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卖粮食

    这第一天下来，来大驼山的十来个知青就有些受不了了，男同志还好，女同志直接摊在床上半天都起不来。

    最后还是晚饭的时候才出来。

    知青的伙食相比公社食堂的伙食要好许多，因为他们家境都还不错，所以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粮食，否则做了这么多体力劳动后还没得好吃的那就尴尬了。

    周冬冬吆喝了一声，说：“今天先吃我的，明天吃李青的，后天就这么排下去。”

    周冬冬交给厨房的是一口袋白面，过来给他们做饭的是大队长媳妇田大嫂，她用白面做了一大锅雪白馒头，胖乎乎地挤在锅里，煞是可爱。

    几人都吃惯了白面馒头，也不觉得有什么，周冬冬看田大嫂直勾勾舍不得移开视线的模样，更是大方地给她拿了几个，“婶，这几个你就拿回去吃吧，这么多我们还吃不完呢。”

    “成，明天我再过来给你们做。”田大嫂也没有不好意思，直接就收下了。

    田大嫂走后，罗茜茜说：“要是咱们会做饭，也能省几个馒头了。”

    周冬冬说：“省什么，等吃完了再去买呗，要咱们做啊，这一袋白面都白费了。”

    罗茜茜翻了个白眼，说：“你没听见吗？咱们这里闹饥荒，这一年都没什么收成，想买粮食还得去城里买，城里情况也不好，估计也难买。”

    周冬冬自然是听说了，皱了一下眉，心里不由得更后悔了，怎么随便选的一个地方，还闹上了饥荒，有够倒霉的。

    几人吃着馒头，配着从大队长那里拿来的酸萝卜，味道倒也不错。

    突然，李青问：“霍东麟呢？”

    罗茜茜说：“你没叫他出来吗？”

    李青摇摇头，对周冬冬说：“你去叫叫他。”

    周冬冬起身过去，发现霍东麟不在，叶芝也不在。

    罗茜茜促狭地说：“别是偷偷谈恋爱了。”

    李青严肃道：“别胡说。”

    说话间，霍东麟回来了，叶芝果然是和他一起的，不过她的眼圈红了，看起来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周冬冬招呼道：“霍哥，过来吃馒头。”

    霍东麟坐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吃起了馒头。叶芝不死心地凑过来，说：“东麟啊，我那儿有酥饼，你要吗？”

    霍东麟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用，您费心。”

    他的态度很疏离，连给叶芝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叶芝咬了咬嘴唇，一副难堪的表情。

    罗茜茜打圆场，“这里的酸萝卜挺好吃的，来，叶芝你也尝尝。”

    叶芝扫了一眼桌上的酸萝卜，脸上难掩几分嫌恶，“你留着自己吃吧，我不要。”

    罗茜茜见她口气不好，脸上的笑也冷了下来，默默地收回手，没再管她。

    叶芝见霍东麟没有看她，反而看了一眼罗茜茜，忍不住站了起来，说了一句：“我不吃了。”就转身离开了。

    周冬冬惊喜道：“她不吃，咱们又能多吃一点了。”

    李青说：“冬冬啊，你给她送屋里去，别让她真的饿肚子，在这种地方不吃东西不行的，吃饱了才能有精神做事。”

    周冬冬那惊喜劲头下来了，“哦。”

    李青最年长，周冬冬现在最听李青的话。

    周冬冬走了之后，李青问霍东麟，“你和小叶是什么情况啊？”

    霍东麟没说话，他一向话少，李青也不以为意，“你和小叶家是一块儿的，从小就认识，又到了一个地方支援，也别太生分了。”

    霍东麟冷笑了一声，看了李青一眼，“你们在背后不也说了我和她的事情吗？”

    李青一怔，顿时有些尴尬，“我们也是随便聊聊。”

    霍东麟说：“少管我和叶芝的事情。”

    他说着，连馒头也不吃了，直接起身也跟着回房间了。

    罗茜茜推了李青一下，说：“踢到铁板了吧？我就说他和叶芝没那么简单，叶芝家里复杂着呢，要真有那么一回事，他们俩还能好那我这一年赚的工分都给你。”

    李青看了她一眼，“你一个女孩子一年能有几个工分。”

