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此时应该好好躺在床上睡觉的顾远就站在两个人的面前,他的脸色惨白,满眼的痛苦和失望。
他因为昏睡而哑着的嗓子,用尽了力气也只能说:“严程礼,你骗我。”
“小远?”严程礼的脑子高速转动,能有谁告诉他为什么小远会在这里,并且听到了他说的话。
“小远,你不能激动。”许绍凌瞬间就理清楚了事情,马上安抚顾远:“你刚做完手术,不能情绪起伏太大。”说着就走向顾远,想要扶住他。
谁知道顾远一把打开许绍凌递过来的手:“大哥!!你告诉我!你好好告诉我!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说的......我哥哥......我哥哥他......他在......”他怎么也说不出那些不好听的字眼:“他在那里工作,而且是从小开始......是不是真的??”
严程礼看了顾远一眼,没有说话,他慢慢坐了下来,双手交叉,叠放在膝头。
“你为什么不说话,”顾远推开又靠近了他的许绍凌,一下子冲到严程礼的面前:“你还说你早就找到了他?你说你五年前就找到了他,对不对?”
“但是你.......但是你没有救他.......”顾远的眼泪滴落下来,他呜呜地哭着:“你没有救他出来,你把他放在了那个地方,你让他继续受了这么多年的哭......你还让他把肾给了我......”
“为什么?”顾远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抓住:“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为了你。”严程礼还是开了口,这些日子以来堆积的不安和那点愧疚仿佛生出了恶意,在这一瞬间再也憋不住了。
顾远一下子就放开了他的手,像被虫子蛰到了,他自言自语:“是啊,是为了我,原来是为了我,那我,”他闭闭眼,露出一点神经质的微笑:“那我怎么不现在去死呢?”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他就倒了下去。
他的身后,许绍凌拿着已经空了的针管神情复杂地望着瘫软在地上的顾远。
“怎么办?”许绍凌问:“总不能一直给他注射镇定剂。”
“让我想想吧,”严程礼单手捏住了太阳穴,对许绍凌说:“你帮我把他送回房间,我现在需要安静一会。”
许绍凌麻利的抱起顾远,走到了门口的时候,说:“严程礼,我劝过你的,做人做事不要太没有底线,老天都看在眼里呢,你有时候太自私了,不是只有你和你身边的人才叫人,别人也和你一样有做人的权利。”
“滚吧。”严程礼低声说了一句。
许绍凌冷笑一声:“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奉劝你一句,你最好先离开一段时间,等这段时间过了,再慢慢来。”
“怎么,我走了,好方便你?”严程礼玩味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太高估我了,你都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没把小远变成同性恋,我哪有这本事。”许绍凌不愿再说:“好好照顾他哥哥,小远已经非常愧疚了,如果他哥再出什么事,你这辈子也别指望他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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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玖觉得很冷,铺天盖地地寒冷,就像那年跪在雪地里冻到失去知觉一样的寒冷。
雪花一片一片落到他的眉梢,他慢慢地失去温度。
他还不想死,他明明找到了最重要的、还想再见一面的人们。
他猛地睁开眼睛,那双眼里便泛着些寒光。
眼前的世界很陌生,却带着尘世的温度。
是医院,右侧传来了隐隐的痛,他动了动右手,没有去摸,他想起来了。
他用右边空掉的那个地方,救了小远,他的弟弟。
他露出一点真心的笑容,他不堪的、阴暗的、泥泞的人生总算也有一丝丝意义了。
但是还是有些冷,他舔了舔唇,很干。
空调不知怎么坏了,在冬天的夜晚,这样的温度足以让一个习惯了空调暖气的普通人感冒,更何况是刚刚手术完的他。
正准备按铃,门突然被推开了。
顺着走廊流淌进来的光让他不自觉眯了眯眼睛,紧接着灯就被打开了。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阿玖不适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严程礼已经站在他的身前。
他的面色不是很好,有些胡渣,带着重重的黑眼圈,神色有些阴沉,很显然没有休息好。
“你弟弟知道了。”
“什么?”阿玖不明白。
“知道了你在哪里长大,知道了你是被迫捐赠。”严程礼望着他这张与顾远一样的脸。
一样的年少,一样的美丽,一样的苍白。
“呵,”阿玖轻笑了一声:“我是自愿捐赠的。”
“他不会信。”严程礼固执地说。
“你来我这就是为了说这个?”阿玖问:“严先生,我们的合约到期了,我按照你说的做完了,你是不是也该放我自由了?”
“你暂时不能离开,我必须确保你的健康。”严程礼坐在陪床椅上,医院的椅子都很矮小,也没有靠背,这让他十分不习惯,但是他还是保持了良好的教养,将背挺得很直:“我不想让小远失去一个健康的哥哥。”他抽出烟,点燃了:“至少是现在。”
“咳咳,”他轻咳一声:“我还是个病人,你要是真想要小远有个健康的哥哥,就应该抽完了再进来。”
“我不想委屈自己。”严程礼难得解释了一句。
“好吧,严先生。”阿玖无奈地说:“我弟弟可真是受宠啊,只不过,要是你们两个人都像严程明那样爱小远就好了,像一个正常的大哥,或者一个正常的主治医生那样爱他,也许他会更幸福。”我也会更放心。
“你很敏锐。”严程礼笑了:“连严程明那个臭小子都没发现许绍凌的小心思。”
“过奖过奖,职业本能而已。”阿玖俏皮地扬了扬眉眼,显示了一种独属于他的风情。
可惜严程礼视而不见:“许绍凌可能会单独带小远一段时间,你暂时不能离开,等你可以出院了,先回我那住着。”
“什么时候可以离开?”阿玖问。
“怎么,那么着急拿钱离开?”严程礼有些讽刺地说:“难道你对小远真的一点亲情都没有?敢情这三个月你都是装的?那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们的‘专业培训’了。如果我是个不知内情的人,恐怕也会被你们的兄弟情感动。”
“有时候你可以说的更委婉些。”阿玖苦着脸:“所以,您在我这抽了一支烟,让我吸了一支二手烟,又说了一大堆我需要知道和注意的事,安排好了我接下来的生活,甚至讽刺了我几句。现在可以让我睡一小会吗?我好歹也是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
“......”
“你的空调好像坏了,一会我叫人来看看。”严程礼在离开前说了这样一句话。
“谢谢。”在门关上之前,阿玖轻声道了谢。
这下可以不用担心再被冷醒了,那深入骨髓、如影随形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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