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007

    夜雨停歇，月亮露了出来，清冷的月光立于树梢，顾茉莉坐在顾府西厢房的窗户下，对镜自怜，她和顾诩舞都是顾宗明的女儿，只因母亲不同，她的相貌总不是顾诩舞一二，倘若没有顾诩舞，她在这京城也算小有姿色，可是偏偏有顾诩舞挡在她前头，无论是在国师府内还是在国师府之外，顾诩舞都是国师府的嫡长女，万事都挡在她前头，从小便如此，哪怕顾诩舞穿着男服、束起头发，依旧还是遮档不住她倾国倾城的美貌。

    从小，顾茉莉便恨透了顾诩舞，恨她的相貌、恨她能自由穿梭于皇宫、恨她夺了太子哥哥、恨她有父亲的爱护……在外人看来，她顾茉莉被宠成了公主，而其中冷暖，只有顾茉莉自己知道，无论任何事，父亲总是拿顾诩舞做榜样，无论做的再好，总敌不过父亲一句“舞儿能做的更好”，在父亲的眼中心里，只有顾诩舞才是配得上的国师女儿，而她不过是父亲迫于无奈娶了母亲后生下的孩子罢了。

    有时候顾茉莉恨不得换上男装去宫里的那个人是她，而不是顾诩舞。

    然后，幻想只能是幻想，府里哪有她做主的份，万事皆由父亲做主，所以她趁父亲安排她与顾诩舞进承泽寺烧香的途中，逃走了。

    顾茉莉要让父亲知道，她也是独一无二的，她离开了国师府照样能活的好好的。

    “二小姐，”丫鬟小青一边替顾茉莉梳发，一边小声地道：“奴婢听阿来说那地牢里面浸满了水，光把水抽干就用了两天两夜，那么大的水，大小姐铁定淹死了，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想的，日日在地牢口那里守着，人都没了怎么守的回来啊！”

    顾茉莉闻言，嘴角露出得意的笑，连着躺了几日，又因失血过多气色也变差了，不过一想到自此这世上再没人挡在她面前了，心情就好的不得了：“死了好，原本我还想着她在地牢里，我还得费心思找人对付她，没想到这次连老天都在帮我，倒省了心了。”

    “那二小姐您什么时候能搬去东厢房呀？”小青是顾茉莉流浪在外的时候认识的，后来顾茉莉回府，便把她带了回来，所以她跟顾茉莉一条心，顾茉莉看中了顾诩舞的东厢房，而小青看中了东厢房里的那些首饰，顾茉莉说了，只要她有朝一日搬进东厢房，顾诩舞那些首饰便都是她的了。

    顾茉莉把玩着手里的珠钗，闻言不悦地将珠钗往地上一扔，顿时碎成了两截：“父亲连提都没提，我看他八成是不想让我搬过去，天天惦记着顾诩舞，眼里哪还能瞧得见我呢！”

    小青揣测着顾茉莉的心思，添油加醋地道：“说的是啊，都说父母待儿女就应该一碗水端平，可二小姐您住的西厢房连东厢房的一半大都没有，别说您了，奴婢都替您委屈，以前大小姐还活着，她是嫡女，那也没办法比，可如今大小姐已经去了，大人就剩下您一个女儿了，还不让您搬过去，确实也说不过去，若时间一长，可是会让人传闲话的，什么庶女被宠成公主那也还是庶女……”

    顾茉莉被小青说的着实心烦，挥手打断了小青的话，她与小青认识那么久，自然知道小青爱占小便宜、视财如命的禀性，小青这么说无非就是念着顾诩舞的那些首饰，可是她却不同，她不能让小青坏了她的大事，再过一年她便及笄了，是该寻一门好亲事了，与顾诩舞的东厢房比起来，未来的夫婿才是她下半辈子的归宿，她不得不做长远的打算，但她毕竟只是一介庶女，早些年还流浪在外多年，虽说那些年发生的事她早已经用钱财打点妥当，但这世上不怕一万怕万一啊，如今唯有依靠父亲，得到他的疼惜，方才能替她择一门好亲事。

    思至此，顾茉莉道：“小青，你说的这些我怎能不知呢，但这事我仔细想了想，确实急不得，你想想顾诩舞死了才几日啊，我若是现在提出来，反而惹得父亲怀疑，现如今我要做的就是每日对父亲虚寒问暖，顺便说一些思念顾诩舞的话，好让父亲觉得我的心和他是一样的，剩下的便只有等了，我了解父亲，他最是心软，正因为如此，以前我的那些计谋才都一一成功，这一次也不会失败。”说到这里，顾茉莉打量了一眼小青的神色，果然见她脸色阴有不甘，便从首饰盒里挑了几个小首饰递了过去，道：“你放心，你替我做了那么多事，我断不会亏待你的，这几样小首饰你先拿着戴着玩儿，等搬进了东厢房，我说的话一定兑现，再说了，父亲把东厢房看的那么严，那些首饰放在那里又不会丢，你怕什么呀，将来还不都是你的呀！”

