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一掌拍得一名蓝氏门生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原来,刚才在洞中,正是此人想要立功一箭命中妖兽,却不料伤了离殇。他当时脸色苍白,吓得只好扑入水中落荒而逃。
蓝忘机冷冷的盯着他,隐在衣袖里的手暗暗握成拳。他有试着返回洞中,可惜那洞早就已经被堵的死死的,凭他们这些人的力量根本做不到重开洞口。
江澄的脸色也是极其阴沉,那只箭正中离殇胸口。现在洞被堵住,她和魏无羡被又困在其中。若是不及时治疗,只怕她……
江澄忽然狠狠地朝身边的树干锤去,他这一拳锤的极重,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一想到离殇无力地倒在魏无羡怀中,只觉得恨不得打死这名弟子。
他深吸一口气,道“先各自回家搬救兵吧!”现在不是焦虑的时候,他必须得尽快找人来救他们!
***
……又是那条既陌生又熟悉的大街,处处张灯结彩,灯火璀璨。
自她身旁经过的人们,衣着华丽,面带笑容,仿佛在过什么热闹的节日。
她立在街道中间,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什么。
繁灯似锦,笑语喧哗。
她却始终孤零零的一个人。
骤然间,有人握了她的手:“走,跟我走!”
“你是谁?是谁?”她不肯,使劲挣扎。
那人的手却如铁钳一般,又冰又冷,怎么也挣不脱……
“啊!”
她喘着气,一头大汗地自梦中惊醒,瞪大的双目正对上魏无羡。
而他,正握着她的手。
关于魏无羡为何一看到她醒了脸色就特别古怪,离殇实在想不到一个合理的缘由,足足愣了半晌,就这么干瞪着魏无羡。
魏无羡清咳一声,率先开口道:“你指甲该修了。”
“啊?”
“把我都划伤了。”他松开她,手指抚上勃颈。
借着烛光,离殇看见他左侧脖颈似有几道细细的血痕,吃惊道:“是我、我划的?”
“难道是我自己划的?”他挑眉道。
“这……对不起啊。”
离殇只得道歉,转而一想:不对啊,他凭什么抓着她的手!
她梗梗脖子,决心据理力争,重新开口:“这个……呃、那个……呃、那为什么……你、你握着我的手啊?”
“你在发烧你不晓得吗?”魏无羡没好气的反问她。
“哦,难怪我觉得你的手那么冰,原来是这个缘故。”
离殇恍然大悟,歪头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大概是要落雨,难怪室内这般昏暗。
“……那个,我们什么时候离开那个地方的?”
“七天前吧。”
“七天前?我昏迷了有这么久吗?”离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魏无羡朝她点了点头,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开口道:“你得对我负责。”
“………”离殇怀疑自己幻听了,歪着头看着他道:“你刚刚说什么,风太大,没听清?”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魏无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开口道:“我负责也行,既然都已经发生了,谁负责都无所谓。”
“等等等等!”离殇开口打断他,疑惑道:“什么叫做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发生什么了?”
反正他也没打算隐瞒,直接把之前他看了她身子的事告诉了她。
离殇顿时如遭雷击。
“你、你、你……”她结巴了半晌也没说下去。
魏无羡解释道:“你当时昏迷不醒,我又不知道你伤口如何了,只能如此啊,不过你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没想到他较真到这般程度,离殇欲哭无泪,正待开口,就听门口传来几道清咳的声音。
江厌离和江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江澄手里端着药,斜眼看着他们。
她勉强从榻上爬起来,四肢不烧了,依旧在发软,嗓子微干。一旁的魏无羡率先开口道:“师姐,江澄你们怎么来了?”
江澄道:“只许你来看阿离,我们就不行啊。”说着已经把药端给了离殇。
江厌离提着罐子走到桌边放下,这才关切的看着离殇道:“伤口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还疼吗?”
“多谢师姐关心,伤口已经愈合了,没有大碍。”
“没事就好,”江厌离盛好了汤,送到她手里。汤里是切成块的莲藕和排骨,都是肉粉色的,熬得表皮微烂,香气浓郁,滚烫滚烫。离殇昏迷数日未进食,不能一下给她吃太实的东西,这个刚好,道了声谢谢师姐便抱着碗喝起来。
一旁的魏无羡满脸羡慕的盯着她,搞得她不好意思就这么开吃。江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道:“罐子里还有,你自己不会盛啊!”
