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凡人

    第十九章凡人

    喻国武德二十四年春，奚、泸两国缔结姻亲之约，奚国太子穆霖将择期迎娶泸国公主夏芳菲。

    奚、泸两国朝中都存在一部分主张两国联合的谋臣，而且在三国休战的几年里，主张联合的谋士战将越来越成为了大多数。喻国势强，奚、泸两国联合会大大增加实力，与喻国抗衡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这些年来，这种对喻国的威胁逐渐紧迫，正在成为喻国的心腹大患。

    以太尉谭承为首的朝中智囊多以计谋挑拨奚、泸两国的关系。不过奚、泸两国貌似关系日紧，但实际上却颇多嫌隙。毕竟，就算是人与人之间合作都可能会出现裂痕，更何况是两个国家。又何况，这两个国家从来都没有放弃独霸天下的美梦。

    此次两国缔结姻亲之约，对于两国的关系而言必将是一件有关键意义的大事。奚国太子娶泸国公主为妻，还会去泸国小住迎娶，这本就包含着互相为质的意思。

    所以，奚国对泸国下聘之事理所当然成为了天下的焦点。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就在喻国智囊都将目光聚焦在这件亲事上时，奚国大将靳远忽然西出崆山，对喻国边疆重镇展开了闪电突袭。

    靳远的二十万大军如同天兵一般忽然出现在崆山，必定是在掩人耳目的伪装下进行了长途跋涉的潜行。他们在修整之后，派遣细作混入喻国边关被称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丛源城，乘夜色行刺了丛源守将，获取兵符，里应外合占领了丛源。此后，靳远毫无停顿，兵分三路，分别进攻丛源治下的庆余、凌州和阑城。三城守将毫无防备，被以为是友军的敌军闪电突袭，三城陷落。靳远在阑城稍事整顿，兵发洛水关。

    洛水关守将张阔乃是一名智勇兼备的将军，收到边陲遇袭的战报之后，立即陈兵固垒，死守洛水关。两军在洛水关对峙，张阔孤立无援，面临着粮草日渐不足，与城聚灭的困境。

    就在张阔面临绝境之时，洛水关外异军突起。一支仅有五百人的轻骑如利剑般冲开敌阵，一路冲杀，直奔洛水关下。

    当时张阔满面尘灰在城头瞭望，见这五百轻骑个个骁勇，为首战将一条银枪，在万千敌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正在惊异这位将军的身手，那将跃马已冲到城下，大叫开城。

    张阔早已听说过车骑将军萧崇之子萧漠的威名，虽未亲眼见过，但今日一见，这位远观骁勇善战，近看长相柔美的少年，除了萧漠，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看到萧漠率军破阵的威猛，也得知了援军将至，张阔守军军心大振。张阔立即一声呐喊，上马提枪，率领守军开城冲出，与萧漠合兵一处，力战奚军，竟将城下围困洛水关的奚军逼退二十里。

    接着，萧漠与张阔退回洛水，等待萧崇大军到来里应外合接应。

    这一战萧漠再次名扬大喻军中，很多人目睹了他沙场征战的骁勇无敌。这个面目柔和目光沉静的男子，脱下铠甲犹如谪仙，可是穿上铠甲，又好似降世战神。

    战神？青萝独坐车骑将军府，面前摆着绣架，听到家人回报的消息和军中对萧漠的赞许，禁不住苦笑摇头。

    那个身穿金甲，一头火焰般的红发，火红眸子，手持锋利战戟的战神伊格？他根本就是个好战的武痴，每次人间的大战，都可能会激发他的疯病，参与其中，让所有投入战争的人都失去理智。

    上次那场大劫难，若不是战神伊格的参与，也不会发生人类几乎灭亡的惨剧。那场惨剧不发生，死神也不会以神身为祭，灰飞烟灭。

    青萝冷笑，她的夫君渡漠，才不是那个疯子伊格。

    可是，最近有些奇怪，为何这些边疆的消息，她都无法用神识去最快地探寻到了？就连朝中的消息，她也不再能如从前那般很快得知内幕。

    自从国君命萧崇率军二十五万，驰援崆山后，萧府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萧漠被任命为龙威将军，杜秀为虎威将军，分任萧崇的左右偏将，出征崆山。偌大的萧府，只能交给她这个刚刚进门的少夫人打理。云青茵这个凡人身份，留在京城的确比较方便。她原本也想利用神识，无论是在外还是在京，都无所谓，可是如今，她作为一个神祗，神力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

