这批弟子真的成了气候,君上也不会特意劳烦您来教训他们不是。不过凡事不可操劳过度,今日呀这训练,小仙真的觉得差不多了,还望仙上手下留情,早些时辰回去才好。”

    “嗯,你这话说的甚是有理,那今日就放他们一马。”似是被小仙的话逗笑,女子伸了伸懒腰,站起身便走到了台沿前,大手一挥,衣服在空中画出了扇状,与此同时,女子的声音也随着衣服的摆动传到了下面众弟子耳中。

    “今天就到这里了,你们先回去,记住,明日这个时候继续!”

    “是!”

    铺天盖地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下一刻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跑的是不是有些太快了些。”

    见下面顿时空旷的场地,女子不由回头向身旁之人发出着感慨,也正是这时她的样貌才被完全展示出来。

    一头墨发似黑锦般随意的散落在女子背后,阳光四射下还有些许的光彩流出。应是主人太过不拘泥于小节,那多数的青丝只是被随意的挽在头上,额前的几缕碎发也因微风拂过,被轻轻吹起。

    似是被风迷了眼,女子那双时常带着笑意的杏眼,此时正微微眯起,两条柳叶细眉也不由皱了起来,平日里好看的薄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线,等风过后,才又舒展开来。

    既然说到了这里,那我们不妨再说道说道女子的身份。

    她呀,是这空桑山上现有的唯一一位女修者,至今已有五万余岁,四海八荒的族人见之都会尊称其一声“谛音仙上”。

    这世人皆知自谛音仙上三万年前仙魔大战一战成名后,皆是以一身大红色现世,红色的广袖红锦长裙,红色的晨星腰束,就连腰间挂的小饰品都是自那东海深处每年供奉来的上等红色珊瑚。

    不过谛音仙上有个习惯,那便是不喜女儿家们弄在脸上的小玩意儿。

    曾有幸目睹过仙上面容的小仙都知道,仙上自始至终只有一支束发用的簪子,名唤空寂,还有就是左耳上佩戴的灵幽莲,剩下的再无其他。

    许是常年如此的搭配,又居住在这与世隔绝的空桑山上,惹得那些不熟悉谛音仙上的人总会对其有种莫名的敬畏感,可这身边熟悉的人,比如说日常做汇报的小仙,心底里却明的跟镜儿似的。

    这位仙上呀,只是表面上生人勿进,但要真的熟了,却又有些欢脱过了头。这不,一个没注意,他们的仙上正收拾着东西往鹧鸪台下走呢。

    “仙上,您这是?”

    “不是你说让我早些时辰回去吗?我看时间不早,就先走了。你也别忙的太久了。”

    说着边摇了摇手中的酒壶,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空桑山深处,与别处那种满桑树的景象不同,这里倒是悠悠然布满了竹子,还有个竹子搭成的小竹屋。

    现下,咱们的谛音仙上正无聊的坐在蒲团上,用手撑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身旁一身黑衣的男人写着什么。

    可当视线不小心触及到男人里衣时,嘴角的笑意倒是慢慢浮现出来。

    “你怎的又将这衣服穿了出来,羞不羞。”

    “羞?为何要羞?”男子眼中充满了不解,似是要讨要个说法,放下笔便将身子转了过来,此时因男子的转动,里衣倒是露的更多了些。

    那是一件丝质的大红色内衬,和男子通身的黑色显得格格不入,尤其是上面用丝线绣着各式各样的兔子花样,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这是你送与我的生辰礼物,我都不嫌,怎么今日倒是你先想弃了它。”

    “我,这......”谛音一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可看着男子双眉微皱,嘴唇轻抿的样子便知,自己今日怎的都要给个说法。

    “这是我送的,又怎会嫌弃,只是我觉得平日里私下穿穿便好,今日在这小竹屋内,是会有弟子随时出入,到时候让他人看见,怀疑您这泽寄君的形象可就不好了。”

    “无事,旁人不敢说道什么。”

    不知是这被称为泽寄君的人好哄,还是真的觉得答案满意,在听完谛音的解释后,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案几上摆放的花名册上,这里有记载着今年所有新加入空桑山弟子的家室信息。

    纸张被一页页的翻动着,两人也不再出声的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有人负责认真记下每个新弟子的信息,有人则负责继续发着呆,好好陪同便好。