话音刚落就见阿姐又盛了一碗递到他面前。魏无羡朝江澄挑了挑眉,伸手接过道:“还是师姐对我最好!”
江澄道:“你自己没长手吗!”
江厌离把另一个盛了汤的碗递给江澄笑了笑,道:“你们两个,别打扰阿离休息……”
话音未落,江枫眠迈了进来。魏无羡和离殇放下碗,道:“江叔叔!”
江枫眠道:“坐着吧。”
江厌离递了一方手帕给魏无羡擦嘴,道:“好吃吗?”
魏无羡不去接手帕,夸张地撅起嘴,道:“好吃!”
离殇有些鄙夷的看着他,怎么感觉该受伤的应该是他?
江厌离笑着给魏无羡擦了嘴和下巴,很高兴地拿着碗出去了。江枫眠坐到了她刚才坐过的位置,看了看那只白瓷罐子,似乎也想尝尝,奈何碗已经被江厌离拿走了。江澄道:“父亲,温家的人还是不肯把剑还回来吗?”
江枫眠收回目光,道:“近日他们正在庆贺。”
魏无羡道:“庆贺什么?”
江枫眠道:“庆贺温晁以一人之力,斩杀了屠戮玄武妖兽。”
闻言,魏无羡险些从床上滚了下来:“温家杀的?!”
江澄嗤笑道:“不然呢?你还指望他们说是你杀的?”
魏无羡道:“温狗胡说八道臭不要脸,明明是我和阿离杀的。”
魏无羡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离殇这才想起在山洞里发生的那诡异事件。看来不得不去查查这个原主以前的身份了!
后来不知道他们怎么聊到家训上去了,
一个冷厉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是,他不明白,有什么关系啊,魏婴明白就够了!”
犹如一道紫色的闪电一般,虞夫人带着一阵冷风刮了进来。她站在魏无羡床前五步之处,双眉扬起道:“‘明知不可而为之’,可不就是像他这样,明明知道会给家里添什么麻烦,却还要闹腾!”
江枫眠道:“三娘子,你来做什么?”
虞夫人道:“我来做什么?可笑!我竟然要被这样询问。江宗主还记得不记得,我也是莲花坞的主人?记得不记得,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地界?记得不记得,哪个才是你儿子?”
这样的质问,这么多年来已经听到过无数次了。江枫眠道:“我自然记得。”
虞夫人冷笑道:“你是记得,但光是记得也没什么用。这个魏婴,真是一天不惹事浑身就不痛快!早知道还不如就叫他老实待在莲花坞禁止出门。温晁难道还真的敢把姑苏蓝氏和兰陵金氏的两个小公子怎么样?就算敢怎么样,那也是他们运气不好,轮得到你去逞英雄?”
在江枫眠面前,魏无羡总要给他夫人一些面子,一句也不顶,心道:“不敢把他们怎么样?那可不一定。”
虞夫人道:“我把话放在这里了,你们等着看,他总有一天非给咱们家惹出大乱子不可!”
江枫眠起身道:“我们回去说话。”
虞夫人道:“回去说什么?回哪里说?我就要在这里说。反正我问心无愧!江澄,你过来。”
江澄夹在父亲和母亲中间,犹豫了片刻,站到母亲身边。虞夫人抓着他的双肩,推给江枫眠看:“江宗主,有些话我是不得不说了。你好好看清楚,这个,才是你的亲生儿子,莲花坞未来的主人。就算你因为他是我的生的就看不惯他,他还是姓江!——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外边那些人怎么传的,说江宗主这么多年了还对某某散人痴心不改视故人之子为亲子,都猜测魏婴是不是就是你的……”
江枫眠喝道:“虞紫鸢!”
虞夫人也喝道:“江枫眠!你以为你声音高点儿就怎么样了吗?!我还不清楚你!”
两人出门理论去了,一路虞夫人的怒声越发高涨,江枫眠也是强压火气与她争辩。江澄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看了一眼魏无羡和离殇,突然也扭头走了出去。
魏无羡道:“江澄!”
江澄不应,匆匆数步已转上了走廊。魏无羡只得起身追了出去,快到门口时回头望了眼还在坐在床上的离殇犹豫了下,离殇知道他在担心她的身体,朝他笑了笑“你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魏无羡这才夺门而出。
“江澄!江澄!”