    家人退出，青萝手抚着绣架上针线细密的花瓣芳草，心渐渐远去，仿佛融入了边塞的烽烟战火之中。

    “美丽尊贵的女神，你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凡人啊。”

    一道缥缈而悠然的男音回荡起来，令青萝立即醒悟，回过头来。

    案前绣垫上，身穿紫色宽袍的男子勾唇微笑，随着他的声音，房间里弥漫开了醉人的酒香。

    青萝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转回身拿起针线，继续刺绣。

    酒神妙盏抚弄着他的高脚酒樽，微笑着摇头，“独坐在凡人的房间里，做着刺绣，思念着征战远方的夫君……生命女神，若是你的绣品并非这些花花草草，而是一对鸳鸯，那才更符合你现在的身份呢。”

    青萝冷笑道：“这样，难道有什么不好么？我虽是一个凡人的身份，却依旧是神身。可是死神渡漠，他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凡人，唤醒他的神识和力量，让他真正重生，还不知是何时的事情。”

    酒神妙盏忙摆手道：“好好好，是我不好，是我的罪孽，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待到你们一起返回神界，以后的美酒，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好不好？”

    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青萝面前看着她。

    “洛廷让我来告诉你，因为你制作了一个凡人身份，此后要以凡人的面目在人间出现，你的神识将会有一部分自行关闭。只有你离开人间之后，才会再次重启。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与睡眠神、梦神都会帮助你和死神。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们。”

    青萝放下了手中的针线。

    果然如此。神即使收敛了神光，也是不能以神身在人间长期出现的。神是万物的主宰，举手投足都可能影响到整个人间的秩序。她虽然不可能以神界中生命女神的形象展示人间，也不会过多插手人间事务，她的神识还是会自动关闭一部分。

    她叹了一口气，“无妨，你不是也说过么？死神的重生并非简单的从小长大，他从一位少将军，成长为让生命归于永恒的神祗，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

    酒神妙盏道：“看来我说的话，你还是听进去了。其实我只是担心你，关心则乱，毕竟渡漠，是你的夫君。”

    他说着，抖了抖袍袖，微笑道：“今日我来此，萧府中的酒坛中已经换成了人间稀有的佳酿，作为我的礼物，请慢慢品尝。”

    青萝微笑点头，“多谢。不过这佳酿有过一次，没有了下一次，家人必定会生疑，所以你以后只能定时前来送酒了。”

    妙盏怔了怔，抚额道：“是我思虑不周了。好吧，这也不是难事。”

    酒香消散，那抹紫色衣影逐渐消失在面前。

    青萝刚刚想要再次拿起针线，丫鬟进来道：“启禀少夫人，亲家老爷来了。”

    大婚之后，青萝便独自一人打理萧府，京兆尹云何倒是每日都会抽时间过来看她，陪她坐一坐。旧日云青茵是一个痴傻之人，从不曾与云何说话谈心，如今神志清明，却又已嫁人为妻，不在家中，云何自然想念。他来看看女儿，也顺便会谈谈朝中的消息。

    青萝听了，立即起身出门相迎。

    将云何迎进房间，对面落座，丫鬟献上茶水，便按平日习惯退下，让父女二人安静谈话。

    此时正是下朝时分，云何身上还穿着朝服，并未回府更换，而且神色匆匆，面带愠色，一看就有紧急之事。

    青萝斟茶道：“父亲今日从朝中着急赶来，难不成有什么要事？”

    云何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突然拍案道：“这起小人，实在是莫名其妙！”

    青萝愕然道：“何事令父亲如此生气？”

    云何道：“茵儿，你有所不知。你大婚之时那起刺杀事件锋芒直至萧将军，因萧将军出征之事暂时告一段落。京兆府衙对那些刺客的身份反复进行了调查。虽说萧将军掌管着整个京城的兵权，但这些刺客经过细查都与太尉谭承和骠骑将军冯朔有着或明或暗的关系，我猜想，这些人分明就是他们纠结起来，联合太子一起来陷害萧将军的。”

    青萝淡然道：“此事虽然我们心中明了，但并无切实证据，可以自保，尚且算是幸运。想要指证他们，谈何容易。况且如今战事吃紧，朝中不合，不利于边境战事。”

    云何道：“我们是以国事为重，但这些家伙一计不成，又生二计。今日上朝之时，太子齐冕上奏国君，说茵儿你的病好得奇怪，竟然还会起死回生，而且你与萧漠当日有一段时间下落不明。他与冯朔再次搬出了萧漠出生时天降异象之事，还有萧漠幼年时一次在御花园落水生还之事，诬陷你二人是妖，要求国君祭天，请神驱除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