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十九章末路

小说:绝煜 作者:物悲
    清澈如镜的水面,静谧的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水藻味,海草像是倒映在水底,在皎洁的月光下,露出欢快的摇曳姿态,它们似乎不曾疲惫,像是迎接着秋康他们。

    翠绿的落叶漂浮在湖面,晚风轻轻吹过,抚摸着细腻的发丝。虽凉爽,却并不寒冷,轻柔的波纹荡起,那倒映在水中的明月与浩瀚的星空也被波纹席卷,镌刻在那荡漾的刹那间。星空的湛蓝色光芒铺盖在湖面上,一抡汪月坠落在水里,银色的光芒清晰得像是宝石一般的纹烙,蓝银夹杂的缝隙里,是湖面的隔绝,船像是游荡在无际的野草中,随风飘舞。

    一道薄弱虚掩的纱雾,分离了水与气的世界,似乎在等着可爱的人儿给他们解开纱面,露出馨红的花蕊,露出清纯的水秘。

    “这是怎样的夜晚,让人伤感又留恋,你说记住这一刻,哪怕从此各天边,如此动情的心愿,怎能让它被吹散,秋风掠过的湖水,留下涟漪在心间,爱恨离别的我们,多为难啊~”

    “转身而去的瞬间”

    “是天涯~”

    悠扬而伤感的歌声徐徐回荡着,平和而寂静的湖面上,荡着涟漪,正如李健《抚仙湖》写的那样,她有着一种空灵缥缈的气质。

    一艘小船,一支船桨,一张长桌,一片涟漪,一面波光,闲闲散散的两个人,惬意的晚风吹着手中的啤酒杯,杯壁的寒气咝咝地漂浮。寂静而平和的抚仙湖里响着冰块在杯壁里清脆的碰撞声,湖水里回荡着船桨的咕咚声,船在水面上慢慢游动着。

    月光下的湖,像是披上了一层雾纱,微微荡漾,那雾便被吹散。清潮的岸边古树,耷拉着藤条,枯树下的柳条抽出新叶,有些趁着夜色,靠在人家的庭院里,似乎在述说着湖岸的故事。安静、幸福、祥和的景色,像是梦中的天堂,记忆里的伊甸园。

    水底下的鱼儿欢快地游着,忽而沉寂,时而远逝,漂浮不定,寻不到踪迹,他们都被人惊吓到,在黑暗里乱窜。

    昏黄暗淡的烛光是黑暗里的唯一一道光芒,指引着方向。

    “康哥,你真的不做了吗?”稻草垛后面,黄毛蹲着,手里拿着一罐冰镇啤酒。他头发不长,脸上有着刺青,刺的是小猪佩奇,在微弱的烛火里展露着风骚的姿态。

    秋康听见这句话,忽然打了个寒颤,总感觉话中有意,再而看着烛光下他搔首弄姿的模样,连忙镇定说着:“我们这次是正事,正经一点,这次做了就不做了,以后你就接替我的位置。”

    忽然,那黄毛似乎来了精神连忙起身,正经地说道:“康哥,那你以后怎么办?”

    秋康喝着杯中冒着白泡的冰镇啤酒,笑道:“正正经经过日子,正正经经工作,不走黑路了。”

    “可是这样就赚不了钱了啊!”黄毛有些失望地听着秋康的回答。

    “鬼小子,在想些啥?”秋康也听出了他的失望,连忙走近,敲他的头:“你小子,才十七就出来混这些,命不重要了?走黑路是迫不得已的人才走的,若是想靠这个挣钱,怕是有这个钱,没有这个命花。”

    黄毛有些不满意秋康的回答,嘟着嘴:“怎么了嘛,康哥不就是一路打拼上来,康哥的事迹我现在都能够倒背如流了。”

    秋康也被他说起了兴致,打骂笑道:“小子,你要是说不出来几个,我就把你扔下去喂鱼。”

    他微微沉寂,面色通红,似乎是酒劲上头:“我听他们说,康哥你才进来一个月的时候,就进了十批货,大哥都笑开花儿了,一般人最多进五次,你就直接翻倍了,那个时候,大家都称呼康哥您为秋疯子呢。”

    秋康微微抿酒,面颊绯红,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好像是哈,不过年轻人还是要长身体,一天只睡五个小时还是有些难受的,尤其是你这个年纪可不能这样,要注意休息。”

    黄毛也是非常尊敬这位只比他大三岁的人,他觉得自己与秋康的差距应该就在这三岁里,虽然是需要他十年二十年磨砺才能弥补的差距。

    黄毛并没有停止:“康哥,我们“汇源”能够有今天,全靠你那几年打拼,才有了这么好的前景,不然那会有这么好的路子,我听他们讲印象最深刻的是,康哥你给大哥挡刀子的时候,听说都割了三厘米深,肋骨都露出来了,而且心脏似乎就在下面,对了康哥?”

