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道:“张都头,皇上派你来征募士兵,你却为何在此欺压百姓。”
金缕没能看清救她性命之人的面貌,但是听声音,显然来者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却生得肩宽体扩,颇有威严。
那都头道:“这不是中卫郎文总都头么?下官为朝廷办事,不知为何出手阻拦?!”
那人道:“张都头,在下听闻张都头来西凉城不足半个月,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民不聊生,西祠庙堂徐老夫妇唯一的儿子在联合灭金的战役中已然身故,你却还要抓年已七十的徐老丈去充军,让徐婆婆拿三十纹银出来赎身才肯罢休,徐婆婆无钱支付,只能上吊自尽。桥头村的胡氏夫妇,丈夫有痨病,一家四口全靠一亩三分薄田度日,你为霸□□女,先害死他家的小儿子,又串通郎中毒死其丈夫,她二人皆是弱女子,被你残害得只能沉湖表志。我朝连年战事,百姓早就穷困不堪,先贤曾曰‘民为贵’,亦有说道‘以德为政,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你这不但不是为朝廷办事,还危害社稷,逼得民怨四起,我本念在和你是同僚,想放你一马,岂止你仍毫不知悔改,我今日就要取了你的项上人头,来祭奠被你害死的众多西凉城百姓!”
说罢他将手中的长刀朝着周围的官兵扔去,又拔出腰间的佩剑,直刺张都头而去。那都头虽然是个无耻禽兽,却曾是中央禁军的一员,端的力大骁勇,使一柄大滚刀,也不躲闪,跳上另外一匹马策马迎面击来,两器相撞,一时间电光火石,一众官兵都被激得退后三步,见那二人斗得难以插足,只能提着武器在旁看着,哪敢上前相助,两人斗到第九招,张都头卖了个破绽,引得那人举剑朝他腋下刺去,哪知他回马一刀,砍向他的背部。
受俘的三名女子都不禁失声叫了出来,只见那人俯下马来,避身躲过,又抱住马身驱马前行,回招凌厉,剑气四射,渐渐挽回了颓势,他又坐上了马匹,骑到近身处,竟然抱着马一个跃身横腿扫过去,骑术剑术都是当世少有的精湛,张都头躲避不及,那人快速使出连招手上的剑又补上一剑,从人中直斩到头顶的百会穴,张都头立时落了马,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那人道:“我用叔父写的《满江红》其中一句命名的剑招‘整顿乾坤’了结你,我叔父虽然不会武功,却也好似他亲手结果了你这动摇国本的败类!”
四周的官兵大骇,又并不知来人底细,何以如此大胆手刃朝廷命官,只好拿了那三人做人质。
一名官兵喊道:“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们!”
那人只见其中一名红衣女子好像会一点武功,拿着手上的链鞭朝官兵挥去,只是官兵人数众多,那女子一人很难保护其余两个不会武功的小厮模样的人,落单的那个小厮,虽然手无寸铁,也并不惧怕冲上来的官兵,眼见刺枪就要刺中身体,千钧一发之际,那个忽然出现的年轻人从马上从身跃起,从那小厮身别掠过环抱而起,提脚踢翻了一众士兵。
初时那人见他救起的人虽是小厮打扮,却有摄人心魄的容貌,但对其男装的扮相并没有起疑,如今危急之下将她揽入怀中,才发现触手温润,香玉入怀,贴着他脖颈的脸颊细腻柔软,见那小厮帽子掉在地上,一头乌黑的长发露了出来,虽然年轻,却已是风姿绰约。那人不禁呆了神,赶忙将其放下,致歉道:“冒、冒犯姑娘了。”但那女子却说道:“危急关头,何须扭扭捏捏。”
周围的官兵也都放下兵刃,互相张望,惊讶道:“女,女人?!”
云泽道:“你们这支部队是跟着谁的?”
一个官兵道:“征,征西大将军,彭,彭玉。”
云泽冷笑道:“你可知道我们赵府的二小姐赵玲是谁?”
官兵道:“莫,莫非…”
云泽道:“正是你们彭将军的夫人!”
官兵立刻丢了兵器,俯下身来磕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几位是赵夫人府上的,要怎么罚小人都成,还望莫怪!”
