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方块国专列
守望大道16号,黑桃国中央火车站入口处,几十辆警车排成阵势。每一位进入火车站的旅客都要接受警方的盘查。
“抱歉,我赶时间。”一个穿着黑大衣的高个子男人焦急地对正在慢悠悠查看身份证明的女警察说:“我不想让梅花国最大的雨刷器供应商等我,能不能快一点...”
“去过快乐小鸡茶馆吗?”女警察像是没听到高个子男人的话,慢悠悠抛出一个问题。
“没有!”旁边的警察已经放行了两人,高个子男人急道:“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快乐小鸡?”
女警察点点头,肥硕的下巴蹭着制服领口。男人接过身份证明,不耐烦地撇嘴。
“把这位男士带走,搜身检查。”
“什么!”高个子男人暴跳如雷,“你有什么证据!我时间很紧!梅花国的雨刷器...”话没说完,他就被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架走了。
两百米外,枫糖街与守望大道的交叉路口,弗司身着红毛衣灰长裤,靠在一家鞋店的橱窗上抽烟。大包小包的旅客从他面前经过,谁也不知道日记本正被他的皮带紧紧地绑在肚皮上。
时机出现了:一个穿着包臀裙的女子从鞋店旁边的美甲店里钻出,哼着小曲走向火车站。曾经,为摸清一位名模的行踪,弗司在机场蹲点了几个月。他认出那名女子是火车站纪念品店的员工,便迅速踩灭烟头,跟了上去。
“女士!”弗司追上了纪念品店员工,“你们对完账了吗?可以把钱还给我了吗?”
“什么?”纪念品店员工一脸茫然,“什么对账?什么钱?”
“你想耍赖?”弗司的脸涨得通红,“上午,出火车站的时候,我在你们店里买了东西,你们多收了钱!”他假装去掏自己的裤兜,“收据我还留着呢!”
行人纷纷侧目。纪念品店员工甩开弗司的手,大喊:“中午交接的时候没人提起这事,别来找我!我不管!”她匆匆跑到马路中间,在堵得死死的车辆缝隙里穿梭。
“你不管?”弗司紧追不舍,“粉色指甲很漂亮...但现在还是你的工作时间吧!”
包臀裙不利于行走,纪念品店员工怎么也甩不掉弗司。两人拉扯着过了马路,纪念品店员工脸红耳赤:“我带你去店里算清楚,不许嚷嚷!”
警车就在几米外的地方,弗司跟着纪念品店员工走向收发室。一个满脸雀斑的男孩子坐在门口,一见纪念品店员工便笑了起来。
“你回来了?”男孩子带着醋意看向弗司,“这是...”
“售后服务。”纪念品店员工简短地答了一句,领弗司穿过收发室,进入火车站。男孩子看看不远处的警察,又看看弗司,张了张嘴却忍住了。
纪念品店里,一对夫妻正等着结账。弗司突然变得善解人意:“你先忙吧,我可以等等。”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沓票据,认真地翻找。
纪念品店员工为顾客结账、包装。再抬头时,刚才要求退钱的人已经不见了。
7号站台停靠着两辆列车,一辆崭新、洁白,车身呈现完美的弧线;另一辆破旧、暗红、车头笼罩在黑烟中。弗司走在两趟车之间,拿不定主意。
那辆漂亮、干净的火车身上,每隔几米就贴了一个标牌,上面写着“黑桃国王城至梅花国王城特快”。每一节车厢外都站着一个衣着鲜亮的青年,露出八颗牙齿笑着。那辆破旧的火车外,空空荡荡,透过有裂纹的车窗,只能瞧见面容疲惫的男男女女。
弗司按了按腹部,确保日记本还在。他对梅花国特快外的一个服务生笑了笑,跳进了那辆破旧的火车。
秒针走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缓慢。弗司的眼神在站台和怀表之间来回移动。终于,过去7分零23秒时,车门吱呀呀地关上了,火车发出一声长鸣,颠簸着开动。
弗司在车厢末尾坐下,巨大的乏累感袭上全身。他不敢眨眼,怕会睡着。现在还远未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一幢幢精致的大理石建筑在两旁后退,天色暗沉下来。前排的婴儿哭了起来,年轻的母亲从背包里拿出一根煮玉米,弗司胃里一阵痉挛。逃离快乐小鸡茶馆时,大衣丢在了狗窝,饥饿和寒冷让弗司手脚冰凉。
“查票,方块国专列,查票。”
车厢那头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弗司抬头,看见了一个梳辫子的男检票员。五分钟后,检票员走到弗司身旁,拖着长音问:“你的票?”