    “哎,等等。”被刚才一晃而过的名字吸引,谛音赶忙抬手按住了某只想落笔的手,没成想一滴墨汁消无声息的滴了下去,在花名册上绽开了花。

    面对这样的场景,两人之间的空气一刹间凝固了起来,泽寄君是带着探究的眼神想问出为什么的,谛音则是心虚的笑着,之后便将花名册向前翻了一页,指着其中一个名字,献宝似的说道。

    “我这不是看见了个新奇名字想和你分享嘛,你看,你看,四个字的。”

    “真的四个字,起名方式还很奇怪呢。”

    “你要不要看看。”

    “好吧,我知道你不想看。”

    因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没成功,每说一句,谛音的脑袋就低了一点,到最后,从泽寄君的角度看过去,就只有一头乌发朝着自己。

    “今日有弟子来报,说林清洞的那位近日有醒过来的迹象,你这两日要是有空不妨过去看看?”

    这话泽寄君说的无奈,至于低头听的谛音也是鼻尖微微一酸。

    “哼,那家伙都睡了快三万年了,他要醒就醒,不醒就让他睡死过去,反正我空桑山家大业大,还怕他浪费了个山洞不成?”

    泽寄君轻笑,反问道:“是,他怎么说也是自小在这处长大,不怕浪费倒是真的,可何时空桑山成了你的家大业大?”

    “嗯,或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吧。”谛音的小眼珠子转的机灵,笑着打岔道:“咱们不说这个,我这回来是要问问你真的要将那群傻小子给我训练吗?”

    泽寄君疑惑,“往年不都是你一手负责的?今年可是有何急事?”

    “急事倒是没有,就是想着能不能像往年那般,和你先讨份彩头。”

    不给身旁之人任何反应时间,谛音倒是先一步坐直,顺势将身子向前倾了些,同时,手还不忘拽过泽寄君的衣领,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点。

    “快点。”谛音声音带着些急切,可那张小脸上却是洋溢着笑意,唇瓣被微微抿起,意思嘛,不言而喻。

    “你倒是心急的很。”虽说嘴里说着指责的话,不过某人下意识的动作还有那语气中独有的宠溺终究是出卖了自己。

    就着身上被拉扯的力,泽寄君慢慢的俯身下去,眼看着就要碰上那个平日里总是喋喋不休的双唇了,却被抵在自己胸口的一双手紧急叫停了接下来动作。

    只见谛音面露嫌弃,拿起案几上的毛笔就在刚才注意到的四字名字上画了个圈,念叨了句“没意思”后,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已经远去的大红背影,被孤单单留下来的泽寄君只得无奈的摇头。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从小竹屋离开后,谛音思考着自己既已拦下了这瓷器活,总该拿出点真本事不是。当机立断,便在当日的晚上实行了自己早已玩儿的得心应手的训练计划。

    至于这计划的第一步,便是长袖一挥,瞬间将已如梦的三百位新入学弟子送往三界中有名的埋骨之地——冥邪谷中。

    结界外,当谛音看着一个个小可怜由于阴风拂体,被强行冻醒后,不厚道的捂着嘴开始偷笑起来。可时间一久,又觉得有些无趣,于是第二步就要来了。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结界中被谛音放入了好些小鬼,美曰其名是为了供给新弟子们玩耍,可此情此景,有谁想真的跟鬼玩呀!

    尤其是在弟子们防不胜防的时候,一只食心鬼突然从背后窜出,嚷嚷着“我好饿,我要吃你的心呀。”这画面,这苦闷要同谁去说。

    要说起来若是这些小鬼和新弟子们来真的也还好,可偏偏自他们醒来后,都只是些小打小闹,主要招数还是以吓唬他们为主,气得他们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最后有个弟子真的被逼急了,准备动手反抗之际却发现,他们的法力好像被封了。

    顿时一股浓浓的绝望涌上了心头。

    不过嘛,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边弟子们为了被封的法力发着愁,那边见对手毫无还手之力的小鬼们倒是乐开了坏。

    聚在一起,嘘嘘弄弄的商量了一通后,它们的整人计划正式开始,并且分工还很明确,有鬼被分配去扒拉新弟子的衣服,有鬼偷鞋配合着同伴挠人家脚,还有的专扯弟子们的白玉发簪。搞得最后一众弟子们从结界里出来之时,皆是披头散发的模样。

