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金花急急忙忙赶到隔壁,五十多岁的小老太太两条腿走的飞快,身手称得上有几分矫健,进了院直奔正屋。她一打开房门看夫妻俩都不在,屋里空荡荡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她心里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想着两口子肯定是打架了,儿媳妇生气跑回娘家去了。
徐金花心里气自己儿子不争气,也顾不得这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了,要是沈明北在她面前她恨不得狠狠打他一顿。她急的眼圈都红了,心里想着要是儿媳妇哄不回来,这以后谁还能跟他啊,擎着打一辈子光棍吧。悲从心来,浑身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一下子跌坐在门口,嘴里不死心地喊着小儿媳妇的名字,“兰花,兰花。”
“哎,妈,我在这呢。”厨房里忙活的顾兰花听到声音,推开门伸出头笑盈盈的答道。
“妈,你怎么坐在地上?”顾兰花吃惊的收起脸上的笑容,急忙跑过来,身上的围裙也来不及摘,这大冷的天,老人坐在地上再冻出病来。
徐金花接着顾兰花搀扶的力晃晃悠悠站起来,脸上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她刚刚听到儿媳妇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现在看见人真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一颗心立刻活了,“兰花,你没回娘家去啊。”
“我回娘家干啥,这还没到初二呢。”顾兰花有点不太理解自己婆婆的脑回路,别说自己这个穿越过来的冒牌货,就是原主一年也不回几次娘家,先不说离得不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除了三节两寿,平时没事轻易不回娘家。
“妈,你刚刚咋坐地上了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顾兰花轻拍掉老人身上的灰尘,打量着她的脸色有些担心。
别看像徐金花这个年纪的农村老人地里屋里什么活儿都干得麻利,力气大的甚至不输于一般的年轻人。但是到底是上了年纪了,心脑血管疾病防不胜防,一着急犯了心脏病、得了脑溢血的人太多了。
“我没事。”徐金花一看儿媳妇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哪还有刚刚的柔弱丧气,憋在胸口的那口气也顺了下去。她紧紧抓住顾兰花的手腕,生怕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另一只空出的手满不在乎的摆摆,“妈身体好着呢。”
顾兰花有心想再劝两句,老人都心疼钱,觉得自己身体壮没啥事不去医院,别把小病硬生生的拖成了大病,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妈,你来了咋不进屋,在院子里干啥啊,外边多冷啊?”沈明北刚刚也听到了徐金花的声音,还纳闷着妈来了咋不叫自己只叫媳妇,哀叹自己是失宠了,越来越没地位了,还在那泛酸。
他看着媳妇出去后一去不回,在厨房里待不住了,也不像顾兰花在的时候故意拖拖拉拉磨洋工,刚刚媳妇在这是打情骂俏,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现在就剩两个混蛋小子了,谁愿意和他俩在一块。他三俩下把剁好的肉放进锅里,两个大跨步就追了出来。
徐金花对待沈明北可不像是对顾兰花似的春风般的温暖,她现在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一看这罪魁祸首来了,一改平日里的和善的老太太形象,松开紧抓顾兰花的手,两只手齐上阵,“我打你个混小子,让你欺负兰花,这么个好媳妇你还作啥啊。”她是干惯了农活的,两只手粗糙有力,下了狠劲打的沈明北哀嚎不断。
沈明北被这天降横祸打蒙了,都什么和什么啊,他怎么欺负媳妇了,心疼还来不及呢!他好不容易干点好事尽尽孝心,怎么还招来一顿打。
“妈,妈,我这比窦娥还冤呢。我怎么欺负兰花了,你可别乱冤枉我。”沈明北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这也不能还手啊,只能不断后退躲避徐金花的巴掌。
徐金花一看这还敢跑,火大的追上去,“你个混小子,你还敢跑,别跑了。”
沈明北假装没听见,这时候谁停下来谁是傻子,但他也不敢跑的太快,再把老太太闪着,母子俩跟锻炼似的一圈一圈围着院子跑。
“……”顾兰花收回刚刚要带婆婆上医院检查的想法,看这样的身手矫健、中气十足,估计是没啥毛病。
“妈,”顾兰花担心别再给老太太摔着,眼疾手快的拉住徐金花,她也知道婆婆可能误会了,真心实意的劝道,“明北没欺负我,你别追她了。”
