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拉住她又道:“……离公子,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先带你们躲到一个地方去。”
深知他带去的地方一定都是温家人的地方,但离殇转念一想最危险的地方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况且眼下江氏夫妇尚未苏醒,魏无羡和江澄他们又不知去向,等安顿好了江氏夫妇再去找他们也不迟,于是她便欣然答应了。
他们先走水路,乘船下江,转陆路再乘温宁备好的马车。第二日,才至夷陵。
看着还再昏迷的江氏夫妇,离殇临行前嘱咐温宁一定要等到三日过后方可拔去头上的银针。温宁常年与药为伴,知道该怎么做忙点头让她不用担心。
期间与温情打过照面,她似乎早就料到自家弟弟是什么性情,只要不是危害她弟弟生命的事情她都不会多管闲事。离殇倒也安心。
安顿好了一切,她便马不停蹄地借着灵蝶的指引来到了眉山。此时外面刚下过雨,阴沉沉的,她混在人群里,避开温氏人的眼线悄悄潜进一家客栈。
上了二楼,在最尽头的屋前停住,踌躇了半天正待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离殇有些半晌没有回过神,魏无羡站在门口与她正面相撞,同样愣了愣,待看清正是他担心许久的人时,还未等离殇开口就把她拥入了怀中。尽管已经得知温氏人并未在此,他也稍许放心,但现下看见她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方才真正觉得一颗心终于安稳下来。
离殇回以拥抱,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着他们都安然无恙满心的担心这才放下。
看见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江澄心底竟有些许不是滋味,收回目光,呆滞的望向不知名的地方。
过了好半晌,魏无羡才略微松开手,只觉得她的左臂似乎使不上劲,忙问道:“你的手受伤了?”
“已经包扎过了,不用担心,皮外伤。”
离殇轻描淡写道。
因是夜里,看不清她的脸色,直至牵着她进了屋借着火光打量她的脸色,才惊觉她脸色煞白。
魏无羡一边紧张地检查她的伤口一边询问她是如何逃离莲花坞的,离殇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在说到月禾为救她以身挡剑的时候,她略微顿了顿,凄然的笑了笑便没在开口。
江澄连忙道:“那我阿爹阿娘现在在何处?”
“放心吧,我已经把他们安顿好了,就等着我们过去汇合。”顿了顿又道:“不过,他们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被化去了金丹,今后,就是普通人了。”
“活着就好。”
江澄和魏无羡对视了一眼,突然向着她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阿离救命之恩。”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离殇有些措手不及,她忍着身上的疼痛连忙起身把他们扶起来道:“你们干嘛呀?作为江氏弟子,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但凡我力所能及的事,我都会去做。……只恨我当时没有能力把其他人都救出来……”
魏无羡:“你也别自责了,这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些温狗太过猖狂!”一想到那些死去的江氏弟子,魏无羡只觉胸口有股闷气不上不下甚是难受。
眼下看着两名女子都生了病,魏无羡商议着去药铺抓点药回来,临行前好生叮嘱江澄不要乱跑照顾好她们两个。
待他出去之后,离殇也悄悄跟了出去,江澄阻止道:“阿离,你要去哪?”
“江澄,答应我哪也别去,照顾好师姐,若我们都没有回来,你就带着师姐先去找师祖。我们在那里汇合。”
****
好不容易在一处商铺前找到了他,离殇刚要过去,就见几名温氏弟子朝那边走去。心一横,离殇随手拿起石子便朝某个人丢了过去。
那人惊叫一声,回头正好看到一个身影在雨中疾行而去。
“站住!”几名温氏弟子持剑追了过去。
四周到处草木丛生泞泥不堪,幸好出门之时她随手带了短剑。
在温氏弟子继续前行出第五步时,离殇出手了。
如一只在静谧夜空中无声地滑翔的苍鹰。离殇跃出草丛,飞扑向落在队尾的温氏弟子,一手紧握住他的嘴,另一手托住他的下颚,用力一扭,那人于顷刻间丧命,身子软软瘫倒在离殇身上。
她抱着尸首滚入旁边的草丛,轻轻放下,似觉短剑不够锋利,她抽出尸首所携带的长剑,再次飞纵而出。
行在前面的那个人,听见动静回头,一边拔剑一边抹脸上的雨水,剑还未来得及拔出,一股凉意自天灵盖倾斜而下,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听见叫唤声,多名温氏弟子发觉有异,纷纷回首,见有人来袭,数枚暗器齐齐朝离殇打来。
离殇携剑就地滚入深草之中,暗器有的打在剑身上,叮当作响,有的没入草丛之中。
眼前尸首横陈,皆是一剑致命,竟有人在无声无息间做到,温氏人对离殇不敢小觑,对着草丛连射数枚暗器,皆如泥牛人海,草丛中死一般寂静。
剩下的两名温氏人心有不甘,拔出长剑,紧紧握在手中,一步一步挨近草丛……
月色如霜,草叶似剑。
离殇忍痛深吸口气,运转灵力从右侧飞掠而出朝着远处的老杨林而去。原本是想把他们两个都杀了,青羽却一直在她耳畔叨叨让她不要念战。
***
魏无羡提着一推好吃的进了屋,却只见江澄和师姐,阿离却不知去向。
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忙问:“阿离呢?”
江澄也慌了:“你前脚刚走,她就跟过去了,你们没遇到吗?”
魏无羡把东西随手递给江澄叮嘱他照顾好师姐不要乱跑便夺门而出。
只怕那时就是阿离把温氏人支走的,魏无羡满心悔恨,这才刚见面又让她身处这般险境!他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刮子!