    他忽然想说些什么,却止住了。

    秋康微微凝眉:“嗯?说。”

    “康哥,你能给我看一下伤口吗?”黄毛有些紧张,青涩的眼睛里闪烁着灵光。

    秋康一股脑儿将啤酒喝尽,抿笑:“这么想看?”

    “想看。”黄毛毫不犹豫的点着头。

    秋康犹豫了一会儿,又看向周围无人,便是脱下衣服,露出健硕的肌肉。

    微弱的烛光下,约莫五厘米长的疤痕,暗红色的息肉衔接着肌肉,瘢痕也因为时间变的稍有些暗淡。

    “哇!”黄毛震惊的叫出了声来。

    “你叫个屁!”秋康将衣服穿上,敲了他一个爆栗。

    秋康坐在木船边缘,望着抚仙湖,总觉得胸口有一股闷劲压抑在心底,让人喘不上气来。

    忽然眼睛再次剧烈的刺痛着,有血自眼角流下,滴落在清澈的湖面,染红了一片,像是一条血色的小龙,在迅速地往下游去,又像是一柄钥匙,暗红色的光芒忽然闪烁着,秋康早已习惯,除开偶尔眼睛变为金红色之外,也没有异样的情况发生,久而久之,便也不再在意了。

    “轰轰!”湖面猛烈的荡漾着,四周的景物在剧烈的摇晃,视线有些模糊。

    可摇晃还不过一秒,便是消失,而且这样的摇晃似乎只是在湖中而已,岸上感受不到任何的晃动,因为岸边的大树并没有摇晃,都只是和往常一样,凋零几片落叶而已。

    抚仙湖四季温和,从未冻结过,反而是有些暖和,可也至少能够将冰长久的保存,也才有了秋康他们这一幕喝着冰镇啤酒,却穿着貂皮大衣的享受时光。

    黄毛瞬间坐起身来,望向秋康带着余震后的寒意:“康哥?刚才是地震了吗?”

    秋康认真观察着四周,严肃的点着头,不过观察了许久才稍稍缓了口气:“好像是地震了,不过似乎是小范围的,不影响。”

    黄毛点头,却突然变得阴阳怪气的:“我感觉不对哎,康哥,是不是有鬼哟?”

    “鬼?”秋康被黄毛弄的哭笑不得,连忙说:“你小子,叫你一天别信那些邪,什么文殊菩萨啊,什么罗汉呀,没事拜拜就行了,可别当真了。”

    “康哥你懂个啥?”黄毛有些不满,即便是康哥说起他的信仰,他都是非常不爱的。

    “好好,我不懂,可没事别搞这么咋咋呼呼的。”秋康调侃道。

    可黄毛却仿佛找到了话题一样,提着嗓子说着,像是十二点的鬼故事:“康哥听说过这里的九大传说没有?”

    秋康仿佛也有些无聊,若一个人待久了,他会感觉有些孤独,便笑道:“哪九大传说,我就听你说说,不然你又要闲着没事给我讲鬼故事了。”

    黄毛也没顶嘴,而是继续说着,疑神疑鬼的样子,颇有些跳大神的姿态:“第一个,海马。”

    秋康努嘴:“海上的马?”

