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001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当顾诩舞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时，为时已晚，她已经被关了起来。

    顾诩舞被关在了自家的地牢里，国师府的地牢闻名于世，说是地牢，与地狱无二，入地深百米、墙厚百米，终年暗黑无光、鼠虫四溢、腐臭难耐，名副其实地坚不可摧，若国师无意放人，则只能老死于地牢中。

    触摸到熟悉的冰凉石壁，顾诩舞还能回想起上一世的种种。

    上一世，顾诩舞被同父异母的妹妹顾茉莉栽赃陷害，父亲顾宗明气极之下将她关入地牢，但人人都知顾宗明只是一时生气，并不会真把顾诩舞永久关在地牢，待顾宗明气消便会放顾诩舞放出来，然而就在顾诩舞被关入地牢的当夜，顾茉莉便使美色勾引狱卒，使得狱卒在顾诩舞的饭菜里下了巨毒，毒死了顾诩舞。

    顾诩舞没想到，她作为燕国国师的嫡女，曾经万千宠爱于一身，最后竟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便冤死在了地牢里。

    也许是命不该绝，也许是心有不甘，浑浑浑噩噩的顾诩舞在一处蛮荒之地，遇见一位周身雾气缭绕的老者，并在他的指引下，用自己的一魂换来了这一世。

    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顾诩舞穿回到顾茉莉被接回府的那一日。

    顾诩舞像上一世一样，同父亲一起将顾茉莉接回了顾府，顾茉莉是顾宗明侍妾周氏所生的女儿，因年幼贪玩流落于街头，待到寻至时，已是十年后，顾宗明心中百般愧疚，总觉得亏欠了顾茉莉，待她自是千般疼万般爱。

    顾诩舞看着父亲牵起顾茉莉的手，看着顾茉莉乖巧单纯的模样，嘴角不禁微微抿紧，她发誓这一世，一定不会让顾茉莉如愿。

    经历过一次，顾诩舞自然知道顾茉莉精心布置的每一个陷阱，她不动声色的一边躲开，一边收集顾茉莉陷害她的证据。

    “听说了吗？二小姐中毒了？”

    “中毒？中什么毒啊？”

    “不知道，听说很严重，我还听说是大小姐下的毒呢！”

    “别瞎说，咱们大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我没瞎说，是二小姐亲口对国师爷说的……”

    顾诩舞带着丫鬟如意自园林假山处走出来，众人瞧见立马变了神色，面面相觑，惶恐不安，也不知道几人方才的谈话，大小姐听到了几分。

    “大小姐好……”

    “都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是么！再让我听到你们背后乱嚼舌根，我撕烂你们的嘴！”如意向前一步，朝着众丫鬟厉声训斥，她是顾诩舞屋里的一等丫鬟，这些粗使的丫鬟自然也都怕她，更何况顾诩舞本人也在场，众丫鬟更是吓的面无人色。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如意见顾诩舞摆手，心下会意，便说：“在这府里做事，最紧要的是管住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别到处乱看乱说，免得丢了性命都不知道因为何故，都下去吧！”

    众丫鬟连忙低头弯腰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

    如意想到方才听到的话，却是气不过：“小姐，没想到二小姐为了陷害你，竟然给自己下毒！”

    顾诩舞冷冷一笑，上一世她就是没想到，才落得那样一个凄惨的下场，顾茉莉手段的确了得，刚中毒倒下就把消息放出来了，为的就是想人尽皆知，博得同情，用悠悠众口之力害死她吧！

    只是这一世面对同样的场景，顾诩舞不会再坐以待毙，她要以手中的铁证，一一揭开顾茉莉的真面目。

    刚刚被大夫救回一命的顾茉莉躺在床榻上，面容惨白，双唇无血色，整个人极其虚弱，而当她在看到被她骗离家门的顾诩舞出现在她眼前时，眼里划过一丝难以言词的慌张。

    顾诩舞缓步入室，唤了一声坐在榻旁的顾宗明：“父亲。”

    顾宗明显然从顾茉莉处得知使她中毒的那碗参汤是顾诩舞送的，脸色虽然不好看，但语气还是温和的。“舞儿来了。”

    “姐姐，你怎么回……？”

    顾诩舞笑笑，上一世顾茉莉以替父亲祈福为借口，把她骗去了福音寺，使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一回府便被关进了地牢，自然不会料到她会出现在她的闺房里吧。“妹妹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吧？”

    顾茉莉眼中含泪，娇柔又委屈地道：“姐姐，你怎么这样说？妹妹是哪里得罪了姐姐了吗？”

    顾宗明见顾茉莉抹眼泪的模样，知道她心里定是气不过，疼惜的拍着她的手，轻声道：“茉莉，你方才说的父亲都知道了，正好舞儿也来了，这件事父亲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你放心。”

    说完，顾宗明又转头看向顾诩舞，指头床头凳子上放着的一个空碗，声音稍微冷硬了些：“舞儿，为父正要问你，茉莉喝的这碗参汤是你送来的？中间可曾经过他人之手？”

