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Summer
“我再警告你一遍,汤姆,”科尔夫人站在门口,她高高地挑起她的眉头,摆出一副夹杂着怒意与严肃的脸色,也许她是真的处于极端愤怒的状态,但汤姆此刻觉得她的脸僵硬得像是被人贴了胶布一般,他听见这个女人穿透力极强的声音,每个晚上这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在走廊里来回碰撞,将锋芒指向几个倒霉蛋。
汤姆·里德尔真心实意诅咒她有一天在嗓子眼里得了痔疮,然后再也开不了口,省省力气。
“当别人问你的话的时候,你应该表达你的感恩,而不是像个没教养的野孩子,让他们觉得我没有好好管教你们!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白吃白喝没妈要的野小子!”科尔太太挖苦道。
汤姆·里德尔是整个孤儿院最古怪的孩子,她一开始寄希望于这个孩子能够被一个富有的好人家给收留,这不仅能让孤儿院获得更好的名声,最重要的是,他们能够得到一笔资助,这足够让他们熬过这个经济不怎么景气的年份。
但汤姆·马沃罗·里德尔绝对是整个孤儿院最古怪的孩子,没有之一,就连那个半路送来的没教养的玛丽也会畏惧违反规定的惩罚,这个在她眼皮子长大的汤姆却对这些无动于衷。他不动的时候表情麻木,那双显得过分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让她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这让她对汤姆的感情从一点同情转变为厌恶,尤其是当她看见这个小孩盯着她的时候。
这不是她的错,没有人会喜欢汤姆·里德尔那样的孩子,哪怕是一条野狗也比这孩子可爱上数倍。
“你瞧瞧!这种时候,你应该说好的,太太,而不是干坐在床上。”汤姆的不回应更加触怒了科尔太太,她挤着她的眉毛,刻薄地说,“或许让你去训诫室呆一晚会让你学会怎么做一个礼貌的孩子,对吗。”
训诫室是孤儿院最偏僻最破旧的房间,它正对着街道上那栋诡异的房子,据说每一个搬进来的住客在午夜过后都能听见一个鬼魂在说话。科尔太太有时和她的同事聊起这些,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但那栋诡异的房子确实空置了许多年,也许政府考虑过将它拆除,可最后却不了了之。白天路过那里的人很少,晚上更是没有人敢靠近,曾经有一个醉鬼半夜路过那里,然后消失了踪迹,半个月后人们在几个街区以外发现了神志不清的他,自那以后大家对这栋房子更是多了几分秘而不宣的畏惧。
汤姆的房间恰好在另一头,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但这是他第一次晚上来。
犯错的孩子会来训诫室挨鞭子,一边挨鞭子一边背他们饭前朗读的赞美篇章。从来没有人会对从这间屋子里传来的哭叫声给惊扰,孤儿院提到他们的教育理念时总会沾沾自喜地提及这件事,宣称他们拥有一种绝妙的熏陶办法帮助这些身边缺失亲人教导的孩子塑造更好的品德。
可惜,汤姆·里德尔绝对是最失败的产品。
当他们合上门后,这间屋子便陷入一片黑暗。屋子里没有留油灯,有一扇窗户又有什么用呢,今夜毕竟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汤姆爬到窗户上,看向对面那座老旧的,空荡荡的屋子。
“喂!”他大喊了一声,也许这个地方太偏了,并没有什么人推开他的门给他来一鞭子。
他当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他也没有指望有谁回答他,就像每一次有人来孤儿院认领小孩他都会被跳过,就因为他的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不够漂亮。
他时常想着哪一天他的父亲会来接他,他知道他有一个父亲。
虽然至今都没有出现。
汤姆又等了一会儿,才从窗上爬了下来,忽然一句“你好”在他耳边炸开,他一惊,手一松,直接跌在了地上。
他没有查看自己有没有受伤,而是惊惶地打量着四周。
没有人。
“你在找我?”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汤姆狐疑地点了点头。
“人类找不到我,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那个声音沙哑而破碎,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不像老人,更不像孩子,这声音甚至不像声音,可他却又真切地听到了。