疯了一样,魏无羡拔腿就跑,往来的方向跑。
豆大的雨点砸在他身上却浑然不觉,四周泛着雾气,草丛中来时的路泞泥不堪。
阿离!阿离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几天的逃亡都未能进食,饥饿焦急加上淋着大雨让魏无羡头脑晕眩,眼前不断发黑,终是体力不知,整个人一下子扑在了草丛里。
他胸膛中涌起一股铺天盖地的无力和恨意,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力量是这样的渺小,在岐山温氏这个庞然大物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
终于把那两个温氏弟子甩开,离殇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她咬牙忍住,半扶着一棵杨树轻喘气,青羽担心道:“你伤的太重了,必须马上治疗!”
离殇摇了摇头“我没事,还能挺得住。”
她随手捡起地上的枯木杵着向前行去,不消半刻,就看到不远处有个黑色的人影朝这边而来,她以为又是那两个温氏人,正要持剑刺去,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阿离,是我!”
魏无羡?
离殇终是体力不支倒了下去,魏无羡堪堪接住她,只觉她全身冰冷之极,心下一紧,再细辩出她苍白的脸:“你受伤了?”
“背上划了个小口子。”她轻描淡写,虚弱的语气却掩饰不住疲惫。
“我看看……是暗器……”魏无羡心猛地往下一沉,“上面淬毒了!”难怪她觉得全身麻痹,动作比以往慢了许多。
魏无羡面色一沉,揽手一把抱起她。离殇吓了一跳忙道:“你干嘛?”
“要解药!”
离殇赶紧阻止“你以为向温家人要了,他们就会给吗?你去了只会白白送死!”她喘口气接着道:“我们先带着江澄和师姐去夷陵与江叔叔他们汇合,也许温情会有办法……”她只觉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躺在魏无羡的怀里,她竟有一种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感觉。大家都没事,就算她现在死了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
看着快要睡过去的阿离,魏无羡惊慌地在她耳畔呼唤:“阿离……你别睡,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找温情!你别睡好不好,我、我唱歌给你听,……荒草……何茫茫,白杨……易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去远郊……”
听着那不成调的曲子,离殇沉沉的睡了过去。她嘴角亦是带着浅浅微笑,似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夷陵监察寮
温情俯身自木柜中取出一卷布裹,在桌面上展开,烛光下,一整排的银器具亮得灼眼,有大小各异的银刀,刃口薄如冰片,还有银镊子、银剪子、银锤子,甚至还有一柄银锯子……
“温宁,你帮我去竹林里抓条蛇回来。”
温情指着旁边的草篓子,吩咐道。
温宁应了一声,拎着草篓子出去。
魏无羡不解道:“这是要以毒攻毒吗?”
温情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把铜盆端至榻前,取出一方干净布巾,沾了水,从离殇背上的伤口擦下去。
这水并非一般的水,淌过伤口时,周遭皮肤立时泛红。魏无羡在旁看见阿离眉间紧皱,应是十分疼痛。
将伤口反复清洗了几遍,直至周遭肌肤红得要滴出血来,温情这才取过一柄小银刀,刀刃锋利至极,将伤口切开,在从伤口处切下一小片肉。
血,一下子涌出来。
魏无羡只是在旁看着,心里都是一阵阵发紧,又看见阿离在昏迷中双手攥握成拳,想是疼痛难忍,忍不住伸手过去覆在她手上,却被她一下子紧紧握住。
温情聚精会神地将切下来的肉放在一个银盘子上,正好温宁抓了蛇回来,她打开草篓子,让小青蛇慢慢游出来。
有血腥味诱引着,小青蛇扭着身子,径直朝银盘游去,绕着那小片肉游了几圈,然后一口咬下去,几下就吞入腹中。
看着蛇吃下去,温情似送了口气,又仔细端详那青蛇的变化。
只见青蛇将肉吞入腹中之后,原本鳞片青翠如玉,光华流转,慢慢地,鳞片上光泽暗淡下去,青翠也一点一点褪去,呈现出灰白色,直褪到尾尖,剩下小指头长的那么一小截便不再褪了。
整条小青蛇变成了小灰蛇,唯独尾尖仍旧青翠,在空中扭动着,显得有几分有趣。
“行了,把它送回去吧。”温情将小蛇仍旧装回草篓之中,目中有慈爱之色,“过几日,它自己将毒消解了,褪下皮鳞,就能回复原来的模样。”
魏无羡忍不住插口道:“你的意思是,蛇能消解这毒,是不是她就有救了?”
温情淡淡道:“理是这么个理,但她岂能和我的蛇比,能不能救和能不能活,这是两件事。能救的未必就能活,这都得看她的命。”
魏无羡的手此时尚还握着离殇的手,听温情这么一说,只觉心里有股恶气汹涌而出“毒还不是你们温家人下的!你今天救也必须把她给我救活了!”
“你最好给我冷静点!声音这么大是想把那些温家搜查的人都给引过来吗?”
温情朝他怒道。
“魏公子,你不要着急,我姐姐一定会救离……姑娘的。”温宁拍了拍魏无羡的肩膀,安慰道。
温情看着他道:“哼!你不用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再跟你说一遍,温家做的事不代表我们做的事,温家造的孽不代表要我们来扛。冤有头债有主,我是夷陵这边的寮主,可我是受命上任,我是医师药师,根本没杀过什么人,你们江家人的血我更是没沾过。”
确实,从没听说过温情手下出过什么人命或惨案,只有各地都盼着她去接手的,因为温情是温家人难得行事作风正常的人,有时还能在温若寒面前说几句好话,口碑一向不错。
屋里一片静默,半晌,魏无羡开口道:“刚才是我鲁莽了,我道歉,还请问温姑娘阿离她是否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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