    黄毛否认:“不是,民国《江川县志》“轶事”记载的有:‘乾隆四十三年,抚仙湖中于十月间有海马出现,自江川立昌前起,向东南奔腾,水如翻花,至宁州塘子岸边没。葛炜学生王蕙见,及同学人皆见。旧传清初海马现,兆赵少宰、李中丞之瑞。’是一种类似于海马的动物,似马非马,似龙非龙的样子,据说许多湖畔的人都讲过,贼可怕了。”

    秋康眉目一翘,有些惊讶地回应:“哟,你小子可以啊,连这些东西都知道,还什么民国《江川县志》“轶事”记载,你就瞎吹吧,弄这些文言文,以为我没读过书?当年我可是考了600分,不过没去读书而已。”

    “康哥,兄弟虽然不怎么爱学习,但在这些地方可是下足了功夫,不仅仅是这样,还有其它八大传说。”黄毛继续说着:“什么水下活人啊,不过这只是因为湖底深,春秋时期死了很多,具体死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知道,似乎是一场战争,可谁想到这破湖面还能用来大战,古代人可能脑子里面有屎吧。”

    秋康也是附和一笑:“可能真的是脑子有病吧。”

    “然后还有那啥,湖中大鱼,传说那不是一条鱼,可能是一条龙。”黄毛说的有些渗人。

    秋康有些发愣,他似乎对龙这个词有些敏感,也不知道为什么。

    “1992 年7月29日,澄江禄充农民张之亮用一只很普通的钓鱼竿,经过八个多小时,钓起了一条长1.56米,腹围1.05米,腹宽0.42米,鳞片长5厘米、宽4 厘米,重达64公斤的鲭鱼,但是他们钓完鱼之后,便看见一道遮天蔽日的身影,湖水不再清澈,浑浊的可怕,随后阴影散去,有几位老一辈的人,都大喊‘那是龙!龙!’,从此抚仙湖也就有了龙的传说。”

    黄毛不知从哪儿弄出一张字条,像是在哪里摘抄的。

    “你小子,从哪儿读的这些玩意儿?”秋康苦笑。

    黄毛倒是饶有兴致地说着:“新浪看点。”

    “啥?”秋康有些震惊:“你牛逼,你继续。”

    黄毛总觉自己说的没有什么乐趣,秋康也并不被吸引,便是潦草说着,剩下的几个传说:“什么沧海桑田,夜间光环啊,都没啥用,不过最令人恐惧的是,这湖底。”

    黄毛似乎又说上了兴头:“水下古城知道吗?”

    秋康也是被吸引起兴趣:“水下古城?”

    “对嘞,水下古城。在这一带的澄江和江川,盛传着这样一种说法:抚仙湖所在是一个很大的坝子,坝子里有一个繁华的城池,一场像水漫金山一样的大水淹没了这个坝子,那个热闹非凡的城池也在这场灾难中沉入水底。人们在湖上行船,风平浪静时还能看到城墙。据说澄江的取名也和这场灭顶之灾有关。”

    “是吗?一座城被淹没了吗?”秋康极其惊讶,旋即往湖底望去,却只看见自己的倒映,丝毫不知那湖底正在发生什么。

    “汉代云南有一个县,名俞元县。俞元县是一个大县,很有名。三国兴亭侯李恢就是俞元人。俞元县城,大都考证在今澄江。《汉书·地理志》载:“俞元,池在南,桥水所出……桥水上承俞元之南池,县治龙池洲,周四十七里。””

    “你说李恢,那都什么年代的人,古书里面记载的有些都是吹牛皮的。”秋康也被黄毛说的有些背后发寒。

    “俞元县城龙池洲的神秘消失,专家已经排除了抚仙湖水下建筑物是拦水坝的可能,而倾向于祭祀台或古城,古城哎,这古城不就是俞元县城龙池洲吗?传说中孕育出龙的地方,这片湖曾经孕育出龙过,你信吗?”黄毛越说越兴奋,嗓门都提了起来。

    秋康一愣,似乎是回忆起什么,苦涩摇头:“有点儿信,也有点不信。”

    黄毛眼见秋康有些动摇,立马又快速打上一针强心剂:“孤山鲛宫,怎么,了解一下?”

    猛地,秋康感觉心脏一阵收缩,赶忙蹲下,可当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没来由的有些难受。

    黄毛被秋康弄的有些着急,立马站起:“康哥怎么了?”

