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滚在一起

    经纪人等在候场间，见到朴彩出来马上收起手里的ipad，笑着迎上去。

    然而朴彩看也不看她，拉长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杀人气场，直到上了保姆车，她一言不发抓起专属座位上的杂志，狠狠从窗外扔出去。

    经纪人和助理都在她身后跟着。见到杂志飞出来，助理唯恐这一幕被谁拍到又说朴彩耍大牌之类，屁颠屁颠小跑过去把杂志捡起来。经纪人则是上车安抚朴彩：“我的小祖宗，是谁惹你了？”

    朴彩半躺在椅子里，朝窗别过脸，没好气地说，“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经纪人陪着笑脸：“这不是你自己答应了来参加吗？我之前也跟你说这个高山不好对付，你还跟我说你学了不少法律素材能让他这个口才贩子尝尝吃瘪的滋味……”

    “别整这些没用的，”朴彩重重地哼，“你就说怎么能让这破节目凉了吧。”经纪人不说她也忘了，见到高山本人的时候被点名的噩梦支配了她，当时脑子一篇空白，哪里还想得起台词里学会的长长法律条款。

    “唉我的祖宗，哪里是说凉就能凉得去的，”经纪人叫苦不迭：“你知道高山秀是谁投资的吗？是言氏啊！这是咱们能得罪的吗？”

    朴彩心下诧异：言氏集团？

    真是言氏，那她真是踢上铁板了。

    背靠这么大的资本集团，难怪高山那么肆无忌惮。

    可言氏怎么偏偏就投资了高山秀？那高山平时吐槽她，蹭热度就算了，还合伙跟向希一起来打压她。

    MD！朴彩越想越冒火，恨得牙根都痒痒。

    朴彩想到向希，气得坐直起来：“高山不行，那就让向希滚蛋！”

    上回韩彦就说她是故意折磨向希的，还让她不要在背后耍小动作，说是会后悔。

    连韩彦都为向希说话！

    “呃……”经纪人表情更为难了：“向希恐怕更不行。”

    顶着朴彩吃人的目光，经纪人耐心解释：“她背后有人在捧的……好像也是言氏的。这次我还得到消息就是说言氏集团二世祖亲自打招呼，这次上节目不能让你好过，都是为了给向希出气。你以后……还是少惹她吧。”

    “怎么会这样……”朴彩惊呆了，想不通：“可是向希……向希不是对韩彦……”

    她顿住了。难道向希之前说自己有男朋友的事情都是真的？可是，堂堂言氏二公子能容忍自己女朋友成天缠着别的男明星？

    经纪人也看出朴彩的困惑：“我打听的时候也说想不通，不像是情人关系，但有消息的都说宠得紧，向希要什么二世祖就给什么。你想想向希是怎么跟你进的一个剧组，车欣为什么偏偏就收了她，这回高山为什么这么对你，还不是是二世祖在后头捧的啊！”

    两人说着话，助理火急火燎爬上车来：“彩姐，不好了！”

    朴彩不耐烦地呵斥道：“别成天给我跟这一惊一乍的行不！？”

    助理缩了缩脖子，顶着压力递上手机：“又，又上热搜了。”

    “……”朴彩愣愣地接过手机，屏幕上热搜第二的刺眼位置有她大名，这次写着#请朴彩道歉#。

    网友们看了《高山秀》的直播回过味来，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打人的事情就是不对。就事论事，不抵制《律政恋人》，但朴彩一定要道歉。

    向希也在看微博，她在演播厅时看到自己涨粉了，回来数了数了那串数字，又去搜了一下节目组的官博。

    她转发了官博po的她跟朴彩作为神秘嘉宾的预告，又把原博底下的评论看了一遍，发言的都是高山秀的死忠粉——都在一起骂高山这个黑大叔。粉到深处自然黑也不过如此了。

    等她退回自己的主页，发现刚转发的微博底下出现了1000多条评论。奇怪的是不像以往单纯的骂，有一个名为200斤小西瓜的账号几乎占领了热评前5条。

    【不要拿plmm不跟朴大姐互粉说事了，一个剧组就一定是朋友吗】

    【无条件支持plmm】

    【要吵你们回家吵，在这里看看plmm就可以了[图片]】

    【100分爱豆向希[图片]】

    【康康plmm[图片]】

    向希感觉自己秒懂了什么叫“粉丝控评”，她点进200斤小西瓜的微博，发现一条条全是为她打call的发言，对方关注了一堆不知从哪来的“100分向希”“爱豆向希”的超话，刷屏的都是什么【你不发我不发，爱豆何时能出头……】。