弗司在裤兜里掏了半天,一无所获。
检票员恶狠狠地盯着弗司,嚼口香糖的速度慢了下来。他提高了声音:“你的票!”
“哥们,听我说。”弗司歉疚地笑,“我太累了,不想站在门边,虽然我买的是站票,但我真的太累了...”
“要么马上补票!”检票员挥舞着票夹,两边颧骨疯狂地耸动,“要么现在滚到门边站着去!”
弗司嘟囔着,不情愿地递出几枚银币:“终点站。”
“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检票员将银币扔进腰包,不屑地轻哼,“是啊,站票多便宜呢,我们都是傻子呢!”
弗司重新坐下,暗暗舒了口气。
检票员还在骂骂咧咧,正巧他的同事迎面走来。那同事手里拿着对讲机,正含混不清地说:“好,好,明白了。”
“什么事啊?”梳辫子的检票员停下脚步。
“黑桃国警方要我们协助抓捕一名逃犯,是个瘦瘦的、个子挺高的男人,他们也没说别的。”
“黑桃国的人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啊?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梳辫子的检票员响亮地嘲讽,“我也瘦瘦的,个子挺高!”
“是啊,不过,刚才你看见可疑人员了吗?”
“可疑人员?”梳辫子的检票员把手搭在弗司的座椅靠背上,“没有,前面我都查过了,往后走吧。”
20小时之后,方块国专列缓缓驶入方块国火车站,停靠在5号站台。弗司走下火车,浑身酸软,筋骨僵硬。方块国是个生活成本低廉的国家,即便如此,他携带的钱也支撑不了多久。日记本的硬边硌在皮肤上,弗司有些懊恼。可仔细一想,这一切都无法逃避:见过那个老人,读过日记,就注定要走上逃亡之路。
火车站外是一幅与黑桃国截然不同的景象。视线中尽是低矮的砖房和乱糟糟的电线,道路杂乱地交错,地面泥泞不堪。街道两旁横七竖八地停放着商贩小车,一辆卡车擦着两三个行人驶过,引来大声的咒骂。
“啊...呸!”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侧身,一口啐向地面,弗司忙闪身躲过。
“先生,去哪里?”一辆带篷三轮车逼近弗司,车夫按着铃铛大喊:“只要九十铜币。”
“太贵了。”弗司摇头,脚步不停。
“八十,不能再少了。七十!”
弗司爬上三轮车,报出那个著名的激进派报社的名字:“四方先锋报社。”
车夫把住刹车,扭过头来,不可置信道:“报社?不是旅店,不是餐馆?不是找女人的地方...报社?”
弗司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车夫撅噘嘴,踩动了脚踏。
高速公路上,带篷三轮车被一辆辆喷着黑烟的汽车超过。车夫似乎憋了一肚子气,不停地按铃铛。绵密尖脆的铃声锥进了弗司的大脑和心脏。
“您能不能不要再碰铃铛了?我有些头疼...”
“啊?”车夫回头看了看,“你不是方块国人?”他突然面露惊恐,“不好!警车!”
三轮车猛地加速,弗司重重撞向了椅背。车夫抢着骑进最右侧车道,然后溜下了高速。
三轮车在土路上颠腾了近二十分钟才停歇。车夫指向右侧一栋水泥楼房:“到了,就是这里。”
水泥建筑孤零零地立在树丛里,顶层挂着标牌:
“一楼 四方先锋报
二楼 云朵食品公司
三楼 (招商)
四楼 诚意布料
五楼 黑桃国、梅花国优质珠宝
六楼 (招商)”
“一共七个银币。”车夫拽住弗司的红毛衣。
“不是七十铜币吗?”
“这么远,七十铜币就想打发我?”
胃里翻江倒海,弗司没力气争执了。他付过钱,径直走进水泥楼房。但四方先锋报社的铁门紧闭,门外只有一个喇叭,不带感情的女声在走廊里回响。
“请稍等片刻,工作人员外出用餐了,马上回来...”
弗司靠着铁门坐下,阳光照着他的脸,温暖让困意无所遁形。再睁眼时,天黑了。
“请稍等片刻,工作人员外出用餐了,马上回来...”
一人快步走下楼梯,看见弗司时吓了一跳。
“您...在等报社的人?”
“是的。”弗司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您就是报社...”
“不不,我不是。”那人友好地笑,“我是云朵公司的。您还是回去吧,报社的人下班了。他们每天都这样,放着广播,其实已经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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