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都这么说了,吴梅要是拒绝,那也显得她好像很小气一样,对婆婆不当自己人看,吴梅便笑道:“我就承您吉言了,我也希望我能瘦点呢。”此时的吴梅还没有发现她听漏了陈母说的一句话,是把你接过去住,而不是把我们,也就是如果陈建华真的有能力把妻儿接过去,陈母只说了吴梅。
按照陈母这种一直依赖别人的人,正常来说是会一直想跟着儿子的。
做完了桃干,吴梅才写了回信,寄出去之后,她才放心。
“梅子,你来看着团子吧,我出去一下。”陈母把团子放到吴梅怀里。
本来吴梅今天去镇上寄了东西,顺便又跑去县城问了一下夜校的招收情况,走回来累的半死,没想到一回来陈母就这样。
她奇道:“妈,您这是出去做什么?”
陈母讪笑:“也没什么,在家里闷的慌,我想出去走走。”
吴梅不置可否。
团子刚刚一岁,正是好动的年纪,吵着要下地,吴梅也没有精力再去想其她的,便让团子在地下学走路。
正好隔壁的赵腊枝过来了,她也抱着孩子过来的,她儿子就比团子大几个月,陈母经常让团子和王家这个小孙子在一起玩。
“腊枝来了,快坐下吧。”吴梅见状就要端凳子。
赵腊枝摆手:“不用客气,我们都是邻居,客气什么。怎么样了?我听说你要去读书?这是真的吗?”
这赵腊枝其实也就比吴梅大几岁,但是从来没想过读书,其实她娘家条件还是不错的,可惜她不是读书的料子,所以听到别人上进,她羡慕的紧。但同时她的想法又十分传统,认为女人还是在家相夫教子要好,否则女人也出去了,男人也有事,这个家的孩子谁来管?再说,这样子家也容易散。
“是啊,差不多了吧,过几天去考试。到时候我婆婆一个人忙不过来,也要麻烦你帮一下忙。”吴梅笑道,这就是一句客气话,其实吴梅这个人除非万不得已,一般不会找人帮忙。
却没想到赵腊枝说道:“你婆婆恐怕也跟你带不了多久的孩子了吧?”
“嗯?”吴梅看着赵腊枝,一脸疑惑。
见吴梅还不知道,赵腊枝便道:“你还不知道呀,好多人看到你婆婆经常送饭给住在牛棚的那个人吃,你婆婆其实也不算老,现在建华不在,她也没什么事情烦心,好多人都说她想和那个人在一起。”
“不会吧?送饭的事情是因为建华有交代,那是个专家,以前教过建华一些东西的。”
赵腊枝闻言,立马撇清:“那我就不知道了,许是别人传闲话吧。”
吴梅联想到之前的事情,心里到底存了疑惑。
与此同时,陈母正在陶专家住的地方清扫,她念叨道:“以后我来跟你扫地就行了,你可千万不要自己弄,你是越收拾就越乱。”
陶专家住的地方虽说被称为“牛棚”,其实也就是个小屋子,远远达不到真正牛棚的程度,因为陶专家还曾经援藏过,又拥有丰富的学识,所以即便是下放到这里,村里的人也很尊敬他。
但是他这个人不太会做家事,陈母平日里除了端饭过来,就是帮他缝补,倒也干净的很。
陶培生好脾气的笑道:“知道了。秀容,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陈母原名姓云,叫秀容,她听到他喊她的名字,倏地脸一红,“你叫我名字做什么?这又不像是在以前,被人家听到了多不好呀。”
“听到了就听到了吧,以前是我们有缘无分,现在重新来一次,我什么都不怕了。”陶培生为人一向温和,很少在他这里看到坚毅的眼神。
云秀容仿佛看到了他年轻时候的样子,还是那样,戴着金丝边眼镜,温文尔雅,只要他看别人一眼,别人都能沉醉在他的眼神里。
可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怎么跟我儿媳妇开口。”
陶培生挺起胸膛,“不如我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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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校的考试只考两门,语文数学,附加卷是英文,这些题目对于长期刷题的吴梅来说,非常简单,她很快做完就交了试卷。
其余班上的同学看着她这么早就交试卷,颇有一种羡慕的神情,吴梅和她们不一样,她不是住在县城离的,所以考完试还要摸着夜路走回去。也就是她,胆子大,外加人有力气,一个人走几十公里也不怕。
晚上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平时陈母早就带着团子睡了,今天破天荒的没有睡,还帮吴梅接东西。