    顾诩舞猜到父亲会这么问，父亲一直很疼爱她，单凭顾茉莉一面之词，断然不会相信她会下毒，而顾茉莉一向表现纤弱乖巧，父亲定然也不会怀疑顾茉莉的话，所以父亲能怀疑的，便是旁的人。

    顾诩舞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不急不慢地说：“父亲，我天不亮就——”

    “父亲——”顾茉莉突然放声一哭，打断顾诩舞的话，双眸含泪，楚楚可怜，语气更是令人心生不忍：“父亲，都是女儿的错，一切都是女儿的错，女儿自知命薄，并不怨姐姐，父亲，女儿自小便流浪在外，知道没有父母疼爱是什么滋味，为了一个脏乎乎的馒头和乞丐抢的头破血流，为了下雨能有个遮雨的草棚，被人打晕了过去……这些事女儿都是经历过的，如今我能生活在这府里，衣食无忧，还有丫鬟服侍，对女儿来说，已经天大的恩赐了，女儿谁都不怨，女儿知道父亲为人，从不循私枉法，若是将来查明一切，将姐姐赶出顾府，姐姐一定会落得和女儿一样的下场，姐姐自小便锦衣玉食，那般苦难她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住的……父亲，说到底，都是女儿的错，女儿就不该回来……”

    顾茉莉说的声泪俱下，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颤抖不已，还欲挣扎着起身，硬是被顾宗明拦住了。

    顾诩舞站在床边，愕然地看着顾茉莉睁眼说瞎话，不过顾诩舞也不急，她料定手中有铁证，自是什么都不怕，她倒想看看顾茉莉还想耍什么把戏。

    “茉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女儿，这儿就是你的家，你不该回来，谁该回来？至于舞儿，父亲相信她不会这么做，无论如何，这件事为父都会查个清楚，你才解了毒，躺下来好好休息。”顾宗明语气无比柔和，生怕大声一点，便会惊到顾茉莉一样。

    顾诩舞眼里溢出了笑容，虽然顾茉莉胡说八道，但父亲还是相信她的，这令顾诩舞更有了信心。“父亲，妹妹昨日便说今日是难得的好日子，想去福音寺替父亲您祈福，但她身子不爽，故而请求我替她去，我今日天不亮就出发了，还是妹妹亲自送我出的门，这碗参汤又怎么可能出自我之手呢？”

    顾诩舞心中坦坦荡荡，连眼睛都透亮透亮的，望向顾茉莉时，引的对方竟不敢直视。

    顾宗明看了看顾诩舞，不禁皱眉，问向顾茉莉：“茉莉，舞儿所说可是实情？”

    顾茉莉望着顾宗明不说话，只是拼命摇头，眼泪在眼框里打转，那副装出来的委屈模样，看的顾诩舞很想扇她一巴掌。

    顾茉莉像想起来什么一样，缓缓转头看向顾诩舞，脸色更苍白了。

    “姐姐，我知道你是怕我抢你的东西，才编出来这套谎言的是不是？”顾茉莉从怀里掏出玉链，朝顾诩舞伸出了手，一双眼睛又可怜又乖巧：“这玉是我回府那一日，姐姐你送我的，如今我还给姐姐，姐姐你放心，你的东西妹妹不会抢不会夺，永远都是你的，只求姐姐让我留在府里，可以吗？”

    到了此刻，顾茉莉仍旧死性不改，顾诩舞对她厌恶至极，这种人怎能配得上洁白无瑕的玉，就算是扔了，她也不绝不会放在顾茉莉那里。

    顾诩舞伸手就去要拿顾茉莉手中的玉，却在刚触到玉身的一刹那，竟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大力拉向了顾茉莉，她惊慌不已，腾的对上顾茉莉冷笑得意的眼睛，心下顿觉不好，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但顾茉莉的动作飞快，她根本来不及站稳身子，便听到顾茉莉凄厉的一声惨叫，捂着鲜血涌出的胸口不敢相信地望着顾诩舞。

    “姐姐，我什么都还给你了，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为什么你就不能放了我……”顾茉莉拼尽全身力气，用染满鲜血的手抓住顾宗明的衣角，乞求般地道：“父亲，求你同姐姐说说……”

    顾茉莉话还没完，便晕了过去，抓住衣服的角也垂了下去。

    “二小姐，二小姐，大夫，二小姐晕过去了，大夫……”

    丫鬟和大夫拥了过去，将浑然愣住的顾诩舞挤到了一旁。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顾宗明都没有看清楚，他只看到顾茉莉胸口上插着的匕首，小巧而精致，是顾诩舞十三岁生辰时，央求他送的生辰礼。

    顾诩舞看着慌乱的屋子，还有自己手上的鲜血，意识到中了计，但她还是硬逼着自己保持冷静，她相信父亲，也相信她既然没做，就可以解释清楚。

    “父亲，不是我——”

    顾宗明转过身，那把匕首在他眼睛晃，那沾满血的苍白手在他眼前晃……顾宗明生平第一次厉声打断顾诩舞的话：“来人，把她关入地牢。”

    “父亲！”

    顾诩舞不相信那样冷漠的话出自父亲的口，那可是一向视她如珠似玉的父亲啊！

    顾生庭眼睛从匕首上移开，冷冷地闭上眼睛：“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