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学术报告彩排
这个周末异常忙碌。众人在五楼、圆形会议室进行学术报告彩排,以应对先生的到访。
刚过八点,菲妮走进会议室,坐在白蒂与林普中间。为梅花风情会布置的装饰物均已撤去,一张表格在会议室中央缓缓旋转,那是林普的研究成果。其他人则坐成两圈,听林普讲解。
“...今年冬天的气温将持续超低,这就是我的结论。”
“各位有什么问题吗?”一身黑色正装的梅塔在观众席上问,“提些建议也好。”
“完美。”上次被斥斥球困住的自然科学研究员欧歇头戴礼帽、眨着褐色的圆眼。
“我想先生不会为难林普的。”羊山夫人说,“毕竟要到冬天,才知道预测的对不对。”
“算通过了。”梅塔敲了下小锤,“下一位,法律研究员,米泽先生。”
菲妮立刻打起了精神。
米泽慢慢走到会议室中央,因努力压制着睡意,他的神情有些痛苦。
立体投影切换成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米泽揉揉眼睛,说道:“我近期的研究方向是荒诞的法律。立法荒诞是一种资源浪费...”
法律研究员慵懒地站着,衣服肥大像睡袍。为了提神,他揪了揪戴水晶耳钉的那只耳朵。
“以下是典型的、荒诞的法律:一,周末禁止妖鬼进入人的住所。”
一片哗然,笛萨按了按格纹鸭舌帽:“我作证,监狱里到处都是违法的鬼。”
“为什么是周末?”白蒂今天卷发披肩,面颊异常粉嫩。
“所以说,这是荒诞的法律。”米泽摸摸头,“它们立意不明,执法困难。”
有人帮忙念了出来:“第二条是,禁止公然嘲笑牛的嗓音。”
“还有第三条,禁止给羊穿羊绒大衣。”
众人大笑。
“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没有人会这样做。”米泽打了个哈欠,“以上三条真实存在,这样的法律只有一个用处—增加法学生的负担。”
米泽讲述完如何识别、撤除和避免荒谬的法律,众人笑着鼓掌。梅塔起身:“不得不说,这份报告很有趣,诸位有疑问吗?”
没有人举手。
“好,米泽先生可以回到座位上睡觉了。”梅塔看着名单,“接下来,心理学家,达钦先生。”
一个微胖、秃顶的男子穿着不合体的正装,匆匆走到会议室中央,脸上挂着谦和的笑。
“各位同僚,我的主题是:发际线的位置与焦躁情绪强相关。”
很多人不安地摸了摸额头。
“发际线越高,人就越焦躁。”心理学家达钦笑得心酸,“我自己没有头发,所以我请了20位同僚当观察对象。我测量了这20位同僚的发际线高度,又请他们填写了调查问卷。”
高度集中、向右上方倾斜的散点图出现在达钦身旁。
菲妮见林普戴着耳塞,问:“你不听报告吗?”
看懂了菲妮的口语,林普忙取下耳塞:“听人不断地说话,我有时会头疼。”
“达钦...”笛萨举起手,“你确定要在先生面前提及发际线?”
羊山先生遮着头顶,赞同道:“先生可能不会喜欢这个话题。”
心理学家达钦苦笑:“可是明天,先生就来了,我没有备选...”
“或许可以换个方向。”林普出谋划策,“比如情绪越稳定,发际线就越低。”
“先生会不会认为达钦在影射什么?”一个尖下巴的女研究员问。
“把发际线高低改成发量多少吧?”
“我该怎么做...”七嘴八舌的讨论让心理学家达钦深感无助。
一个方脸、戴着厚厚的眼镜的男研究员说:“控制好情绪,发际线就能长回来,这个怎么样?”
“这个主意不错!”
“妙!”