    秋康捂住胸口,摇头,汗渗出:“没事,你继续,突然有些不舒服而已。”

    “要不我不说了吧……”

    秋康坐下,稍缓了口气:“说吧,不是你的事。”

    “嗯,这个孤山鲛宫传闻是龙的宫殿,不知道康哥听说过,孤山——夜郎国神山没有?”黄毛有些担忧地说着。

    秋康摇头,稍微舒服了一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脏的跳动有些像波荡的湖面,彼此起伏着。

    “传闻,这里曾经有过龙,也是龙居住的地方,不过后面有些人间大能,一些屠龙者,便将此地的龙屠杀掉,也就有了现在的抚仙湖,龙的血染红了湖面,后来的蛇化为了蛟,也就有了这抚仙湖的最后一个传说,怪石界鱼,传闻是那条蛟没有成功蜕化为龙,它的头化为了怪石界鱼,使得两湖之鱼从不越界,而他的尸体便是作为一条天堑横跨此湖。”

    “对了,界鱼石旁的《界鱼记》碑上记载有:星云日向抚仙流,独禁鱼虾不共游;岂是长江限天堑,居然尺水割鸿沟。”

    “这么邪乎?”秋康胸口的沉闷感逐渐消散,冰冷的寒气自湖面传来,渐渐湖面起了薄雾,像是仙云缭绕般,就差自湖面有仙人驾鲲鹏而来,气定神闲的带走他们二人了。

    黄毛被秋康激起身,欣喜若狂地说道:“可没谁了,世界上未解之谜多了去了,都是人类无法用科学去解释的,我还真怕这世界上有鬼呢!哎…好像起雾了。”黄毛走向船檐边,望着水面漂浮的薄薄雾气,原本还有些欣喜的情绪,忽然打了个寒颤:“康哥,你说是不是有龙?天哪,我要看见龙了。”

    秋康瞬间被逗笑,赏他一个爆栗:“你说呢?要是有龙,我俩不早就死了?你他妈在逗我呢?一天都给你说了,都想些啥?你小子。”

    黄毛哭丧着脸:“康哥你又打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冬天湖面你觉得会起雾吗?”

    秋康皱眉,他说的也没错,冬天湖面是冷的,应该是不会起雾的,湖水冰冷是不会起雾的,难道是湖水升温?

    秋康连忙将手浸入水下,暖得他都不想将手拉回,因为水温刚好,很暖,可冬天,湖水不应该这么暖啊,秋康疑惑不解。

    却只有罢休,他想不通理由去解释,便不再多想,而是划着船桨想要尽快完成任务。

    深夜,特别寂静,而且显得诡异而危险。

    黄毛忽然不再说那些奇怪的事情,一本正经的说着:“康哥,我感觉我们这一单,有点儿问题。”

    秋康划着船桨的动作被惊得停下,望着黄毛,面色俨然:“我不是说过,不要怀疑大哥。”

    黄毛微微摇头,看着秋康,嘴唇轻启:“康哥,你太看重兄弟情了,你也太相信大哥了。”

    秋康皱眉,也没过多否认,他非常相信大哥,因为他身边值得珍惜的东西太少,而这些都是他活下的动力,所以他不肯放弃,也不愿意放弃每一段感情,即便……

    “康哥!你知道我们这次偷运的是什么吗?”黄毛冰冷的表情,将刚才缓和的气氛,随着薄雾,变得如同迷雾般。

    “还能是什么?都是抗癌药,还有些珍贵的宝物呗。”秋康老气横秋地说着,似乎偷渡的东西早已耳熟能详。

    “康哥,这次怕是没这么简单,不仅仅是药物这么简单,你闻到没有”黄毛继续说着。

    场面寂静而冰冷,冬天早已不再有嘈杂的虫鸣。

    “……”秋康沉默,并不想彻底撕破脸皮。

    可黄毛却没有丝毫的掩饰,也不想欺骗自己:“康哥,这次偷运的都是些军火还有毒品,这么浓的□□味你闻不出来吗?”

    “这么强烈的蜜甜味,康哥你难道闻不出来吗?这是吗啡!”黄毛将用稻草掩盖的箱子打开,里面一瓶瓶的吗啡,规矩有序的排放着,像是普通的生理盐水,可那标着液态阿司匹林的标签,却飘出浓厚的蜜甜味。

    “还有这些都是狗屁宝物,全他妈是些军火。”黄毛严肃地说着,像是走上了死船。

    微弱的月光下,里面的东西渐渐露出身影,一整箱全都是“赫克勒-科赫G36自动□□。”

    “口径:7.62毫米,全枪长:1,025毫米,全枪重:7.58千克,弹匣容弹量:30发,战斗射速:600发/分,有效射程:400米,赫克勒-科赫G36自动□□为世界上30多个国家所使用。其在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2008年南奥塞梯战争、2011年利比亚内战、墨西哥毒品战争、2013拉哈达图对峙中都被使用,康哥这可是枪啊!”

