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寺满醒的时候是在医院。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雾蒙蒙的紫眼睛,轻轻抬了抬手指。
他刚动了动胳膊,就注意到了自己手腕上扎着的细针,这根针连着一条长长的管子,而管子又别在了一个透明的袋子里,一点一滴往下送着透明的液体。
透明的……莫非是圣,圣水?!
药师寺满抬起脑袋盯着管子里蓄着的液体,表情难得惊慌失措起来,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一大堆中世纪教庭猎魔的糟糕画面。
他把手搭在脖子上,使劲抠了抠。在确认挂在上头的项圈不见了之后,小恶魔的表情更茫然了。
不对呀,不是说契约结束之后恶魔都会被遣返回地狱吗……哦哦,我想起来了,最近撒旦在推行什么一百年一次的改革新政,好像是有说过不让恶魔去人间来着,所以我其实是偷渡过来的?
药师寺满一下子坐了起来,手指一下一下抵在自己的嘴唇上,差点被无意识冒出来的獠牙给戳破皮。
他急忙把牙齿收回去,继续进行自己不靠谱的猜想: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人类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莫非难道那群人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可是这样的话我不是应该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掉然后拿我的骨灰泡酒吗?等等,也许这里就是监狱之类的地方,他们肯定是没找到靠谱的神父才把我押在这里!听鬼灯说,人类现在可是很讲究那什么什么,哦,民主的!
可是我是小恶魔唉,他们又不讲魔主……
小恶魔摸了摸衣服,连这也被换成别的了,他委屈巴巴的抱着自己的尾巴,瑟缩成一个团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
嗯,这是床?
他满怀好奇的摸了摸自己身下雪白的被褥,心里冒的小泡泡疑惑到快要溢出来。
原来人类已经进化到会给俘虏睡床的地步了吗?但是对我没有用!小恶魔嘀嘀咕咕,我睡觉从来不睡在床上。
要是蒂亚在估计又要啄他,他真的是想多了,现在可是英雄社会,他现在暂时的身份可是被英雄救回来的倒霉人质,还是个未成年!在事情还没有结束前,怎么可能会有人干得出这种烂事。
不,把人绑在十字架上烧掉还拿灰泡酒这种事还真没有几个人干的出来。
可站在药师寺满的角度来看,他其实也没想太多。恶魔本来就不是多信任人类,毕竟人类最喜欢翻脸不认账了,明明说好签完契约我给你打工,到时候你灵魂给我,可要是真到那个节骨眼,吃亏的一定是恶魔。
最开始是撒旦,这位西洋地狱的掌权人曾经用一本厚厚的自传来表示对人类是大骗子的不高兴,顺便一提,这本不要脸的自传已经出到了第五本。
后来,在撒旦把书写到第三本的时候,梅菲特斯又站了出来,他用自己血的教训——也就是一整本砖头似的浮士德来告诉地狱的恶魔们,人类都是大猪蹄子,和他们谈生意一定要长点心!
地狱的恶魔:受教了受教了。
哪怕灵魂很好吃也不能太相信人类哦!一定要把握主权!小恶魔在心里小声bb:前辈们都是这么说的!
就比如现在,药师寺满信誓旦旦的认为,他身上的病服肯定是囚服!
……原谅这个小恶魔吧,这次真是他自己的锅,谁让他在截止到目前的有限岁月里,从来都没有去过哪怕一次医院呢。
连医院的大门都没路过!
不是说地狱没有这种东西,恶魔们也是会头疼脑热的,有几个医生在地狱最正常不过了。但药师寺满就是没去过,其中的原因也很简单,一他自己会制药,什么小病大病灌一瓶就好,二来他不仅穷还宅,吃的喝的用的基本可以自给自足,完全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次来人间还是这几千年来头一回,三就更好笑了,没魔告诉他地狱有医院啊!
我可是一个会很多东西的小恶魔!药师寺满迷之自豪。这人久成精,魔活久了也就自然而然会了不少杂七杂八的技能,就比如药师寺满,他除了熬药还会做饭缝衣养花种草,对了,他还听得懂猫头鹰讲话。
此时,这个似乎什么都会一点的小恶魔正在琢磨怎么逃出去。
他干脆利落的拔掉了手上的针管,把手腕凑到嘴巴边一下一下的舔,等血差不多止住了他才满意的咂了咂舌,把上面的唾沫给擦掉。
药师寺满处理好手,把目光投向了被他丢在桌面上的针头。
这个要怎么处理?
药师寺满从床上爬下来,他用两个手指头捏着针尖,还用指甲拔弄了几下粘着的胶带。
他想来想去也没得到什么好主意,于是又把心思放在那个所谓的圣水袋子上。
也许他们想拿这东西诅咒我。药师寺满揉揉手上被扎出来的小红点,心道,连我的血液都没有幸免于难,看来他们的诅咒一定很恶毒!
不对,恶毒是一个褒义词的,不能拿来形容人……算了我还是先把那个袋子拆下来吧,哼,善良的人类!