    罗茜茜：“呦呵，你还看不上啦？”

    李青哼笑起来，没有说话。

    周冬冬回来了，看见霍东麟不在，头疼了，“叶芝姐说不要，要让霍东麟过去才肯吃。”

    罗茜茜说：“不吃就放着吧，咋地，都到了乡下了，还觉得自己是千金小姐要人哄她吃饭才行呢？”

    李青听了，便也没有再说要送馒头的事情。

    *

    翌日，阮笑一大早就被阮清明从被窝里挖出来了。

    阮笑揉揉眼睛，看见外头还是黑乎乎的，整个人又缩回了被窝，想再睡一会儿。

    阮清明一边穿鞋子，一边小声说：“快点起来，现在去还能少晒会儿太阳。”

    阮笑听了，这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阮笑给她穿好了鞋子，拍拍她的脊背，说：“走吧。”

    几个哥哥都还在睡觉，阮笑轻手轻脚地和阮清明一块儿出了门，又轻轻地带上了门。

    介绍信阮清明一早就拿到了，所以也不用再去陈福田那儿一趟了，直接带着阮笑就出门了。

    阮笑看着黑乎乎的山间，有些害怕，紧紧地捏着哥哥的手才勉强驱赶了几分惧意。

    “哥，会不会有狼啊？”阮笑问。

    阮清明说：“我没听说过咱们这块儿有什么狼。”

    阮笑松了一口气，她抬头一看，看见顶上月亮都还没沉下山，忍不住问：“现在是什么时候啊？”

    阮清明想了想，“大概四点多吧。”

    阮笑说：“好早啊。”

    她没有再说什么话了，她觉得脚疼，因为没怎么出过门，她这样一个农家女孩子也被养得娇嫩不少，走几步路就难受。

    但是她没有说什么抱怨的话，就这么走了好几里路后，脚趾可能都被磨出了血之后，才忍不住拉了拉阮清明的手，小声说：“我脚疼。”

    阮清明愣了一下，赶紧说：“我来背你吧？”

    阮笑没答应，反而问道：“还要多远啊？”

    阮清明说：“也就五十几里路吧。”

    阮笑：“……”

    五十几里？？？

    阮笑慌了，赶紧摇摇头，说：“太远了，要走好久的。”

    阮清明一听，想起阮笑走几步路就说累的样子，忍不住说：“不然你还是回去吧？”

    阮笑抿了抿唇，从宝蝉空间里看了一会儿，终于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一辆粉红色的女款自行车，“骑自行车去吧？”

    虽然是大晚上，但是月光很亮，照的这山间景色都一览无余，所以阮清明一下子就看清了自行车的样子，他惊喜道：“笑笑，你还真的要什么有什么，你有缝纫机吗？要有，咱们也能买布自己做衣服，不用去外边买了，外边的衣服也贵，一件要一块到四五块，买布的话，八毛钱就能做两件。”

    阮笑一顿，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我忘记买了。”

    阮清明看她，“没有就没有吧，等咱们赚了钱，也能买。”

    就是要难一些，现在缝纫机的票他见都没见过呢。

    阮笑问他：“你会骑自行车吗？”

    阮清明刚坐上去，听见阮笑问，笑了起来，“咋不会，不仅我会，你大哥会，你二哥也会，自行车这种东西也不需要怎么学，摸到手把就知道怎么骑了。”

    说着他笑了起来，“不过咱爸不会骑，你二舅结婚的时候，他去骑自行车还摔下来过。”

    阮笑想了想，从记忆里扒拉出了这个画面，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阮清明载着她，骑在这山间泥路上，骑到了天微微亮，才到了城里。

    要是走路的话，起码要多花好几个小时。

    阮笑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将自行车收了回去。

    两个人进了城，街上还没什么人，阮清明找了一个招待所先坐下来休息休息，等天大亮，人都出来了再说。

    阮笑坐了这么久的自行车，山间的路虽然是泥巴路，但也崎岖不平，一路下来，她的臀、部早就疼了起来，一到房间，就马上摊到了床板上。

    阮清明看她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下次你不要过来了。”