    秋康似乎是装作不知道,而是尝试扯开话题:“黄二狗,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呢?是不是又在网上百度的?这里可是没有4g信号。”

    可秋康的话中意,也早已明显,这是秋康第一次如此称呼黄二狗的名字:“所以?能否告诉我你的身份?黄sir?还是什么?”

    秋康抿嘴一笑,似乎早已看穿:“卧底这么久,就是为了抓我?”

    黄二狗似乎被揭穿的有些快:“康哥,你在说些什么?我说的是我们怎么能走私枪和毒品?这些可都是犯法的。”

    秋康也倒是镇定,似乎早已猜出黄二狗的身份,苦涩一笑:“怎么说呢?二狗,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是卧底的,你以为你每次偷看货物我都不知道,你以为偷偷留下那些痕迹我会不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说。”

    黄毛也似乎不再掩饰,既然已经暴露,可是他靠着枪械更近,便是迅速拿起,像是早已烂熟于心,顶在胸膛,拉开保险栓,并不犹豫,训练的早已机械化,像是冰冷的机器:“康哥,抱歉了,我有枪,既然都撕破了脸皮,我们还谈什么?”

    秋康苦笑:“你不用说抱歉,你当然不用举枪,因为我不可能反抗,因为我一直都不想死,即便是别人都说我是秋疯子,可是呢?我是一个相当爱惜生命的人。”

    “请康哥你将手放在头顶上,蹲下。”

    秋康照做:“其实,我要是想杀你,我早就杀了,可是你还年轻,比我有作为,所以我一直假装不知道。”

    “别说话了。”黄毛眉间有汗,异常紧张。

    秋康继续说着:“放下枪吧,相信我吧,我从入道来,从未主动伤过别人,也从未主动害过别人。”

    秋康望向黄毛,微笑着,和往常一样:“相信我,我不会害你,也不会伤害你,坐下来吧,再和你聊一会儿天,反正你也看出来了,这次其实是一个圈套,而我其实早就察觉到了。”

    黄毛有些犹豫,他深知秋康的性格,也深知他的秉性如何,最终还是放下了枪,坐在秋康的身边,眼中警惕并未消散,手中端着枪的手在颤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条子的。”

    他转向秋康,秋康望着天空的繁星:“其实从我见你第一面开始,就知道你是条子了。”

    黄毛的警惕渐渐散去,疑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已经将我描述的很绝望了,我的家事都编的很像了。”

    秋康忽然弓腰,把手伸入湖面,他没有划动湖面:“因为你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绝望,你的绝望还不够,其实我也还不够,却比你要深上许多。”

    秋康望着湖中自己的倒映,惨白而无力,忽然苦涩一笑,眼角流出血泪:“怎么想听一下我的故事吗?”

    黄毛微微沉寂,没有多话,却笑道:“康哥,还是算了,你的悲惨故事,我怕听哭。”

    黄毛起身,将枪放到了原本的位置上,用稻草遮盖:“我把枪放着,挂在身上太危险了。”

    他已经知道秋康并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是。

    秋康又赏给他一个爆栗:“怎么不拿着枪怼我了?”

    “不了,不了。”黄毛连连摆手。

    “既然你不想听就算了,那就来说说正事吧。”秋康突然严肃着。

    黄毛也忽然严肃:“说吧。”

    “你是怎么知道这是一场圈套的?”秋康有些疑惑,面上波澜不惊。

    黄毛叹息:“这个不能说。”

    秋康嗤笑:“还有什么不能告诉康哥,你康哥说不定活不过今天了,而且我今天如果能活下来的话,也会退休,再也不干了。”

    黄毛有些犹豫,可还是说出了答案:“我们上面的线人说的。”

    “哟,可以啊,兄弟,还有上面的线人。”秋康有些惊讶。

    黄毛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警察吗,自然是各种方面都要弄齐,不然很容易窝里反。”

    “嗯。可以的,我是不擅长于搞这些,我就不瞎参合了。”秋康迎着微风,木船也渐渐在湖面上失去踪影。

    “康哥,你知道汇源一直在干这些玩意吗?”黄毛直抒胸臆。

    “嗯,我最近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背着我运这些东西,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让你跟我吗?”秋康勾嘴一笑。

