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琪疲惫的靠树坐着，目光空洞，一个时辰前，她还窝在马厩的茅草堆里，做着回家的梦；半个时辰前，她身边的老兵还念念叨叨期望自己能保命，而此刻，她满身血污连站都站不稳，如经历了人间地狱。
这世间的事，果真瞬息万变。
战场上的杀伐，让子琪既害怕，又兴奋。望着泛红的天空，子琪通红了双眼，她想如果当初她有这样的力量，是不是母亲和父亲，就不会死？
眼前突然被一道颀长的黑影挡住：“这位小哥，将军请您过去。”
“我？”子琪疑惑的皱眉，“什么事？”
“在下不知，韩将军要亲自见您。”
子琪这才想起，对方所说的将军是韩青。难道这大晚上的，韩青竟然认出了自己？不应该吧？为了掩盖的身份，李飞可费了不少功夫。
行至一处僻静处，子琪看到韩青坐在一块石头上，而他身边站着的，竟然是刚刚袭击自己的那位越兵。子琪心里一个咯噔，隐约觉得自己闯了祸？
“将军，正是此人。”
韩青点点头，鹰一样看向自己，“本将军下令西撤，你为何要向北跑呢？”
“回将军，在下有幸得将军挑起火把指引，看见西楚首领似乎停驻在北侧观战，所以在下想往北而去，擒贼先擒王。”
“呵，好大的口气。”韩青冷笑一声，“西楚兵多狡诈，你莫不是要趁乱，投靠西楚吗？”
“冤枉啊将军！”子琪急忙跪下喊冤，“小的与西楚有血海深仇，一时报仇心切，所以误听了将军的指令，但小的绝不是西楚的细作，请将军明察！”
“是与不是，本将军自会查明，你可知这次突围折损了多少将士？”
娘的，经历了西楚围攻的人间地狱，却要死在自己人手里吗？四周如死一般的宁静，子琪情急之下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不确定，十年后的韩青，还记得自己吗？
韩青身边站着的人突然间抽刀，寒光一闪直指子琪面额。子琪吓得目瞪口呆，盯着额头上的刀剑僵直身体。
“我···我认识你，我是子琪···还认识玉···”
“住手！”韩青突然打断子琪的话，站起身慢慢踱步走到子琪面前，盯着子琪的眼睛对视许久，“原来是你？”那声音轻飘飘的，似乎带着不敢置信，“胆子可不小，你们都下去吧。”
手下的人听令，都退到了不远处。面前的寒光消失，子琪跌坐在地上，许久缓不过神来。
“子琪？”韩青轻轻唤了一声。
“韩大哥。”子琪坐在地上，抬头望着他。
“你为何出现在此？”韩青坐回在石头上，不解的问道，“谁带你来的？”
子琪挪到一棵树下靠着，有气无力的回到：“我为何不能来，能打仗能杀敌，还可以报仇，我来再合适不过了。”
“军中不允许有女子。”
“呵，我没发现男人打仗比女人强多少啊，起码我现在还活着。”
韩青听了沉默良久，微微叹气，“女人和孩子，从来都是被保护的对象，若让女人上阵杀敌，那南越的男儿们该是无地自容，连家都保护不了，何谈护国？”
啧啧啧，子琪勾嘴轻笑了一声，当将军的境界和觉悟果然和自己不一样，虽然她周围心善的男人居多，但那些欺辱老幼妇孺的男人，也没少见。
“金陵是个好地方，你一个女子独居在此，也不会受多大委屈。”韩青说到，“你···你们一家对南越有恩，我帮你安顿在此，保你生活安逸，如何？”
“那我怎么报仇呢？”
“你的仇人是谁？”
子琪猛地转头看向韩青，“常明策，或许今天观战的人群里，就有他。”
“非他死不可吗？”韩青叹息一声。
子琪垂下眼眸，默默的转回头没有说话。
“我帮你报，你安居在此吧。”
“你为何帮我？”子琪低声说到，像是问题又像是呢喃。
“···”韩青久久没有说话，为何？愧疚？同情？“你是个女人，这种事不该让女人来承担。你姐姐···是我的错。”
十年的伤疤突然揭开，子琪瞬间泪如泉涌。“你说的这些都是借口罢了，说来说去你只是可怜我？对不对？”子琪望着头顶上向自己张牙舞爪的树影，“我父亲临死前曾说，‘你爹我做不了带兵打仗这事儿，平白葬送了手下人的性命，让百姓跟着自己受人欺凌，还是回去读书吧。’他到死，都是带着遗憾去的。”
“他的死，不只是因为常明策。”韩青说道。
“所以，让常明策死，还远远不够，我要让他败在我的手里，败的心服口服，我要让我爹看到，他的女儿，是如何上阵杀敌，击退敌军的。”子琪声音哽咽，却藏不住语气里的激动。
“你爹不会想看到你如今，身陷战场，刀口上讨生活的样子。子琪，”韩青声音低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这不是他们想让你走的路。”
“当初若不是越军做了缩头乌龟，我爹也不会抱憾而死！”子琪突然吼道，“对，他是怨自己无能，可他更恨的是越军懦弱自私，连一座空城都不敢打，还谈什么狗屁的保家卫国！”
空气瞬间凝滞，韩青看着子琪，没有说话。
“哼，痴人说梦，莫非等西楚败了，你要反过来找越军报仇吗？”一声嘲讽打破了周围的宁静，随即一道黑影从子琪靠着的树干后走了出来。
子琪通红着眼眶，一气之下抽刀挥向说话的黑影。
“放肆！你敢打我！”玉面飞侠闪身之后，气的大吼，“你个疯女人！”
子琪站起身收回佩刀，语气逐渐冰冷：“既然误会解释清楚了，那就告辞。”
“打了人就走，想得美，你一个女人进军营，本就是违法的，还敢如此嚣张！”玉面飞侠说着抽刀直指子琪面额，可对面的人竟然毫无反应，直挺挺的站着不闪不躲，“你···你是想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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