    他是男孩，又做惯了体力活，身板比阮笑要结实许多，屁、股虽然也疼吧，但没有阮笑这么夸张。

    阮笑起的早，这个时候一沾上了床，眼睛就很快闭了起来，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阮清明才叫醒她，“起来吧，再不起来太阳晒屁股咯。”

    阮笑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扭头看过去，天果然已经大亮了，太阳都已经出来了。

    阮笑和阮清明一块儿出了招待所，阮清明在街上搜索了一会儿，抬脚向一个在门口抽烟的老头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里开火吗？”阮清明问。

    老头看了他一眼，手里的烟管往门槛上敲了敲，记起他来了，“你不是那小子吗？没读书了？”

    他眼尖，一下子就看出来阮清明裤腿上的泥巴点子，那是干了活才有的痕迹。

    阮清明笑道：“现在这光景读书会饿死，不如早点回家种田混个温饱。”

    老头“啧啧啧”了几下，说：“读书才有机会留在城里吃商品粮，回家种田还得看老天爷吃饭。”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用烟管指了指前头，“早换地方了，往前走个两百米左手边巷口拐进去就成。”

    阮清明从口袋里摸了几颗糖给他，“谢了啊。”

    老头看着手里那几颗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阮笑跟着阮清明往前走，问阮清明：“你认识他啊？”

    阮清明说：“以前在城里找大哥的时候混了一圈，认识了一些人。”

    阮笑没有多问，两个人很快找到了黑市，在还没有进去的时候，到一个角落里搬出来一些粮食到竹筐里，由阮清明挑着，和阮笑一块儿到了市集。

    别说，这会儿人还挺多的，只是大多都是来买粮食的，只有少部分才出售粮食。

    这种饥荒年，不仅乡镇受影响，连城里都会受到点波及，因为饥荒，粮站的粮食都在减少，还得从周边城市或者临近省城调取粮食。

    大多人就只能从黑市里买，即使黑市里的价格都偏高。

    阮清明挑着箩筐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刚找了个地方将箩筐放下来，就有不少人挤了过来，但看阮清明是生面孔，许多人都在观望，没有先开口，一个老太太问阮清明：“你这里头是什么啊？”

    阮清明挑来布口袋，说：“面粉，还有细粮、粗粮。”

    他拿来的也不多 ，白面二十斤，细粮四十斤，粗粮二十斤，总共八十斤的粮食。

    他想着城里人有钱，也愿意□□细一点，所以细粮要多一些，粗粮要少一点。

    所有人看见阮清明展露出来的口袋里露出了白白的面粉，眼睛都红了，老太太率先说：“怎么卖的？我来二十斤面粉。”

    阮清明说：“细粮四毛钱一斤，粗粮两毛钱一斤，要粮票。”

    这个价格已经算很贵了，粮站买粮食细粮也只要两毛钱一斤，但这里是黑市，有提价也正常，所以老太太只犹豫了一下，马上就说：“买买买，我有钱，你赶紧给我装起来。”

    老太太全要，阮清明连布袋都送给她了，拿到了八块钱和二十斤的粮票。

    有了老太太开这个先例，阮清明这样的生面孔，也很快就让人打消了疑虑，不出一会儿，他带来的那八十斤粮食都卖了个干净。

    阮清明脸都涨红了，见他们还围着他，赶紧说：“没了，没粮食了，明天再来。”

    好不容易从包围圈里挤出来，阮清明拉着阮笑赶紧跑了。

    他们跑到了招待所，阮清明兴奋地说：“笑笑你看见没？那么多钱！”

    阮笑也兴奋了起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看看有多少钱。”、

    他卖粮食拿来的钱全都在空荡荡的箩筐里，几乎都盖住了箩筐底部，阮清明将钱倒在招待所的床上，开始数，没一会儿就数明白了。

    “八十斤粮食，总共28块钱，但是有人买的多了，给他免了一块钱，所以是27块钱，粮票稍微稍一点，只有六十斤的粮票。”

    粗粮他没跟人要粮票，就细粮要了。

    阮笑说：“没有成本，所以卖的这些全都是利润。”

    阮清明和她对视了一眼，都发现黑市有多赚钱了，这是一个来回，就赚了二十几块钱，几乎是阮东升一个月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