    “为什么?”黄毛异常警惕。

    “因为大哥早就知道你是条子了,所以才安排你和我一起。”秋康漫不经心地说着。

    “为什么?”他似乎被这里面的意思弄的有些晕头转向。

    秋康一笑:“因为我说过,我不会运送这些东西,不会碰毒品,不会碰军火,所以到现在为止,你和我都还未见过这些东西,即便你跟我这么久,还是什么都没见着,而且大哥也经历过绝望,不过他在绝望的路上,走上了贪婪这么一条路,一走便无法收拾,因为他已经绝望,只有钱是他唯一的依存,所以……”

    秋康站起身来,望着如同仙境般的抚仙湖,大喊道:“啊!”寂静的湖面唯独回荡着秋康的声响,震耳欲聋,随后渐渐散去。

    “那为什么我们这次会运送毒品呢?”黄毛皱眉。

    “因为,这是一个圈套。”秋康松掉胸中郁结的气:“这是针对我们两个的圈套,因为我不肯运送毒品和军火,他们私自运毒品和军火的事,迟早要暴露,不如就对我下一个圈套,因为我在汇源的地位可以说是仅次于大哥,所以我的意见将会极大地决定汇源的意见。”

    烛光照耀着他们二人毫无血色的脸。

    “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幕,说是让我去运送些宝物和药物,其实就是毒品和军火,他们给我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被杀另一个活着接受。”

    “什么意思?”黄毛疑惑更浓。

    “你小子还当卧底呢?这都不知道,因为我说过不运送这些东西,可是我却运送了,只有两条路,一是接受运送毒品和军火的事实,从此以后我也将会走上那条不归路,至到你将手铐放在我手腕上;其二是拒绝,你觉得若是我拒绝了接受,还能退下去吗?”秋康眼里流出绝望,像是三年前在那破旧的废墟里。

    “不能。”黄毛摇头,紧抓手指。

    “若是我拒绝,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做事,若是你逃走的话,你的亲人,你的父亲,你的兄弟,你认识的人,都将会死在疯狂的厮杀下,而你再逃也没用,只有死路一条,若是不逃的话,你觉得,我还有路可以选吗?都是死,反正都无所谓了,不过这死的方式我倒是可以自己选择,应该就是在今晚吧,死的悄无声息,不至于在兄弟面前落个可笑的下场。”

    秋康流着泪,笑着,笑的心酸。

    黄毛没有说话,也被寂静迷雾般的幻境拉低了情绪:“康哥你为什么不选择找我们?找警察?有困难国家会帮忙的。”

    秋康眼睫里煽动着雾里的晶莹之光:“找你们?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只是光明之下,必有黑暗,而这样的黑暗总需要有人死去,总有人因为贪婪与欲望被吞噬,永久的走入黑暗里,只有这样世界才会越变越好,若是没有黑暗,光明照到的地方就会一样凄惨,你懂吗?”

    “可是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国家会帮助你们的,我懂这个意思,可是都是没有的办法的事,你何必执念于此呢?”黄毛坚持他心中的理念,国家会解决一切事情。

    秋康自顾自暇的说着,根本就不管一旁沉默不语的黄毛,秋康微笑:“怎么听起来像是你们大学时学的马克思主义和□□思想还有□□理论?”

    黄毛沉默的姿态,微微点头,像是肯定了秋康的问题:“嗯。”

    “哈哈哈!既然如此我就换个说法,也像是人,人分为三种人,好人、一般人、坏人。世界上普通人,永远占据百分之九十甚至更多,而坏人和好人就会占据剩下的百分之十,那么好人的存在会被高高捧起,作为标杆,可那些所谓的好人中,也并非全部都是好人,还有些是为了好人而好人。就像是伪善,可伪善也并不仅仅就是这一个意思,伪善也可以是一些人心中一直坚信着善良,却干着恶魔的事,可他认为这是善良的,譬如说,飞机上有一种病毒,机长可以安全落地,但是病毒会爆发,这样的话会带来更多伤亡,若是你让飞机坠毁,病毒会在火焰中消失,可也可能会继续传播,你会怎么选择?”

