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至德三十二年,正值暮春三月,十七日。

    三月份的春天,虽说是好时节,大地回春,万物复苏,可是这天还是有点儿寒意来着,微冷的春风夹带着春雨的凉意,让人不自觉地裹紧了刚刚换上的春装,有种立马回屋子里去把才褪下的棉衣,又往身上裹回去的冲动。

    可是这种冲动绝对是不会出现在这金门碧窗,琉璃彩瓦的高门大户里的,因为他们都是有着银丝炭火之类的熏着屋子,暖意十足带着顺滑绒毛的白狐狸皮毛做成的披风,还有一系列穷苦人家都想象不到的富贵又精细的物件。

    安国的北方有这么一座城,它是一座富饶无垠的城,它有着肥沃喜人的土地,粮食种下去不用操持太大的心思就可以获得满满的收获。它有着碧波荡漾的水,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这水上的景色还是水下的鱼儿都是一绝。

    它还有着让人心生摇曳的鲜花,各式各样的花儿都在这座城里存在着,四季不绝艳丽,不论春秋,夏冬,花儿们都有彰显自己存在感的时刻。

    但是,就这么一座城,春风,夏花,秋月和冬雪,那么多的美景良辰,它都不取,偏偏独独取了红如鲜血淋漓而成的枫,为城名和城花。

    枫城最美的花,红枫。

    枫城最美的一座山,枫山。

    但是,枫城最不吉利的花,还是枫。

    到底是红枫如血,还是血如红枫?

    ……

    枫城的三月,不算太冷。

    该在春季的开放的花儿们都从自己的窝里钻了出来,吐露着芬芳,混着淡淡的绿色,别有一番风味,这是独属于春季的特色。

    老人有句俗话儿道:春雨贵如油。刚巧儿,用完早膳不久这天儿就冒起了这在百姓看来珍贵无比的春雨。

    窗外,是蒙蒙的细雨。

    窗内,一位妙丽少女倚靠着窗,伸出右手来试图接雨,雨虽然不大,但是这时间一长,不止湿了前面的几缕青丝,也把她那嫩白如玉的玉臂激起了不少的细颗粒,看的一旁的小丫头着急上火不已,想上前把自家姑娘拉回来关上窗户让人好好休息,又生怕惹了主子发怒。

    生生让这小丫头在三月天里急得一头汗的,不停的拿汗巾擦汗,自家姑娘是出了名的体弱多病,这一闹怕是又要躺在床上几天了。

    “娘子,怎么又在玩水了?”手里提着紫青色包裹的杏眼樱唇的少女,她里面着了一淡紫薄棉袄,外套了青缎小背心,看上去虽是素净但是也不失了少女雅气。

    来人唤知琴,正是楚家九娘子的四个丫鬟的大姐,知琴一边把手上的包裹放下,一边对着泪汪汪的小丫鬟知画好言哄道:“好知画,莫要害怕,娘子那里有我呢,你去给我拿条帕子过来。”

    知画感动极了,本来憋着的眼泪彻底落下来了,看着知琴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菩萨似的,“知琴姐姐……”

    知琴被这小丫头片子给闹得哭笑不得,笑道:“好了,你先下去吧,娘子这里有我在呢。”

    “嗯嗯,知画告退。”知画飞快的行了礼就下去了,连之前知琴让她拿帕子给她都忘记了。

    “这丫头——”看的一旁的知琴是想骂又骂不出口,不知该如何开口,主子还在这儿呢!

    “知琴,我有那么吓人么?”九娘子楚麟钰笑意盈盈的对知琴说道。“把人家知画都给吓成这样,看见我就像兔子见了鹰一样。”

    知琴白了一眼自家娘子,先是取了架子上的干净帕子,又上前几步来到楚麟钰身边,拉回楚麟钰的那条不听话的胳膊,动作轻巧又温柔,楚麟钰也是顺着力道就回来了,“娘子是真爱说笑,这全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们九娘子性子温柔最是体贴的紧,就连训人都不会。”

    听出知琴这话里有话楚麟钰不好意思的笑笑,乖巧的把胳膊往前递了递,也不说话。

    只听知琴是接着说道:“至于娘子您说,知画看见您像兔子见了鹰,我看不然,知琴觉得是像看见了不听话的孩子,不能打不能说,只能干着急也没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楚麟钰,

    楚(不)麟(听)钰(话)无奈的笑笑,不发表意见。她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知琴这话虽然有点不好听,可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好,自己身体一贯弱不禁风的,稍微受一点寒气,就会不停地咳嗽发烧。知琴怕是因此才唠叨的那就随她去吧。

    “娘子,您一会儿先喝碗姜汤去去寒气,再躺着歇会儿,”知琴一边擦着一边嘴里不停地叽喳着,楚麟钰就看着这个小丫头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是笑弯了眉眼。

    等知琴擦干净了胳膊上的水,楚麟钰也就放下了袖子,倒了一盏热茶,喝了一口,说道:“行了,你也别忙我了,我自己心里是有数的,给我把头发擦干就去忙自己的吧。”

    知琴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家娘子是个什么意思,是想让自己别再念叨了,她老人家烦了,可是不说不行啊,娘子这人就是泼皮猴子,爱闹腾的很,可偏偏生身娇体弱,不能闹腾,让知琴又是心疼要死又恨不得骂一顿的。

    “娘子也是的,您就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这吹了半天风又受了半天雨的,也不知道这下身上攒了多少凉!”知琴想了半天还是和楚麟钰给念叨了出来,知琴一边给楚麟钰擦着头发,下意识的摸了摸楚麟钰的额头,果不其然,还是发热了,这让知琴心疼的埋怨道:“娘子可还是莫要再拿自己身体胡闹了。”

    知琴身为楚麟钰的大丫鬟,能力还是不错的,一边对着小丫鬟吩咐道:“去让亦棋到小厨房看看娘子的姜汤熬好了没,若是好了就赶紧给端过来。等下服侍姑娘喝下,可记得?”另一边又让亦书去打热水上来,顺便给知画交代赶快叫府医过来给楚麟钰把脉诊断。

    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可想而知,这都是多少次的熟练度才会有能力。

    她自己服侍着楚麟钰先躺下,楚麟钰一脸无奈,唇角勾起一抹满不在乎的笑意,“哪里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我等下喝碗姜汤睡一觉,发发汗,不过一夜就会好了。”

    知琴被她给气的要死,这厢自己为这祖宗忙的热火朝天,那头正主到是满不在乎的,她不禁气极反笑讥讽道:“知琴跟了娘子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不晓得娘子何时学得了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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