    她有点感动，挨个点了不下10个赞。

    没想到这么快她也有真粉了！

    药品房中，200斤小西瓜还在着力控评，一面收到新消息提醒——向希本人给她点了个赞——激动得手上一个用力，输液袋直接给捏爆了。

    但她无暇顾及，只是随意揩了揩手上的盐水，斗志昂扬地加入讨伐朴彩的队伍：

    【#请朴彩道歉#打压新人可耻，请朴彩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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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粉丝的保护，以及杨思维的刻意维护下，向希反而成了对朴彩道歉最后知后觉的人。

    剧组再见到，朴彩甚至有些后怕，垂头丧气地绕开了她。每天都有各路网友留言警醒她又多一笔的黑历史，她都快神经衰弱了。

    向希摸不着头脑：“朴彩怎么了？”

    杨思维这才把朴彩的千字小论文解释给她听。

    向希倒也不觉得意外和同情。

    朴彩戏里戏外都写了自我检讨。

    剧里是遭到处罚，被批评警告、写检讨，还要向向希低头认错。

    律师“向希”还借此机会狠狠嘲讽了她。

    这场小争端终于告一段落，大家倒是更意外地发现，向希的演技竟然在稳步上升之中，回归那天他们所以为的超常发挥，甚至都不足以称为向希的正常水平。于是向希获得了新外号——希霸！

    杨思维也渐渐发现，自己家的小姐姐根本就是很努力，早上不到5:00就起床开始化妆，晚上还会研究剧本到深夜，确保第二天的戏份万无一失。每天也就睡4小时不到，她看着都心疼。明明是真的可以靠脸吃饭的人，却有着那么厉害的演技，之前没红也太没天理了！就是有一件事没让她省心过。

    作为一名助理，不用再呆在办公室996，她还是非常自得其乐的，除了第一天打定主意给向希撑场面维持形象之外，她再也没有沾过高跟鞋，舒舒服服的背带裤白T恤运动鞋就是一整天的工作装备了。这也是让大家跌过一次眼镜的所谓变身事件了。

    对外表放松，杨思维没少用跟组辛苦为由犒劳一下自己，无情地当着只能吃草的向希的面各种吃独食。向希眼巴巴看得眼睛都要流口水了，她端着章鱼小丸子毫不留情地躲：“我答应欣姐一口也不能姑息你的！”

    甚至有一次被她抓到向希拿着一杯美式咖啡在跟童星小.弟.弟哄一块丹麦曲奇。

    童星小.弟.弟喝了一次，发现“向希姐姐”每天都在喝这么难喝的“中药”，而她却在好吃好喝之后，就对被“虐待”的向希生出了深刻的同情，隔三差五等她去洗手间的空挡掰一块小饼干给向希：“快点吃，不然那个阿姨就回来了！”

    向希感动得热泪盈眶。

    自洗手间回来碰巧听到这话的杨思维：“……”

    三个月的时间在插科打诨的小日子里度过了。

    除了这些小插曲，杨思维认为自己最佩服老板娘的还不是对方对拍戏的敬业，她最服气的是，向希演技好这件事已经在组内达成共识，虽然她发照片的时候还是被网友嘲，但她绝对有把握等到《律政恋人》播出，向希一定能砸出水花来。

    这天，是向希最后几场重头戏。

    向希所扮演的律师，在这一天，会面临由内而外的全方位崩盘。

    此前，律师为犯人辩护从不心慈手软，钱到位了，什么都好说，于是三观不正的案子越接越多。哪怕偶尔接到正常人的官司，大家都怀疑她是不是又在弄虚作假。

    蓝超然的案件几乎让她一举成名，而蓝超然被她一语成谶再次陷入同样的风波，也让曾经为他辩护的她遭到了调查。比如把因校园霸凌坠楼的孩子扭曲为无意坠楼，把开车撞人的官司扭曲成抑郁症的无辜，律师在法庭上数不胜数的胜利历史也成为了她日后罄竹难书的犯罪铁证。

    她仿佛自己也在等待这一天。

    可是就在这一天，律师偶然接到电话，那个将幼年的她抛弃的狠心女人惨死在了郊外的砖瓦房中，一块钱补偿都没有拿到。那个十恶不赦的女人，最终还是在被遗弃的发霉的老房子里孤独地死亡了。