她抚摸着徐金花的后背,给她慢慢顺着气,“妈,我和明北没吵架,我俩好着呢。叫你和爸过来是今天明北上山得了半只兔子,我们俩也不会做,想着让你们俩过来教教我们。”
“真的?”就算徐金花再疼小儿子,也不信他有这个本事,满眼都是不相信,怀疑的眼光看着顾兰花。
“当然是真的,你儿子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沈明北一看危机解除了,又恢复了贫嘴模式,大言不惭的吹嘘道。
可惜他这个曾经最受宠的儿子现在已经暂时失宠了,徐金花眼风都没有扫一下,专注的盯着现在她最信任的儿媳妇。
“真的,他和二柱一块去的,一人半只,明北分回来的能有三斤多,咱今天晚上都吃了。”顾兰花顶着母子俩期盼的目光,面色如常的回答。
“你看吧看吧,不信我。”沈明北得意中又夹杂着几分委屈,眨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表示很受伤。
这可把顾兰花心疼坏了,她想起了小时候养的那只总是一脸委屈的沙皮狗,要不是碍于婆婆在,她肯定要摸摸他的头安慰安慰,现在只能给一个安慰的眼神让他自己疗伤了。
徐金花没注意小两口的眉眼官司。
她得了顾兰花肯定的回答,就像是中了彩票似的高兴。
儿子真的是有出息了啊,也能养家了。徐金花现在气消了又恢复了自己小儿子是最好的想法,无视了这兔子是和人家二柱一起打的,布满皱纹的眼睛里都是满意。
“哪能都吃了,可不能这样过日子。三四斤肉留着都能过一个大肥年了。”徐金花心疼的直摇头,暗想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日子了,有点好东西哪能一次都吃了,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肯定要受穷。
“都煮了,咱家都多久没吃肉了,今天一次吃个够。”沈明北坚决持反对意见,好不容易弄到肉还要留着,他才不愿意呢。
“哪有这么过日子的,你过完这顿不过了。”
顾兰花看沈明北还要争论,连忙偷偷拉拉他的手,小拇指轻轻勾勾他的手心。他感觉手心痒痒的,低头两人对视一眼。
“一会都煮给你吃”,读懂了她眼神里的话,沈明北仿佛喝了蜜糖,心满意足地咽下了想要出口的话。
沈卫强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晃慢悠悠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他的宝贝烟袋,粗糙的手指不断摩挲光滑的杆身,看见院子里站的人也不说话,只“咳咳”清两声嗓子,提醒周围的人他来了。
“……”徐金花傲娇的白了他一眼,转过头,表示懒得搭理他,她还在为他刚刚的不配合生气。
当婆婆的可以不理,顾兰花这个当儿媳妇的却不能假装看不见,“爸过来了,你和妈上屋里坐吧,外边怪冷的。”
“嗯。”沈卫强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闷闷的应道。
他就是这样一个沉闷的性子,别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客气话和大道理,更何况在他心里,当公公更是要在儿媳妇面前保持严肃,哪有什么话说。
徐金花有些不愿意,她是个闲不住的人,让她干坐着比让她干活还难受,更何况是儿媳妇让她过来帮忙的,在屋里坐着等现成的像什么话,她又不是七老八十老的动不了。
“不用坐,妈和你去厨房做饭去。”
“妈,”顾兰花一把拉住,拦住风风火火的老太太,“你上屋里歇着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要是让徐金华看见她做菜放那么多油、肉,肯定少不了念叨,晚上得心疼地吃不下饭。
她给沈明北一个眼神,还不赶紧让他们进去,你今天晚上还想不想好好吃饭了?
“是了妈,有什么事我们回叫你的,你老就进去歇着吧,今天啊,也让你想想清福,过过饭来张口的地主婆生活。”沈明北心领神会,揽着徐金花就进去了。
“还地主婆,你妈我哪有这个命啊。”徐金花嘴上呵斥着,脸上却笑得见牙不见眼,嗔怪的轻拍他胳膊两下,手上收着劲儿,和刚才追着他满院子跑的时候截然相反。
怪不得沈明北从小就得宠,谁不喜欢嘴甜的孩子,他除了脸皮厚,嘴甜也是一个显著的优点,就凭这一点,就能独得徐金华的宠爱。她和嘴笨脾气倔的沈卫强生活了一辈子,哪里能扛得住沈明北的糖衣炮弹。
“怎么没有这个命,等你儿子我过两年发达了,请两个人专门伺候你,给你洗衣服做饭,你整天就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好了。”沈明北嬉皮笑脸中带着几分认真,隐隐漏出对未来的期望。
要是外人在这听了只觉得在说大话,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嘲笑他,但是徐金华却感动的不行,不管小儿子能不能做到,至少有这份孝心啊,看看老大老二,谁说过这个话,谁看到她的辛苦,都觉得应当应分的,只有小儿子知冷知热,她不偏心他偏心谁。
“好好好,妈等你享你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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