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默默地看了秋月片刻，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原本想着回来后有秋月做靠山，那天过后是什么情况也能找她问清楚。秋月性子直爽，也许不用等她细问就会说了，可眼下看来两人之间竟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似的。原主也不知是什么性子，竟弄得这样糟糕。
秋月问她，找她何事……
海棠脑子转了一圈也想不出特别好的借口，只好低着头胡乱地道：“找你练剑啊，时间一长都疏忽了。你怎么不督促我！”
说完她抬起头看见夏荷的脸上露出惊呆的表情。
她喃喃地道：“三小姐，你今天是怎么了，自打师叔过世，你已经不练剑了啊！秋月也不练，夫人不准你们再碰。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和秋月姐还有夫人都闭口不说。”
海棠看向秋月……
秋月脸上的表情和夏荷不同，竟似冰雪瞬间融化般露出一丝笑意道：“好，我们去练剑，可是三小姐，我饿了，总要吃饱饭才有力气。”
海棠：“……”
她走过去想牵秋月的手，却怕被她一掌拍飞，默默的没敢动，只道：“那走吧，我让她们给你弄好吃的。”
三人出了房门，走上青石板路，眼看就要走出院门，身后传来了说话声，“三小姐难得来我院中，不坐坐再走吗？”
海棠转过头去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眼前之人长得和柳姨娘很像，只是看着年轻，更柔弱几分，好似春风拂柳，稍稍用力就要倒下般。此刻正用一双秋水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海棠眨眨眼，转过头来问夏荷：“她是谁，和柳姨娘什么关系？”
她问得理所当然，对面站着的人脸上瞬间变得异常苍白，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道：“三小姐也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依依啊，是你大嫂。您要叫走您过去的丫鬟也成，可眼下她是你大哥的侍妾，好歹要问我一声吧。”
海棠无语了。这是什么魔鬼逻辑，当真是没人权的古代。
她连解释都懒，只问秋月：“走不走？”
“走。”秋月答得干脆利落，没半分迟疑。
海棠痛痛快快地带着秋月走了，连告辞都懒得说。
海棠有一肚皮的话想问秋月，可眼下她决定憋着，毕竟现在比第一次来要好很多，虽然有很多事情想知道，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海棠现在住的地方改成了沉鱼轩，院子里头还布置了小厨房。进了屋，海棠就叫夏荷把早食一模一样的上一份来。她坐在偏厅看秋月穿着一身家常旧布衣裳，不急不缓地吃完了南瓜小米粥和包子，随即看向海棠道：“我有话同您单独说。”
海棠心中掠过一丝喜悦，暗道：来了，来了，没问就要说啦！
海棠拉着秋月进内屋，顺手把门关上，雀跃地看向秋月，“你想说什么？”
秋月似乎被她充满期待的眼神惊到了，愣了半响，右手掏向怀中慢悠悠摸出一只旧荷包来递给她。
“是什么？”海棠一边问一边接过来荷包。
她看见里头是一张旧纸，掏出来打开看清楚后顿时就傻眼了。
陈年旧纸已经泛黄，却还是能看清楚是张银票，多年前的五千两，肖远给她的那一张。海棠忍不住咬右手的小拇指，这是她困惑时的习惯性动作。
“为什么？”她问。
她只能这样问，因为根本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当初我救您回来就该给您，可您一直不要，让奴还给人家，可奴做不到。”秋月低着头，语调很平静，可海棠还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不高兴。
海棠想了想问她：“你有多久没出门了？咱们现在出去一趟可好？”
她已经尽量不乱说话，可秋月还是透出惊疑的眼神。
海棠见她不出声，不好意思地笑笑，温和地问道：“不知道换银票的地方远不远，咱们坐马车出去吧？”
秋月终于忍不住了，语气激烈地道：“三小姐，你怎么了？我记得那天你醒来说自己做了一个梦，去了很远的地方，中间有十几日自己做了什么全忘光了。现在您是不是把之前六年做的事情都忘光了？！”
“这……”
海棠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承认。
她要是招了，岂不是要被当成怪物看待？
她笑着打马虎眼，“哎，你胡说什么呢。别愣着啊，赶紧让夏荷叫人准备马车，咱们这就去钱庄，换些零散的用起来方便些。”
秋月狐疑地看她一眼道：“用不着马车，出了角门过一条街就有个大钱庄，这银票是通用的。”
海棠早有心理准备，不管怎么样都会露馅，除非她变成哑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因此笑笑道：“是我糊涂了，咱们走吧。”
两人往外走，海棠听见秋月在她身后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练剑？沉香榭的武器房被封了好久，锁匙在您这里还是夫人那里？是去那里练吗？”
海棠并不喜欢舞刀弄枪，她爱看小说爱听歌，爱买些小零食吃一吃，最无法抗拒的是粉粉嫩嫩的小玩意儿。可是练剑对秋月来说好似有些特别。
海棠意识到，要想和秋月打好关系，她就不能放弃练剑。
她看向秋月道：“我们先去换银票，买把新剑，然后骑马出城如何？”
秋月的眼睛亮了，点头道：“好的，三小姐，那我们快走吧。”
一个时辰后，海棠站在了道观的空地上。
这里比从前更加荒芜，道观里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海棠和秋月各提着一把剑，迅速斗到了一起。
十几分钟后，海棠发现从前比她厉害许多的秋月退步了，手法滞涩，反应迟钝，一套剑法下来，她一滴汗都没有，秋月却在寒冷的冬天里弄得满头是汗。
同样是刚买回来的新剑，甚至银钱样式都一模一样，海棠确信绝对不是因为新剑的问题。只能是秋月荒废了整整六年，而在她这里时间才过去了一天。
秋月走近海棠，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三小姐，你自己偷偷练剑了，为什么要瞒着我？这几年你到底是哪里对我不满意？当初要救肖远也是你和夫人的主意，怎能说我害得您脸面全无？！”
秋月说着说着，嗓子卡住了，眼泪从眼眶中涌了出来，随即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落。
“夫人的师兄，我们的师叔死了。可这事也不能怪我。谁能知道柳姨娘会无端出现在道观，而且和老爷一起来的。更没人能想到师叔他为了救柳姨娘就那么死了，这一切难道都是我的错？！”
海棠在秋月激烈的言辞中听出了委屈。
道观的师叔对她来说仅仅是一面之缘，因此他死了，海棠心中的感受不深。秋月不同，海棠与她相处也不过十几日，可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妙，有些人气场相合，感情也就特别好。
“我错了。”海棠跟她直接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是我想岔错怪了你。大哥待你好吗？如果不好，我替你出气。”
海棠一点也不觉得和曾经的丫鬟道歉有什么不对，这甚至不是她犯的错。她只知道秋月过得不好，和许海棠原主有关。她现在住在这个身体里面，有必要让秋月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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