江澄只顾埋头往前走,魏无羡大怒,扑上去一把掐住他脖子:“听到了还不应!找打!”
江澄骂道:“你追过来干什么,还不滚回去照顾阿离!”
魏无羡道:“这可不行,咱们得把话说清楚!那些乱七八糟的鬼话你可千万不能相信。”
江澄冷冷地道:“哪些乱七八糟的鬼话?”
魏无羡道:“那些话说出来都脏了人嘴的。我爹妈都是有名有姓的人,我见不得别人给我瞎落户!”
他搭着江澄的肩,硬是把他拉到走廊边的木栏上一起坐下,道:“咱们摊开了说,不要别别扭扭的心里藏着东西。你是江叔叔的亲生儿子,未来的江家家主。江叔叔对你自然是要更严厉的。”
江澄斜着眼睛看他。
魏无羡又道:“可我就不一样,我是别人家的儿子,爹妈都是江叔叔的好朋友,他对我当然要客气一些。这个道理你肯定明白吧?”
江澄哼道:“他对我并不是严厉,只是不喜欢。”
魏无羡道:“哪有人不喜欢自己亲生儿子的?你别瞎想了!那些嘴碎传谣的我见一次打一次,打得他们妈都不认识。”
江澄道:“就是有。他不喜欢我阿娘,连带也不喜欢我。”
这一句,还真是难以反驳。
仙门世家皆知,虞三娘子与江枫眠是少时同修,十几岁便认识了。江枫眠性情温雅,虞紫鸢则强势冷厉,二人交集并不深,因此虽然门当户对,却一直没什么人把他们联想作一对。后藏色散人出世,途径云梦,偶与江枫眠结识交友,还一同夜猎过数次,彼此都极为欣赏对方。人人猜测,藏色散人极有可能成为莲花坞下一代的女主人。
谁知,不久,眉山虞氏忽然向云梦江氏提出了联姻。
当时的江家宗主对此颇感兴趣,江枫眠则无此意。他并不喜虞紫鸢的品性为人,认为二人并非良配,婉言谢绝了数次。而眉山虞氏却从多方入手,对当时尚为年轻、尚无根基的江枫眠强力施压,再加上不久之后,藏色散人与江枫眠身边最忠心的家仆魏长泽结成道侣,远走高飞,云游在外,江枫眠终于败下阵来。
江虞二人虽然成亲,却成一对怨侣,常年分居,话不投机。除了家族势力得到巩固,也不知究竟还得到了什么。
云梦江氏立家先祖江迟乃是游侠出身,家风崇舒朗磊落,坦荡潇洒,虞夫人的精气神与之完全背道而驰。而江澄模样和性子都随母亲,天生便不投江枫眠之好,从小诸般教导,始终调不过来,是以江枫眠一直表现得似乎不是太青睐他。
江澄掀开魏无羡的手,站了起来,发泄道:“我知道!我不是他喜欢的那种性格,不是他想要的继承人。他觉得我不配做家主,不懂江家的家训,半点没有江家的风骨。是!”
他扬声道:“你和阿离合力斩杀屠戮玄武,浴血奋战!了不起!可是我呢?!”
他一拳砸在廊柱上,咬牙道:“……我也是奔波数日,精疲力竭,一刻都没有休息过!”
魏无羡道:“家训算什么!有家训就一定要遵守吗?你看姑苏蓝氏的家训,三千多条,条条都要遵守,人还活不活了?”
他跳下木栏,道:“还有,做家主就一定要受家风、从家训?云梦江氏历代这么多位家主,我就不相信人人都是一个样。就连姑苏蓝氏也出过蓝翼这种异类,可谁敢否认她的实力和地位?论及蓝家的仙门名士,谁敢略过她?谁能略过她的弦杀术?”
江澄默然不语,像是稍稍冷静了些。魏无羡重新搭上他的肩,道:“将来你做家主,我就做你的下属,像你父亲和我父亲一样。姑苏蓝氏有双璧算什么,我们云梦就有双杰!所以,闭嘴吧。谁说你不配做家主?谁都不能这么说,连你也不行。敢说就是找揍。”
江澄哼道:“就你现在这个样?能揍谁?”
离殇扶着墙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这两个人总算是解释清楚了。末了她又有些头疼的看着手腕,那个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彼岸花印记正静静地绽放在她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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