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爆裂声响起，一个狐狸木雕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黎三娘睁开眼，捡起木雕，放在了桌上：“狸儿啊，你可真是愚蠢。”
说着，她望着戒指上的一点明光，目光沉了沉。
几日前，狸儿这只连正式名字都还没有的小狐狸竟然好运的捡了一样宝物。这东西狸儿只以为是含有神力的奇物，黎三娘却是有见识的，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仙门至宝云天镜的碎片。
本来她还奇怪，一夜之间，万灵妖界与凡界的九重屏障碎了六重，虽然不至于让妖界众妖从此畅行凡界无阻，但妖气溢入凡界，对凡界妖族而言倒是天大的好事。
直到看见云天镜碎片，她可以断定——云空天境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狸儿，看在你给为师这么大一个惊喜的份上，为师就顺手帮你报这个仇吧。”
……
嫣儿抓着莫莺蓉的手，抽抽噎噎地哭泣着。
莫莺蓉悠悠转醒，一看见嫣儿，差点又晕了过去。
“小姐，是我，我是嫣儿啊。”
“嫣儿？”莫莺蓉抓着余有才的手，“你……你不是……”
“那只狐妖救了她。”江无尘说道。
嫣儿闻言转过头看了狐妖的尸体一眼，又惊慌地回过头：“这妖怪不是要害我吗，怎么又会救我。”
“谁知道它呢。”江无尘说道。
他也完全想不通，这狐妖害死莫府上下，偏偏留下莫莺蓉和嫣儿就已经让他无法理解了，刚才要袭击余有才他们三人的也是它，结果害死嫣儿后，以修为和性命相救的也是它。
“嫣儿，你之前可曾偶然救过一只狐狸？”余有才问道。
嫣儿连连摇头。
江无尘想起狐妖留在她俩体内的妖毒，就是用来屏蔽她们的部分记忆的。难道，她俩和狐妖真的曾有交集？
“先不管那只狐狸，我先给你们俩把妖毒去了。”江无尘盘腿坐下，示意莫莺蓉和嫣儿坐在他前方。
各就各位后，江无尘将手指点在她们额头上，用自身灵力化解狐妖留下的妖毒。
而一些记忆片段也随之出现在江无尘眼前。
他看见一只懵懵懂懂的小狐狸，从山上跑下，好奇地躲在草丛后偷偷观察人类。
草丛外站着三个男人，手里拿着斧子，似乎在打劫一个过路的书生。
小狐狸看了一会，眼看那三人从书生那得到几串铜钱，还想杀人灭口，便从草丛中窜了出来，给了他们一人一口。
画面突转。
小狐狸变成了人形，书生找来驱妖人，口口声声说着要弄死这只不知好歹的妖怪。
受了伤的小狐狸变为原型，一路狂奔，却遇见了另一群不安好心的人。
下一张画面，它出现在莫府，被关在笼子里，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没有人为它治伤，被仙术打伤的它也没有力气逃脱，只能绝望地等待死亡。
可它不是普通的狐狸，它是一只妖，又岂会那么容易死去呢？
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下一张画面中，莫夫人出现了。
她似乎特别讨厌狐狸，下令让下人弄死扔掉。
小狐狸望着她，这绝望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忍受了这么久，它果然没有迎来曙光，而是连绝望的资格都要没有了。
如果这一切就此结束，那么往后的这一切变故都将不会发生。但下一张画面很快出现，小狐狸依然活着，它被嫣儿救下，偷偷藏了起来。
这一次，它终于可以不愁吃喝了，有人为它治伤，有人陪着它玩，有人以为它听不懂人语，对它诉说心事。
在它伤好的那一天，嫣儿把它喂得饱饱的，将它放在附近的山林里。
“走吧小狸儿，回去找你的家人吧。”嫣儿摸着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便在她手上蹭了又蹭。
这些画面让江无尘心里闷闷的，鼻子也酸酸的。即便闭着眼，泪水也止不住流了出来。
余有才站在一旁看见这一幕，心里纳闷，这小子怎么什么时候都能哭，难道除妖毒很困难吗？
这么一想，他心里的担忧更重了。
不同的画面还在江无尘眼前切换，他感觉自己此时就像是站在一个宽广的空间里，作为看客看着别人的故事。
他看见小狐狸回来复仇，它杀了那个书生，将他扔进荒山，摄取了莫府众人的灵识，使他们成为一具具行尸，它也想杀了莫莺蓉，可是，嫣儿挡在她前面：“不要杀我家小姐，如果你要杀，就杀我吧。”
“让开。”狐妖的杀意在嫣儿坚定的目光中渐渐散去，“我可以带你走，我……我可以给你当丫鬟，我可以让你过得比现在好一千倍一万倍。”
“莫家于我有恩，如果当年不是老爷夫人收留，我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狐妖悲凉地笑了笑，狠狠地看了莫莺蓉一眼，痛苦地笑出声。
如果当初嫣儿没有救它，此时它又会在哪里呢？可是它不甘心，既为了自己，也为了嫣儿。
莫莺蓉坐在地上，抓着嫣儿的衣服瑟瑟发抖，但听到嫣儿的话，还是哆嗦着腿站起身来：“嫣儿，这妖怪既然愿意放过你，你就赶紧走，不要管我。”
“小姐……”
“走啊！”莫莺蓉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将嫣儿推开，走到狐妖面前，“你说我们莫家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你杀害的人里，也有不少是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狐妖说道，“有什么无辜的人，我是狐狸，你是人，你们人类杀害别的动物时会去思考被你们所杀的动物无辜不无辜，有没有害过人吗，不会吧，那我就算杀了人，又何必去考虑被我杀的人无辜不无辜，有没有害过狐狸？”
狐妖冷笑道：“莫小姐，你说的这话，你自己觉得很有道理吧，可在我听来，你们人类可当真是不要脸，你们伤害别的动物时，自己也觉得理所当然，但是别的动物伤害到人时，就是邪恶，就是大错特错。”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报复错了对象。”
“报复？哈哈哈，你可真是可笑，我杀他们，只是因为这样做我开心。”狐妖说道，“我就乐意看见他们死，我就想听他们惨叫，我就喜欢他们绝望却无法逃脱我手掌心的样子。”
“你刚刚说，人类觉得自己伤害别的动物理所当然，我觉得你错了。”莫莺蓉依然颤抖着，有一部分原因是惧怕，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气愤，“至少我从不觉得理所当然，如果有人仅仅是因为喜欢而去虐杀别的动物，那我觉得他也是可耻的，邪恶的。”
嫣儿看了莫莺蓉一眼，也坚定地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你们怎么觉得，又跟我有什么关系？”狐妖说着，一挥手，两道妖气没入莫莺蓉和嫣儿的额头。
见两人倒在地上，狐妖深深看了嫣儿一眼，转身离开。
此刻，妖毒已除，江无尘睁开眼，嫣儿已泪流满面。
莫莺蓉窝在余有才怀里，亦是泣不成声。
“小姐，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害得莫家……”嫣儿跪在莫莺蓉身前，“小姐，你打我吧。”
莫莺蓉像是没听见一般，依然把脸埋在余有才的怀里。
江无尘擦了把脸，拍拍嫣儿的肩膀：“你先别说话了。”
他原先在云空天境，只听说妖怪素来喜爱害人，却未曾深究它们为何害人，只当是它们都只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提高自己的妖术。
当初看见这只狐狸，也只想着打死了事。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复杂，复杂到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此时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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