    小青听顾茉莉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反正她替顾茉莉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想来顾茉莉也不敢骗她。

    小青欢天喜地的收下几件小首饰，揣进衣兜里，笑道：“还是二小姐说的有道理，奴婢就是个粗人，目光短浅，想的不周全。”

    顾茉莉笑笑：“生在这深宅大院内，凡事不多掂量掂量，哪能活的自如呢！”

    小青见桌上的参汤差不多凉好了，殷勤的奉了过来：“二小姐，参汤凉的差不多了，你快些喝了吧。”

    顾茉莉接过碗，想到了什么，问：“那个贱婢松口了吗？”

    小青摇头，恨道：“真是一把硬骨头，大小姐都死了，她都不愿松口，说是绝不会背叛大小姐。”

    “还真是忠心耿耿，可惜了。”顾茉莉语气竟有些酸溜溜的，当初顾诩舞被关入地牢时，如意就被小青抓了起来，原本是想让如意供出顾诩舞陷害她的种种阴谋诡计，没想到吊打了几日，如意就是不肯开口说顾诩舞的一个坏字，这样的奴婢竟然不是她的人，她免不了又嫉妒。“把她看好了，父亲找不到顾诩舞，心中必定内疚自责，若是被如意逃了出去，见到了父亲，会坏了大事，再过几日，如果她仍旧不肯松口，便不必留了。”

    小青点头：“奴婢明白。”

    顾茉莉对不能为她所有的人，向来不会心慈手软：“对了，参汤还有吗？”

    “还有一碗。”

    顾茉莉握着银勺慢慢的搅动汤水，也不急着喝，道：“你替我给父亲送去吧，就说我十分挂念他，只因伤口疼的厉害，无法亲自过去，待我能起床了，一定亲自替他熬参汤送过去。”

    小青一听，不由的拍马屁：“二小姐这一招够绝，想必大人会十分感动。”

    “光感动有什么用，”顾茉莉拍了小青一眼，轻笑出声：“还得父亲内疚才行，他对我越是内疚，就会越满足我的要求。”

    小青连连点头，看顾茉莉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二小姐，怪不得在林庄的时候，您那么得林老爷喜欢，还把林小少爷也迷的神魂颠倒，气的正房太太都上吊自杀，奴婢要是有您一半计谋……”

    小青话还没说完，便被顾茉莉的投过的眼神吓了一跳，慌忙自扇巴掌：“奴婢多嘴，奴婢又多嘴了！”

    顾茉莉气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看到小青脸被扇红了，一会儿还要给父亲送参汤，才慢慢的消了气。“小青，我带你回来是因为顾念你当年给我的那个馒头，救了我一命，但有件事你必须得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如果你再敢翻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可别怪我不念旧情啊！”

    小青自知犯了顾茉莉最忌讳的事，自然不敢有半点反驳：“奴婢知错了，那些事奴婢到死都会烂在肚子里，绝不吐露半个字，二小姐放心，奴婢跟着您吃香的喝辣的，还有银子赚，自然对您忠心耿耿。”

    顾茉莉舀了一勺参汤送入嘴里：“嗯。”

    “奴婢这就去给大人送参汤去。”

    顾茉莉点头：“去吧。”

    小青离开后，顾茉莉的目光变得阴冷起来，她担心的终究还是发生了，不怕小青是真不会说也好，还是假不会说也好，小青有句话说的倒是错的，小青是忠心耿耿不假，但不是对她，而是对银子，所以以防万一，她都必须让小青再也不能开口。

    哗啦——

    门外突然传来碗碎的声音，和隐隐约约的尖叫声。

    “小青？”

    顾茉莉喊了一声，却没人回应，这时，紧闭的房闭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夜风吹进来，正厅的烛光嗖的一下灭了，只能隐约地看到被风撩起的丝帘和屏风上搭着的裙摆在飘动。

    顾茉莉心紧了一下，再次唤声：“小青？”

    仍旧没人应声。

    顾茉莉突然感到害怕了，府里的人大部分都被父亲抽去找顾诩舞了，唯一服侍她的小青还被她叫去给父亲送参汤了，现在整间屋子只剩下她一个人，除了她身边泛着微弱光线的烛火，到处一片黑暗。

    一个身影飞过，顾茉莉根本来不及看，吓的扑通一下栽倒在地，口中惶恐不安地叫：“谁？！”

    嗒、嗒、嗒……

    没人回应，却隐约传来水滴的声音……

    水？顾茉莉顿时吓的魂飞魄散，抱着身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可是仍旧挥不去脑海里飘过顾诩舞的身影。

    “我。”

    月光下，顾诩舞傲然而立，容颜绝美、身姿绰绰，夜风吹动她的披风，摇动她如瀑布般的长发，尤如月神一般，居高临下的望着顾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