“我能听见你。”汤姆·里德尔反驳。
“那是因为我让你听见,”那个声音似乎在笑,“只有你。”
光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处于黑暗的中心,听那声音如同实质的黑暗将他包围。
他无法辨认声音的来源,它们无孔不入,来自比遥远更遥远,比耳畔更接近,他每一个音节都能清晰辨认,却又觉得无比模糊,像是他礼拜时听见圣歌,每一个发音都在指责他的过错,每一个字母都夹着一声轻叹。
那声轻叹,温柔如同他尚未诞生时所听见的歌谣,却又每一个音节都将他身侧的气压变得凝重一分,像一堵限制他的墙,一点一点收缩着,让他最终无法动弹呼吸。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找到你了。”
Ж
自从毕业以后,汤姆·里德尔,不,伏地魔便几乎没有再回到过他儿时所在孤儿院附近。
1954年他回到霍格沃茨申请黑魔法防御课教授一职,董事会对他颇为满意,但已是整个巫师界的大红人的邓布利多校长,委婉又言简意赅地告诉他,这不适合你,没戏。
后世一位研究巫师战争的学者在他的文章中写到,“也许正是这种挫败坚定了黑魔王的报复之心,黑魔王伏地魔一怒之下再度销声匿迹,并在被婉拒十数年之后网罗党羽卷土重来,矛头指向整个魔法界。”
可事实上,voldemort从来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沮丧。
他顺路将他得来的拉文克劳冠冕藏进了无人知晓的密室,与校董会的各个人精洽谈了一番,探望了他曾经的老板,博金博克店的博金先生,然后回到他曾经呆过的那个街道。
老实说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最终将这一切归为一时兴起。
当他回过神时他就已经在传闻闹鬼的房子门前。这一条依旧人烟稀少,房子是空的,门锁对他而言没有意义,他拧开把手进了屋子,然后抬起魔杖,一束光打在墙上。
他并没有抱什么期待,随手扔了个咒语后就打算用幻影移形离开,却又生生地停下了动作。
“好久不见。”
那个依旧听不出来音色的声音出现了。
“上一次听见你是十年前。”voldemort简单地阐述事实。
“原来已经那么久了吗。”那个声音满不在乎地说,“我还以为只是一眨眼的事。”
voldemort不知道他该如何形容声音,他第一次听见它是在幼年第一次在训诫室过夜,此后每个训诫室的夜晚,这个声音都会出现。它最初欺骗他自己是全知的神,后来告诉他自己是弥留的冤魂厉鬼,最终他发现它是那间破败房子的流浪灵魂,一个被困于时空裂隙的囚徒。
他童年最后一次听见这个声音是在他九岁那年,从那以后这个声音再未出现,让他怀疑自己出了幻觉,直到他即将从霍格沃茨毕业的那一年,他七年级,伦敦城遭受有史以来最强烈的炮弹洗礼,他偶然回到这破旧的街道,发现这栋房子在弹雨之中安然无恙。
声音说它嗅到了激动人心的味道。
“你是指战争,还是死亡?”
“洗礼,我管它叫作洗礼。”
但他并不时常回到这里,毕业后他更是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记得你说过你有办法离开?”voldemort漫不经心地问,“或许我可以帮你。”
“我藏了一把钥匙,但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会有人在哪里打开它,”声音说,“你打算帮我?哦,这可不错,不过出来以后我该干什么呢?这可不是属于我的时空。”
“我正在游历,”voldemort耐心地回答,“结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
“听上去你还没有找到一个真正志同道合的同伴。”声音幸灾乐祸。
“有时候我以为找到了,”voldemort沉静地说道,“但人们总是善变无比,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利益放弃了更长远的未来。”
“微不足道的事说不定与长远的未来息息相关,别被表象所迷惑,这可是从古至今的格言。”声音不置可否。
“有时候我很好奇,”voldemort眼中带着探究,他转过身,面对着一面铺满红褐与驼色相间格子的墙,魔杖尖在上面写下一个字母,“像你这般的人物,历史上应当鼎鼎大名才是,我们既然相识一场,总该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选择是相互的。”声音说出那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后话锋一转,“你想见见我?”