“梅子,你早上做的饭,我还沏着,你要不吃点饭吧。”
陈母今天倒是很体贴,平时也不能说她不好,但总归她又不是陈母的亲生女儿,当然也没有那么体贴和细心。
她这么一说,吴梅还真的觉得自己饿了,她去厨房端着碗吃饭,见陈母还没走,想了一下,又道:“妈,辛苦您了,建华不在家,我又在外面忙,真是让您操心了。”
“不,不操心。”陈母其实有点心虚,她想把事情和盘托出,但是又有点害怕。
“妈,您这是有话要跟我说?”见陈母还坐着不走,吴梅问道。
陈母讪笑:“梅子,妈还真的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吴梅放下碗,静静的等着,其实她心里对陈母的事情略微知道点儿,但是陈母是她的长辈,她的感情生活不是吴梅这个做儿媳妇的能够管的,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陈母略微沉吟了一下便道:“建华的师傅你认识吧,就是陶专家?他其实是我曾经的未婚夫。”
见吴梅有些不可置信,陈母便解释道:“我曾经跟你说过我的出身,我爹是举人,我祖父更是搞洋务的,只是我是老来女,和上面哥哥们的感情很是淡薄。我爹在我死前为我定了一门亲事,便是陶家的少爷,只是当时大家意识形态不同罢了,但是我哥哥们想两边下注,便让我留在武昌,等着嫁进陶家,陶家也是真心实意要娶我的,送了二十八抬聘礼过来。”
吴梅想,既然都是双方认可的,为何还是没有成?
她看向陈母,陈母也很苦涩,“因为当时内战,我哥哥嫂子侄儿还有我妈准备去台湾,都来不及说一声就走了。而陶家此时却反悔了,但是他们一家都是好人,所以把我送到江陵乡下,避免受到内战的牵连。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建华的爸爸当时还是陶家雇的佃户,我的身份受到质疑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跳了出来跟我结婚。他对我的恩情,我是一辈子都难忘的。”
也难怪陈建华的父亲这么宠陈母,吴梅笑道:“您其实也挺享福的,建华的爸爸到底还是对您很好。”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起先我不是很喜欢他,但是他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上,慢慢的,等我开始喜欢他的时候,他却当兵了,最后还死了。梅子,你们不理解我为什么总是想让建华和大房和好,因为当时你大伯母他们都对我很好的,我的成分有问题,她们也不在乎,你大伯母还帮我跟村里人吵架,尤其是建华的爸爸死后,我当时一个人根本带不了建华,她们还安排我结婚,大嫂还跟我给了十块钱做嫁妆。可那个男人短命,过了没多久就死了,大嫂她们又收留了我。”
讲了许多事情,陈母又道:“我一个人过了这么久,其实没想过再找的,可没想到又碰到培生了,他的妻子已经过世了,唯一的女儿也早嫁了,所以我想……”
听到末尾,吴梅也理解了她的意思。
“妈,作为儿媳妇,我是不会反对的,您现在也堪堪四十岁,未来还有好几十年,总不能让您一直这么形单影只吧。但是,您该跟建华说一下,他和您一直相依为命,如果有他的祝福,岂不是更好。”
听了儿媳妇的话,陈母觉得很有道理,她要再婚,儿媳妇毕竟是外姓人,可儿子却不是,儿子如果不同意也难办。陶培生没有儿子,现在话里话外都是把陈建华当自己儿子看待的,否则谁会那样倾囊教授,但如果陈建华不同意,甚至和她断绝关系,她老了可就没人养了呀,所以陈建华的意见很重要。
她迎着烛光,看向吴梅,带着几丝忐忑:“也不知道建华会不会同意。”
吴梅笑道:“建华虽然平时脾气不好,但他的心总是好的,为了您的下半辈子着想,他也不会拒绝的。明天您可以让陶专家写封信寄过去试试吧?趁热打铁嘛!”
这才小一年的时间,陈母就频频去陶培生那里,明显这俩人的感情那是一日千里,怕是多一刻也不想耽误,既然如此,还不如成人之美,吴梅在这件事情上会支持陈母的。
现在下牛棚的这些人,将来总会平反的,到时候陈母下半辈子至少不用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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