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如沁看着眼前的几人,柳眉紧蹙,神色不悦。
寅时三刻便有丫鬟传话,说是家里来了人,还和风晴雪在院子里大打出手,毁了一座假山,伤到了她种在一旁的花花草草。
方如沁知道风晴雪不会乱来,可亲眼看到那院里满地狼藉时,终是有些薄怒。
风晴雪看了一眼穿着橘色衣裳的陌生小姑娘,又看了一眼身侧的梧桐,缓缓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不分青红皂白就过来打我。”
“明明是你先打我的!”小姑娘当即驳道,灵动眉眼似有不满,也看了一眼梧桐,急道:“姐姐,你怎么不帮我!”
梧桐眉心跳了跳,她算哪门子姐姐?她们俩才见第二面,况且她几个时辰前也没亲眼目睹事情经过啊。
小姑娘这么一说,众人视线皆望向梧桐,百里屠苏难得地开了口:“你认识她?”
“我这......”梧桐将将才说了俩字,就听见小姑娘抢了她的话——
“认识认识,不过,我是来找屠苏哥哥的!”
听了前半句,饶是温和如梧桐也不由微恼,这亲认得毫无根据,正欲说话,却在小姑娘说完后半句时,把话咽进了喉咙。
屠苏...哥哥?
凤眸一挑,看向百里屠苏,这称呼......有些刺耳。
“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找我?”百里屠苏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小姑娘先说认识梧桐,又说是来找自己的,但他对这个小姑娘当真是毫无印象。
小姑娘似没想到百里屠苏这么直接,微微一噎,气焰灭了大半。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随随便便地闯到我家来,还在这里信口雌黄地乱认亲!”方如沁经营方家这么多年,眼力敏锐,不难看出小姑娘的异样,也多的是对付这种小姑娘的法子。
“好,你不说,玉儿,去报官。”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惊呼:“欸!二姐!”
方兰生从门外径直跑到小姑娘身边,忙道:“襄铃...襄铃是我的朋友!”
“朋友?”方如沁对他说的并不太信,“什么朋友三更半夜乱闯我们家,还跑去找屠苏?”
“找屠苏?”方兰生一脸愕然看着襄铃,不敢置信道:“襄铃,你不是来找家人的吗?找屠苏干嘛啊?”
他人听了,只觉得是襄铃说了谎,可梧桐却不这么认为。
若真如方兰生所说她是来找家人的,又正好要找百里屠苏,是不是她也认识以前的百里屠苏,亦或是她认识的人,也叫韩云溪。
然还没等梧桐问,就见襄铃一跺脚,便跑了出去。
“唉!襄铃!”方兰生本就是被襄铃引过来的,如今襄铃前脚走了,他后脚就跟了上去,仿佛没有听见方如沁让他站住。
“走走走,我也走!”被方兰生置若罔闻的行为气得不轻,方如沁一甩衣袖,甚至都未和众人打招呼,沉着脸色转身就走。
瞬时前厅只余三人,空荡的突然。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梧桐先开了口:“其实兰生眼睛上的伤就是她打的,我也就是因为这个才见过她一面。”
“兰生?”风晴雪那日并未瞧见方兰生眼睛上的伤,自是不明梧桐在说什么。
梧桐从头说了一遍,语速不快不慢,话说完下意识睨了一眼百里屠苏,却发现他脸色微冷。
莫不是昨夜煞气还未消散?
话将要出口,凤眸瞥到了他脖颈间的一处粉红,身子一愣。
梧桐站在风晴雪与百里屠苏中间,又恰好站在靠院外的地方,微弱晨光打在百里屠苏身上,脖颈处的痕迹有几分明显。
她不是还特意用帕子敷着消肿了吗?怎得还是......
“你真的不认识那个襄铃吗?”风晴雪想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确定,襄铃要是真的不认识百里屠苏,何必昨晚和自己大打出手?不认识不至于这样吧?
“我真的不认识。”百里屠苏答的肯定,他从见到襄铃的第一刻起,能感受到的,就只有陌生。
“可她好像很在乎你的样子,你问梧桐,她肯定也看出来了。”风晴雪朝梧桐努了努下巴,梧桐都能猜到她是幽都的,眼下定然也能看得出襄铃并非空穴来风。
梧桐轻笑:“襄铃与兰生在月老庙初见,当时你去了。前几天,她深夜来了方府,应该不是来找兰生的,而昨晚她以为晴雪要害你,才和晴雪动手,她很聪明,知道修为不及我便会趁机逃走,但昨晚......”顿了顿,凤眸睨了一眼风晴雪,继而道:“就算知道修为不及晴雪,为了你依旧选择动手,屠苏。”
看着她眼里闪过的不明情愫,百里屠苏皱了皱眉,方才听到是梧桐将方兰生送回了房,心下顿时闷闷的。
大晚上的为什么她会碰到方兰生?分明一个住东边一个住西边,而且她能怎么把方兰生送回房间?
一想到这儿,心里更加烦闷,却没想到风晴雪对自己认不认识襄铃这么执着,也没想到梧桐说的一清二楚。
明明真的记不起襄铃的存在,听她说完后,竟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认识襄铃。
未几,百里屠苏才道:“可能我小时候认识,现在忘了吧。”
闻言,凤眸一怔,梧桐怎么也往这儿上去想。
最近是怎么了,一些人,一些事总是和百里屠苏已经忘却的小时候产生联系,是她想的太多了吗?
“你究竟忘了多少人啊?”