    这种整人的日子大概持续的有二十日,期间有些适应力较强的弟子对此也有了应对的方法。就比如说他们发现了个关于每晚冥邪谷一夜游的漏洞,那便是只要是他们身上的东西,在当晚被转移的时候一定会被一同带走,由此,一些早已不怕的弟子就会在入睡前紧紧握着跟木棍,等醒来后,便用棍子袭击捉弄他们的小鬼。

    不是有句俗话说的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句话适用于新弟子们,同样也适用于训练他们的人。

    其实关于有人用木棍袭击鬼的事,谛音仙上是在第二日听小鬼们描述前一晚情况时得知的,在简单的口头夸赞了几句后,新的计划实行。

    当天晚上,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一个人被送往冥邪谷,正当大家以为折磨结束,可以安心睡大觉时,一位平日里并不怎么说话的弟子倒是开了口。

    “今夜恐有诈,要不你们睡吧,我在这里守夜。”

    想着有人愿意出来做好事,大部分早已被多日的困倦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弟子倒头便昏睡过去,只有极少数心里仍有不安的弟子选择一起熬夜。

    事实证明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当晚刚入梦没多久的弟子上一秒还在享受着美味大餐,下一秒大餐就变成了活物,角色颠倒,他们开始成为那个被吃的。

    期间守夜的弟子们有尝试着将人叫醒,可不管采取扇耳光还是叫人名的方式都无法叫醒睡梦中的人,甚至还收获了更大声的喊叫声和无数的拳打脚踢。一时间大家都无法判断这场梦到底是在折磨睡觉的人还是折磨着好心守夜的他们。

    众人的这场梦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公鸡打鸣时,才算清醒过来。

    在各位弟子伸了伸懒腰,感受到身上传来的痛感和亲眼目睹到未休息同伴脸上的伤势时,昨晚梦里被支配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霎时间,三百人的哭叫声传遍了整个空桑山,就连身处小竹屋书写着花名册的泽寄君都被这嚎叫声吓得在花名册上又添上了一朵花。

    至于惹出这场祸乱的罪魁祸首,这会儿正听着耳边小鬼的描述,像只偷腥的猫一般捂嘴偷笑着。

    想来这人有时候也是有几根贱骨头,就拿这空桑山的三百众弟子来说吧,明明已经被谛音仙上折磨的近数月没睡个好觉,可真的遇见仙上时,平日里那些个心比天高的仙家子弟又能真的拉下脸来,一个个死皮赖脸的往上凑。

    不过嘛,至于下场,往往不是被痛打一顿,就是在被痛揍一顿的道路上前进着。

    这不,在一个天朗气清,风和日丽的下午,几个不怕死的弟子便相约一起壮个胆,来问问这谛音仙上的过往。

    “仙上,我们几个有点问题想问您,不知仙上此时有没有空。”几个弟子做着拱手礼,毕恭毕敬的问着。

    谛音含笑,“哦?问问题呀,我是有时间,不过你们确定不是来八卦的?”

    “不是不是。”被当众揭穿了心思的弟子赶忙矢口否认,但是下一秒便被现实所击垮,只见躲在后面来偷听的余下两百多弟子被不知何时放出的小鬼悉数吓出,这会儿正趴在地上打着滚儿呢。

    听着远处不停传来的笑声和求饶声,谛音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唤了声“来”,便将小鬼们收了回来。

    “你们要是想听出来问便是,不必这般躲躲藏藏。”

    “是,仙上。”这回倒是变成了三百弟子齐齐弯腰行着礼。

    “我来问提一个问题。”站在人群最后的某个弟子率先举起了手,因为太靠后了些,便只有声音传了过来。“我想知道仙上的真身是什么?”

    “我呀,约莫是指兔儿精。”

    “兔儿精?!那可是世人说道的那个三万年来紧随在泽寄君身边的兔儿精?”

    “应该是。”

    “那仙上是同泽寄君怎么认识的?”

    “想听?”

    “想听!”

    “好!那我便同你们说道说道。”

    既然要讲故事,那就要拿出点行头来,比如说美酒佳肴,可当谛音真的将酒壶变出来,准备细细品尝新酒时,却被三百弟子起身齐齐劝道。

    “仙上,不可,这空桑山禁酒。”

    “禁酒?那是于你们这些仙门世家的正派弟子而言,于我这外人,又何来禁酒一说。”

    说完,也弃了那酒杯,仰着头便豪饮起来。

    至此,好戏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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