药师寺满掂着脚,他颤颤巍巍的伸着手,打算把上面的袋子给够下来。不过他身高有限,脚都快酸死了也没见得那个袋子哪怕动一下。
于是药师寺满只能放弃自己亲力亲为。他鼓着脸,紫眼里的小十字很委屈的一缩一缩,就连尾巴都烦躁的往地板上甩,假装自己是药师寺满的一条小皮鞭。
药师寺满突然受到了启发。他扇了下翅膀,把尾巴向头顶的方向用力一甩!
啪的一下,袋子被尾巴硬给从架子上扯了下来。
哦,哦!
小恶魔的眼睛闪闪发光。
十环!正中红心!快点给我满分!
他用尾巴尖端的小三角戳了戳掉到地板上的袋子,然后啪叽一下,袋子给他戳爆了,里头的液体淅淅沥沥的流了出来,把尾巴泡的湿哒哒的。
药师寺满:……
尾巴,尾巴被圣水淋到了啊啊啊啊!!
一时间,中世纪教庭猎魔的糟糕画面又重新在药师寺满的脑海里放映了起来。
药师寺满呜咽了一声,呈大字型瘫倒在床上,手里还紧紧捏着那一小截尾巴骨。他张开口,声音里浸着两团泪花花:“就算我的我的尾巴要烂掉我也不会割,割掉它的,恶魔是不会放弃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的……”
一秒,两秒,尾巴还好端端的。
一分钟,两分钟,尾巴依旧保持健康。
十分钟过去了,药师寺满抱着自己的尾巴蹲下来,用手指头粘了一点地板上到处乱流的液体。
药师寺满注视着指腹上那颗圆滚滚的水珠子,小心的把鼻子贴过去嗅了嗅。他思索了片刻,表情透着茫然。
……没问题啊,那他们为什么要给我打这个东西呢?
最终,好奇心一脚踹翻了理智,药师寺满犹豫了半晌,他吱吱唔唔的闭上眼睛,打算放任自己接下来的行为。
他张嘴,吐出了舌头,慢悠悠的卷走了手上的水。
毕竟是小恶魔,药师寺满的舌头也相当的与众不同。它很长,颜色是泛白的肉粉色,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倒刺,在舌面的正中间有一条透着紫的长带,这条带子一直连接到了舌头的末端,正好把舌头分成了两截。
是的,两截。药师寺满的舌头自带分叉,这条信子细细尖尖的,在尾部带了些圆钝的弧。
嘶嘶嘶,长舌头缩回来了。
药师寺满仔细品味了半天,差点给逼出泪来。我的撒旦哟,这是什么该死味道,简直他熬的任何一锅失败品都难喝!我宁愿去找个教堂做弥撒,在那愚蠢的忏悔室里一边问候天使他妈妈一边捧上帝的臭脚然后他娘的在里头呆上六天六夜也不愿意再来这么一口!
亏我还以为这是什么药,看来是我天真了,这明明就是诅咒!
药师寺满瞬间刷新好对人类的恶意值,他抱着肚子抠着嗓子,干呕了好一阵又急吼吼的给自己灌了一瓶药,生怕自己死在人类的阴谋之下。
他又重新爬回了床上,不高兴的揉着肚皮,这摸着摸着肚子就有点饿了。于是药师寺满很快又想起了一件事,他还有好大一块灵魂没吃呢!
他把手伸进翅膀的翼膜里,摸索了两下从里头掏出来一个灰扑扑的光球。
这是恶魔的法术造成的,本来人的灵魂就和人的身体一个容貌一个大小,但这吃起来太不方便啦,你总不能捏着个战战兢兢的人把他的胳膊或大腿往嘴里塞吧?这太傻啦!
于是恶魔就搞了一个这样的小法术:把人的灵魂缩小,再用灵魂里头自带的怨气把人包成一个球球,这样不仅方便携带,还能可持续发展!毕竟恶魔吃的灵魂基本都有意识,在发现自己逃不掉还要被吃后就会疯狂的释放怨气,然后球球表面的可食用部分就又再生啦!
就是怨气的味道没有灵魂的好,吃起来像掺了水。
但药师寺满才不在乎啊,他可宝贝这个灵魂了,根本舍不得一口吞掉,他咕噜咕噜的吸了好大一口怨气,美滋滋的打了一个小饱嗝。
“呜,我已经快好几百年没吃上了,我要等蒂亚回来,然后都给她吃!”
这么一想,药师寺满赶紧擦擦嘴,把灵魂重新塞回了翅膀里。
他捏捏肚子,突然想透透气。
于是小恶魔用尾巴把紧闭的窗户打开,整个脑袋都贴过去呼吸新空气。
他吹了老半天又觉得不过瘾,干脆坐在了窗户边上,一只脚在屋子里,一只脚往外头晃。
药师寺满正自得其乐呢,巡房的护士正好到了他的病房。
护士刚推开门就看见药师寺满挂在窗户上,半个身体已经悬空,他大张着手臂,做出一副随时可以起飞的姿态,更恐怖的是,这孩子眼睛里的颜色阴沉沉,一点光都没有。
“啊——?!”护士被吓了个半死,她连忙推开门朝外面大喊,声音都快破了:“来人啊!来人啊!”
“这里有患者要跳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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