云泽还没有说什么,只听金缕对那年轻人道:“你流血了!”
那神秘来人听她这么一说方才感到手上隐隐作痛,说道:“只是皮外伤,不碍事,你胳膊上也出血了。”
前尘客栈天字号客房中最大的一间厢房里,金缕和鸣翠两人都褪去了男装,换上日常的女装,一个大夫正给救了她们的那人包扎手上的伤口,那人呆呆地望着娉婷而至的两个女子,垂下了手,忽又一下吃痛,惹得其中一个女子不好意思起来,另一个则咯咯笑道:“原以为是个行侠仗义的盖世大侠,谁想到见了我们小姐,竟成了呆子。”
金缕喝道:“鸣翠,不准胡说。”又侧身作揖道:“身扮男装,只为行事方便,还请阁下不要见怪。”
那人赶忙摆手,又一阵吃痛,这才乖乖地不动弹了,说道:“不不不,是在下唐突姑娘了。”
金缕笑道:“我并不是什么姑娘小姐,我只是赵府的一个丫鬟,来这里探望娘亲,我娘在这家客栈做了十多年,和客栈的掌柜非常相熟,公子就请安心住下养伤。”
那人道:“姑娘太客气了,我的手已经没什么事了。”
金缕道:“刚才我听那都头唤你作中卫郎文总都头,你又说你杀他的那一招是用你叔父写的《满江红》里的一句‘整顿乾坤’命名的,不知公子是否是当朝文丞相文氏后人?”
那人道:“在下文世康,文丞相正是在下叔父。”
金缕道:“小女金缕多谢文大侠救命之恩,久闻文丞相大义凛然,学富五车,忠君爱国,小女虽然身居深宅大院之中却也知道如今我南朝局势命悬一线,全靠文丞相全力支撑。”
文世康道:“多谢姑娘的赞赏,我叔父虽是一介文官,却十分英勇了得,在赣州起兵抗元,同大臣陆秀夫,郢州守将张世杰三人力保南宋江山,我甚为敬仰。”
金缕叹道:“我方才见了这么多兵,吓得动都动不了了,连一只马都弄不死,文丞相一力抗元平夷,真是难以想象。”
文世康道:“你乃一介女流,方才愿意为了同伴冒这么大的风险,已属十分不易了,你为何去刺那马头?”
金缕道:“云姑娘会武功,我只是想我们三个人不能全死在那儿,就算只逃出去一个也成,如果能顺便杀了那畜生,也算是我们赚到了。”
文世康见眼前这个女子,貌美文弱,话语同眼神却十分坚韧决绝,不禁心中一凌。
不一会儿,门后走出一个老妇人,岁月的烙痕印刻在她脸上,却丝毫不影响她庄重的雍容,那老妇人下跪道:“草民李豫芬拜见文总都头,女儿得蒙总都头相救,感激不尽!”
文世康赶忙起身扶起李延芬道:“夫人不必客气,这本是我分内之事。”
李豫芬道:“夫人不敢当,这里的人都叫我李娘,总都头若是不嫌弃,也可称我一声李娘。”
文世康立刻道:“是,李娘,二位都太客气了,在下文世康,姑娘若不嫌弃,可以…可以叫我一声文大哥。”
金缕脸上微微红了,鸣翠笑道:“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叫文大哥?”
文世康道:“这是自然。”
金缕横眉一瞪,杏眼碧波,文世康见其娇嗔的模样,心中又是微微一动,他从小就在军中长大,跟随叔父一规一矩都是有板有眼,学习知书达理,绝不敢逾越,从没有见过这般生动的女子,不禁又看得呆了神。
鸣翠笑道:“好了好了,再看可要把我们小姐脸上看出窟窿来了,云姑娘身体不适,已经在天字房中睡下了,正好下楼说书先生刚刚开说说一段新故事,我们便也去凑个热闹吧。”
李娘道:“你左右也常来,便陪文大哥去听一会儿书去吧。”
金缕应了一声,和文世康鸣翠二人下了楼。
话说这前尘客栈历经改朝换代,几百年来屹立不倒,尘封多少往事和秘密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当世众多有名号的风流人物都在这儿或多或少有过一段过往和故事,恰似金风玉露一相逢,便生出无数悲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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