“可我没有数据。”达钦喃喃。
“这样吧,达钦尽快设计出一份问卷。”梅塔的八字胡严肃地抖动,“就按扎然说的来,主旨是情绪控制能带来发际线的推移。请各位帮忙填写。”
午饭前最后一个演讲的是羊山夫妇。身材相仿的两人并排站着,立体投影打出了三组词汇:
“雄鸟雌鸟
牡鹿牝鹿
公马母马”
“感谢大家在饥肠辘辘时听我们演讲。”因害怕纽扣崩开,羊山先生一只手压在腹前,“我们的主题是,区分性别的词汇。”
羊山夫妇举了许多例子,最终得出结论:雌雄、牡牝与公母的使用没有规律。
“只能说,小行星带走了这个秘密。”羊山夫人总结道,“0纪年时,人类的语言已高度发达,雌雄、牡牝、公母的使用全靠习惯。只有穿越到那场天灾之前,询问我们的先祖,才能得到答案。”
也许母体世界的人知道呢。菲妮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或许,0纪年之前,人类的语言不只一种?”笛萨问,“比如,雄雌、牡牝、公母来自三种不同的语言,我们现在用混了。”
“很有可能。”羊山先生回答,“实际上,这正是我们的长期研究课题。”
其他人问完了问题,梅塔道:“我有点犹豫,两位的结论似乎不够鲜明...”
“这倒是社会科学的常态。”白发苍苍的伦理学研究员说。
“好吧,既然乙肯如此说,就通过了。”梅塔环顾四周,“就餐前,我想强调一件事。上次火险警报演习,只有九个人在门厅聚集。我希望大家重视此事,人身安全高于一切。”
“当时我思如泉涌。”那个尖下巴的女研究员解释,“我不想打断思路。”
梅塔格外严肃:“与打断思路相比,葬身火海显然更恐怖。”
“顺利的话,明天,你就能离开伽坦了。”白蒂切开了鹌鹑蛋,“我希望你离开,又舍不得你离开。”
“先生会不会给我特权呢?”菲妮幻想着,“让我自由地出入伽坦,当你们的研究助理。”
“这是不可能的,没希望的。”白蒂不住摇头,“我借的几本书下午就到期了,可我要做报告。菲妮,能帮我还回去吗?”
“没问题。”菲妮接过了钥匙。
午后菲妮来到图书馆。馆中央,还书台上堆满了书,从《小臂》到《新闻学原理》、《永动机》到《跳跳兔管理学游戏》...菲妮左手边躺着一本黑封皮、不羁出版社的《宏观经济学》,右手边是跃动书局的《礼服剪裁》。
她闲逛着,不远处是顶着“哲学”标签的书架。菲妮走过去,那本《世界的起源》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抽出《世界的起源》,翻开目录,见106至178页是游戏假说。菲妮翻到133页,从第一行读起:
“母体世界有上千种语言,很多语言有自己独特的发音方式、句式甚至书写系统。多数情况下,使用不同语言的人无法直接沟通。“翻译”这个职业是为解决这一问题而产生的。”
菲妮向后翻了数页,一幅怪异的图画映入眼帘:一种似苍蝇非苍蝇、似蜻蜓非蜻蜓的昆虫趴在人的皮肤上,刺管一样的嘴危险地倾斜。旁边一行小字写着:传说中的昆虫—蚊子。公蚊子以植物汁液为生,母蚊子以血液为生。被其叮咬的人十分痛苦。
再往后翻过十几页,一段文字加粗写道:“母体世界有发达经济体、欠发达经济体之分。历史上不乏欠发达经济体卧薪尝胆、励精图治,最终发展成发达经济体的事迹;也不乏发达经济体不懂居安思危,退化为欠发达经济体的反例。详情请见本社出版的《宏观经济学》。”
菲妮心潮澎湃地合上《世界的起源》,手指从“不羁出版社”几个银字上划过。她跑向还书台,抓起那本《宏观经济学》,抽出了借书卡。
哪怕只有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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