    黄毛望着黑暗寂静的湖水,正准备回答,却选不出正确的答案。

    “你不用着急回答,因为你怎么做都是不对的,这就是伪善需要做的选择,大部分人会选择飞机坠毁,可你想过没有若是飞机上只是有着你最珍视的朋友和亲人,你又会怎么选择?你刚才准备说的答案能不能继续说出来?用牺牲少数人,而换取大部分人的生命,这样的善良,是善良吗?”秋康望着静谧湖水:“是,不过是伪善。”自问自答,声音轻柔,却在湖面扬起涟漪。

    “那么什么才是真正的善良?”黄毛终于提出内心的想法,像是压抑后的爆发。

    秋康沉默,忽然站起身来,望向天空,深邃的星空,回答道:“我不知道,或许这世界本不该存在善良,就比如说像是人这种动物一样,本就不该存在,若是人不该存在,那么所谓邪恶,所谓黑白,所谓善良都将不复存在。”

    秋康眼底溢出的金红色光芒流露出了答案。

    “那坏人又是什么?邪恶又是什么?”黄毛已经弄不清什么是邪恶,什么是正义,他如同求贤若渴的人,追问着。

    秋康又是一笑,蹲下,拾起湖面上漂浮着的落叶,枯黄的叶脚碾碎在指尖:“坏人就是我们这种人,大致分为三种吧,一是无奈的人,只是误入了这条道,已经无法回头,二是按捺不住内心欲望的人,一旦膨胀将无法收拾,只会彻底的坠入,而最后一种,便是像我这种人。”

    “康哥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黄毛又问,带有些期许。

    “我吗”

    秋康恍惚一笑,宛若这几年犹如一场梦,不该存在的梦。

    秋康思忖着答案,似乎在犹豫,却还是说出那最后一种人:“绝望的人。”

    “你觉得坏人全都真的邪恶吗?”秋康突然一问。

    黄毛给不出答案,只是笼统地说着:“不是全部都是坏人,可也有非常坏的人。”

    秋康没有给出答案,也没有否认他的答案。

    秋康站立船头,忽然一笑:“算了,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喏,这是汇源一直以来的货物押送地方,只有我与大哥才知道,还有那些人在你们上层里被贿赂帮我们做事的人名单都一起给你了。”说完,便从裤腰带里拿出一张揉烂的纸张,可上面的字迹却清晰可见。

    黄毛颤抖着接过,望着秋康的眸子有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复杂情绪。

    秋康一笑:“对了,黄二狗告诉我你的真名,这可是做人的基本原则。”

    黄毛有些惊讶于秋康突然的话:“黄麒君。”

    秋康点头,便是说着:“秋康。”

    两只代表着不同意义的手,在黑暗里相互紧握着,随后松开。

    秋康一笑:“黄麒君,你可以离开了,我一个人去交货就可以了。”随即,解开了附庸的小船。

    黄麒君面色复杂,有些犹豫是否要开口,可还是走上了小船,手中拽紧了秋康递的纸条,紧握的拳头早已通红。

    黄麒君挥手:“再见,康哥,这是我喊康哥最真挚的一次。”

    秋康回音:“再见,黄小子。”

    抚仙湖上,界鱼石旁,碑上的字迹闪烁着清冷月光,雾气无法阻挡。

    “星云日向抚仙流,独禁鱼虾不共游;岂是长江限天堑,居然尺水割鸿沟。”

    秋康低声哼唱着音乐诗人李健的歌曲《抚仙湖》,其中歌声如若浮现在眼前的情境。

    “这是怎样的夜晚,让人伤感又留恋……”

    “你说记住这一刻,哪怕从此各天边……”

    “如此动情的心愿,怎能让它被吹散,秋风掠过的湖水,留下涟漪在心间,爱恨离别的我们,多为难啊~”

    “转身而去的瞬间”

    “是天涯~”

    秋康忽然停下,望向不远处逐渐清晰的船只,黑暗里,那是唯一的一道光亮,指引着秋康的方向,那是交货的地方。

    秋康眼底的金红色光芒持续着,像是不会消散。

    秋康自嘲一笑,眼底里全是回忆,回忆起大年三十那一日,秋康去见他爸的最后一面,眼帘缝隙里的泪溢出,滑落而下,滴坠湖面,荡起涟漪,像是心境一样,一旦起伏,便无法停下。

    秋康抹掉泪水,露出笑容,自我嘲讽着,自问自答:“我是什么样的人?”

    不一会儿,靠近那船只不过两米的地方,秋康给出了答案:“我不是一个人,也是一个人。”

    “也不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人,想要活下去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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