“如果你允许。”voldemort压下眼睑,唇角微微勾起,不卑不亢地回答。
“我为什么不允许呢。”声音似乎在笑,是破碎的笑声,房子发出抽气的声音,是气流从门缝,桌底,通风口流进来,是窗帘拍打着玻璃和墙体蔓延出缝隙。四周忽然就黑了下来,像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沉重而压抑的氛围一圈一圈收拢,然后那些破碎的声音重组,一点点变得清晰明朗了起来。
他在黑暗中看见,在寂静中听见。
当他确确实实地见到声音的主人后,他却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不要表现得那么惊讶,”声音的主人向他走来,“我都已经熟能生巧了,你脸上那些滑稽的表情还一点都没变。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反正你什么都记不住。”
好一会儿voldemort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如你所见,我被困住了。”声音说道,“当然,你完全有理由疑惑,如何说服你是我的事,是否接受我的说服是你的选择,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相信我一些。”
“你可以说说看。”voldemort看上去像是恢复了他惯有的冷静,语气平淡如同他正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和那些即将与他有利益往来的人们谈判,若不是他一不小心颤抖了一个音节,没有人能够发现他在压抑自己的情绪,“说说让我接受你的理由,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背叛的人,那么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你总说信任我的人一贯没有什么好下场,但为何你不愿意将自己当成那一个特例呢,为何你不相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呢。”声音的主人反问他,她走上来试图用手去触碰他的脸,被他侧过身子避开,却依旧看见她的手指穿透了他的衣服。
她注意到了,包括Voldemort眼里的困惑。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在你眼前吧。”她笑了,“你为什么回来呢,你厌恶你的过去如同你厌恶你的父母,你厌恶这个地方如同厌恶那些陈旧的教条,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十年前你也说过你要见我,那时我终于可以将你扯进我的梦境,你知道,梦是没有逻辑的。”她轻轻地说,“你那时的神情和现在一模一样,可你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不是么。”
看见voldemort眼里更深的愤怒与困惑,她笑得更加愉悦,“我可没有对你的记忆动过什么手脚,你要知道,我被困在这段不存在的时间里,与世隔绝,这里发生过什么现实都不会有任何影响,时空已经断层,没有办法进来,没有办法出去。”
“除了你,你是我与外界取得联系的唯一渠道,我上一次就告诉过你了,只要你不再回到这里,我就将永远地被遗弃于此。”
“我将从未在世间呼吸,我将从未在世上说过一句话,我践踏的每一株花草都焕发生机,我使用过的每一样事物都崭洁如新,关于我的记忆从所有人脑海里抹去,没有人会察觉到这一切,因为我将从未出现过。”
“你当时说,你不会再回来了。”
她再一次伸出手时,voldemort没有躲开,而是任由她的手虚贴在他的脸颊上,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用满是蛊惑意味的语气问道,“赌一把怎么样,敢吗”
是真的,那双熟悉的疯狂的琥珀色眼睛。Voldemort的嘴角慢慢地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他看着眼前这个背叛他数次却还在大言不惭叫嚣着与他对赌的女人,尽管此刻还有诸多谜团未曾解决,主动权却又一次地回到了他的手上,他没有干脆地拒绝,他很清楚这个女人并不会说出什么有利于他的话,可他还是发问了,“赌什么赌你的生死,赌魔法界最有权势的位置,还是赌”
一根手指头贴上他的唇,让他安静了下来,然后他才看见女人眼中的狡黠。
“用你的忠诚与信任,赌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灵魂。赢了,我保你一世无忧。输了,我叫你血本无归。”
“敢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