风晴雪此话一出,星眸霎时望向她。
百里屠苏知道风晴雪是他小时候认识之人,可是也仅是知道,并未有任何记忆,若是莫名被忘记了,换他他也会有点生气吧?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我先去医馆了。”清越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氛围,梧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风晴雪的抱怨,像一根银针,带着昨夜发生的种种,忽然就扎在了她心口上。
就算不知为何,但百里屠苏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梧桐不同往常的心情,背影是那样单薄瘦弱,好似来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回想前后发生的事,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月圆之夜,哪怕知晓风晴雪是幽都灵女,百里屠苏也不曾想过要牵扯到她,甫一煞气发作时,他是一人待在房里,却不知风晴雪何时破门而入,在替自己抑制煞气。
只是昨夜煞气盛涌,风晴雪越抑制,反而越浓郁,索性趁着神智尚且清明,便想要将风晴雪赶出去,在那时,看见了梧桐。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记不清了,只记得周身一直有熟悉的幽香缭绕,昨夜帮他真正抑制住煞气的人,是她吗?
“梧桐!”没有多想,他出声只是下意识地想让她留下来,却只见她身形微顿,转瞬便出了院子,不见踪影。
被梧桐突然离开吓了一跳,风晴雪以为是自己方才凶了百里屠苏,梧桐才走了,于是讪讪地道:“我是不是太......凶了?”
百里屠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与你无关。”
“苏苏,你昨晚煞气发作的厉害,还好梧桐帮你抑制住了,你今天不要去医馆了,才熬过煞气,别太辛苦。”
猜测得到证实,百里屠苏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过了这么久,他夜里时常会梦到梧桐被一剑穿心的那一幕,是他持着焚寂,是他差点杀了她。
即使后来梧桐没事了,但他已经怕了,他不敢让焚寂再与她有过多的接触,他不敢再像从前那般自若地让梧桐替他抑制煞气,如若梧桐再因此有什么闪失,他真的承受不来了。
所以他昨夜避开了梧桐,就是怕重蹈覆辙,然而,到头来,替他抑制焚寂煞气的人,还是她。
百里屠苏也会想,一剑穿心不痛吗?
血肉之躯,怎么可能不痛,可要是痛,为什么她还不怕啊?
......
天灰茫茫的,辰时已到也不见阳光。
梧桐一路走到医馆,还想着医馆或许没开门,毕竟大多人现下应还在用早膳,而真正走到医馆门前时,她倒是有些惊讶。
医馆的门是开的。
推开虚掩着的木门,梧桐踏了进去,房内还有未燃尽的烛火,扑鼻而来的药味儿,倒让她紊乱的心神渐平。
凤眸微眯,依稀瞧见了药柜处的明黄身影,不知怎么,蓦地有几分熟悉感。
好似在哪见过这个背影,梧桐皱了皱眉,正在思索在哪见过,就看到那身影动了动,温润的声音响起:“梧桐?”
欧阳少恭微讶,这个时辰平日里都只有他一人,抓药虽说不是他的事儿,但是及时补充、清理药柜里的药材,他怕别人做不来,所以每日他都会提前来整理一番。
今日梧桐怎么来的这么早,还只有一人?
秋风吹过裙裾,微凉的感觉,梧桐往里走去,笑道:“原来每日能抓对药,还是多亏了少恭。”
“抓药本就不是难事,只是繁琐的很,我也只是稍作整理,这些日子,还是有劳你...你们了。”欧阳少恭放下手中药材,走到窗边伸手推开木窗,朦胧晨光照入房内,视野稍明。
回身望向梧桐,欧阳少恭眸光微暗,随后倒了杯热茶递给梧桐,道:“昨夜屠苏煞气如何?”
闻言,梧桐接茶的手一顿,下一秒,她就觉着臂上一热,紧跟着“咣”地一声。
欧阳少恭也是一愣,他发觉梧桐仍是穿着昨日的衣裳,今日又来的格外早,想来昨夜情况不佳,想着随口问问,未料到梧桐反应这么大。
茶杯碎了不打紧,只是……看了一眼月白色衣袖上的大片水渍,幽眸轻闪。
“我…对不起,少恭,我方才走…走神了……”梧桐面露歉色,说着说着,就要蹲下身去捡碎片,手腕蓦地一紧,抬眼望去。
欧阳少恭俯下身,鬓间两绺细发垂落,眸中含着笑意,还夹杂着些许不明情愫。
又是这种目光!
梧桐已经不是第一回在他眼里见过这种东西了,第一回见面、后来在天墉城......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眷恋又温柔,好似在看什么认识了很久的人,亦或是他很…在意的人。
“我们以前……是不是真的认识?”梧桐喃喃道,她虽是真正从小在天墉城长大的,但欧阳少恭这样炽热的目光,让她不免也有些怀疑,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曾相识。
这么一问,欧阳少恭却垂了眸,将梧桐拉起,再看向她时,眼底平淡如初:“你从小在天墉城长大,三年前,我才第一回上天墉城。”
言下之意,他们第一回相见便是三年前的招新,从前并不认识。
听他这么说,梧桐愈发怀疑,可饶是聪慧如她,却也实在是想不明白其中蹊跷,脑海里忽而闪过在藏书阁看过的话本,笑了笑,随口道:“说不定上辈子见过。”
声音虽小,但欧阳少恭就在跟前,听得真切,幽眸瞬时暗涌翻腾,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少…少恭?”看着欧阳少恭突变的神色,梧桐一时懵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
须臾,盯着梧桐茫然的样子,欧阳少恭颇为狼狈地别开了头,她眼底清明,那一句让他失态的话,不过是无心之言罢了。
不记得也好,不记得,也许就不会再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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