    后来人们都说，她是被自己的女儿给气死的，后悔自己生了这样一个女儿，所以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但律师知道真正原因——依附男人生活的菟丝花，还是因为男人的变心而失去了依靠。跟一个男人相处久了，她被骄纵得忘记了如何缠住一个男人的心，在目睹丈夫跟公司的小秘书出入酒店后，她负气远走到了郊外独自居住，以为能等到现任丈夫的回心转意。可是等来的却只是一纸离婚诉状，还有小三发来的暧.昧合影。

    接到电话时，律师刚冒着酷暑从律所走出来，要去约见自己的委托人。村里人讲电话时方言很重，她很吃力才听懂。

    下午四点半左右，正值小学生放学回家排队过马路，一众小学生里，俨然有她最开始不择手段污蔑过的小女孩纪妍。

    同样是不被家人珍重的，同样是被无视的，小女孩。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律师“向希”却仿佛走在冰窟中，天地变成铅汞色，城市道路都被冰封。

    她突然心冷得站不稳，径直跌跪在律所门口。

    直到那个小女孩走过来牵她的手。

    她很迷茫地回过头，眼前明明是小女孩熟悉的脸，却仿佛看到幼年时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安静坐在出租屋玄关等待妈妈回家夸奖的自己。

    小女孩没有说话。自从那场官司，同学们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总是躲在她身后说什么悄悄话。没有人跟她一起玩了。虽然本来也没有人跟她一起玩，蓝超然哥哥跟她玩，可是哥哥让她好疼，现在爸爸妈妈也不让她去找哥哥了。回家路上，还总是有几个高年级的哥哥对她吹口哨，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很想哭。每天她也不敢晚回家，只能跟在低年级的队伍后面，没想到看到这个曾经在法庭上见到的阿姨，跪在她回家的路上。

    目光交接的刹那，向希百感交集在心头炸开，全身骨头像是都碎了，再也支撑不住。

    那个女人，哈哈哈哈，那个女人怎么就可以就这么走了呢？！

    恰恰是在向希最失魂落魄的当下，一名帅气男子在内的三人组走到了向希的面前，向她亮出了一张什么文件。

    这是一张逮捕令，刚刚下来的。

    不久前由向希帮助做伪证逃税的一名法人落网并且据实交代了所作所为，他们犯不着再伪装成委托人从向希那套话了。

    假账这种事向希向来做得滴水不漏，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唯独这个案子是她为了跟检察官（朴彩）较劲而做的，面前正要逮捕她的人也是一位老朋友——警.察小哥（韩彦）。

    像是单纯见到老朋友似的，向希脸上出现了拨云见日的，惯常的微笑：“你来了。”

    韩彦见她笑，分明不该同情的，心里一根弦忽然就断了。

    这几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时，无限苍凉。

    像是繁花在一瞬间凋零，也似绝响，带着令人心颤的美和叹息。

    后来她在狱中设计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知道向希GG后，她牵着小女孩回头的苍茫一笑，更是成为了观众们回忆起来都要叹一口气的名场面。

    虽然前期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但可恨之人也有着她的可怜之处，她是剧中真正一生漂泊不定，无依无靠的那个角色。

    导演喊过，画面定格。

    向希着急起身，但她忘了自己已经跪了很久，腿在发麻，刚站起来就要摔下。

    韩彦离她最近，也就伸手拉了一把。

    说实话，俩人在剧组接触越来越少，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俩人的相互嫌弃。在加上韩彦不想再跟向希一块上热搜，更是主动承担了躲人的重任。虽然后来想起这部跟向希第一次合作的剧，他最后悔的是被自己的偏见所蒙蔽，错过了了解这个女孩真实一面的宝贵时机。

    韩彦一发现自己正抓着向希，就立刻松了手。

    向希如梦初醒。她没想到韩彦会来牵她，更没想到他会毫无良知地松了手，眼疾手快地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

    结果是谁也没有比过地心引力，摔倒在地，滚在一起。

    围观众人见到这一幕，集体陷入痴呆。

    韩彦居上，瞪圆了双眼。

    向希不甘示弱，瞪回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逼近0，呼吸之声相闻。

    韩彦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向希心里只有自己快摔成四瓣的屁.股，对眼前庞然重物彦某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起开！”

    于是，这一天是在向希对韩彦的嫌弃之中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