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源上午起来时,宿舍里一片安静,他坐起来一看,哟呵!连老谢竟然都还在睡觉!唐石禹也还没回来,他昨晚的经历这会儿无人诉说,遂洗漱后拿起背包去了自习室。
谢离睡到下午才起来,连一向不问世事修仙一般儿的马文武都难得问了一嘴:“你昨晚干嘛去了?没回来吧?”
“嗯。”谢离回了一句就进了洗手间,关上门。
晚上,唐石禹一脸春风得意地回到寝室,没过多久周源也回来了,立马绘声绘色说起昨晚的经历来。
“你们知道我们昨晚跟谁去吃饭了吗?”周源先神秘兮兮提问。
“谁啊?”唐石禹随口问道。
“老谢他姐!想不到吧!”周源大笑道,“这就是命啊!你们错过这难得的机会了,尤其是斌哥!”
唐石禹和马文武都是一脸讶然,齐齐望向书桌前的谢离。
周源感慨道:“姐姐是真漂亮,跟那张图上一模一样!放眼望去,咱学校我就没见过比她还好看的,性格也好,比老谢好太多了,真的是女神!难怪老谢谁都看不上,他们家基因在外貌这一项上真的没得挑。”
唐石禹脚步轻飘飘地走去和谢离确认:“老谢,不会是真的吧?咱姐的饭局你咋就不明说呢??”
谢离:“难道你就不去约会了?”
唐石禹一噎。
周源道:“所以斌哥最亏,哈哈,就差那临出门一脚!谢离他姐的饭局啊,估计以后都没有了,人家只是碰巧过来出个差。不过我加上姐姐的微信了,哈哈!”
马文武抱着膝盖蹲坐在椅子上懊恼不已。
周源和唐石禹又围绕着谢离家的美貌基因讨论了好一会儿。谢离放下一晚上就没看进去多少的项目资料,披上羽绒服,换上运动鞋,拎起宿舍角落的一个篮球就往外走。
唐石禹见状,喊住他:“老谢你不是吧?这会儿出去打球?”
谢离停住脚步,转过身没什么表情地问:“去吗?”
唐石禹只挣扎了两秒钟,没抵抗住手痒。因为天冷及陪女朋友,他有一阵子没打球了,于是抛下周源,抓起外套往身上套,边套边走:“走走走!妈的老子一个多礼拜都没碰过球了,全身都要长毛了。”
周源瞠目结舌:“你俩有毛病吧?外面什么鬼天气,而且这都快熄灯了。”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人看见他俩拿着个球出门的架势都要表情怪异地问上一句:“打球去?”
谢离一贯话少,唐石禹贼笑着回应:“一起呗?”
群众们纷纷退避三舍,敬谢不敏。
一出宿舍楼唐石禹就打了个寒颤,“卧槽!好冷!”他上前两步勾住谢离的肩膀,“咱上哪儿打啊?室内?室外?”
谢离拿开他的手,指了指前方空无一人的球场。
“行。”唐石禹吊儿郎当地跟在谢离身后。
他们宿舍楼附近的这个露天篮球场,白天偶尔有人来打两场,其他时候都是空着的,主要还是天气太冷,手都要冻僵了,怎么打球?除非是疯子。
疯子二人组到达球场后,先蹦蹦跳跳活络活络了四肢,然后就直接来了场对抗,以唐石禹的篮板球结束。
他颇为自得道:“不论什么情况下,老子都能秒杀你。”
谢离一下一下地运球,退到界外,朝唐石禹道:“再来。”
两人你来我往了数个回合,各有输赢,身上也渐渐热乎起来。又是一个扣篮后,唐石禹把外套脱了,往旁边一甩,结果就瞥见球场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三个女生,正兴奋地看着他们。他吹了个口哨,喊道:“学妹们在看谁呢?”
“看帅哥呗!”有个女生笑嘻嘻地回道。
“看哪个帅哥呀?”唐石禹不依不饶了。
“都看!”女生们口径很统一。
谢离单手托着球旋转,问他:“还打不打?”
唐石禹这才收回视线,“当然,我还没过瘾呢!”
于是两人继续,直到球场外的女生出声提醒:“帅哥们要熄灯了哟~~”
谢离抢过球后拍了两下,“回吧。”
唐石禹一边去捡外套一边朝女生们做了个比心的动作:“谢谢学妹们!”
女生们也向他们挥手:“拜拜,建筑系的帅哥学弟们!”然后一路笑着走远了。
唐石禹:“......”
谢离看他一眼:“所以你为什么喊学妹?”
唐石禹振振有词:“我们都大五了,当然只有学妹!就算是研究生博士生,女生们被喊妹妹也会开心的!”
谢离不置可否,抬脚往宿舍走。
唐石禹追上去,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我算是发现了,老谢,你有点儿不对劲啊。”
谢离不吭声。
唐石禹继续说:“难不成是我们讨论你姐让你不高兴?嗐,兄弟们就是随便说说而已,肯定没有其他想法的。”
谢离垂眸,声音没什么起伏:“你想多了。”
沧城。
关昕语抱着个枕头蹑手蹑脚摸黑打开隔壁房间的门,在靠近床铺时,小声问道:“缪缪,你睡着了吗?”
叶瓷打开床头灯:“没。”
关昕语像个小孩似的怯怯地站着:“我舍不得你,睡不着,想聊天。”
叶瓷知道她这副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但还是拍了怕旁边的位置:“上来吧,不过别靠我太近。”
关昕语迅速爬上床。
两人并排躺着,叶瓷等了片刻,说要聊天的人却不开口,她只好问道:“你有什么想不通的?”
关昕语叹了口气,道:“人生好艰难呀。我是不是做得很失败?”
她这话没头没脑的,叶瓷想了一会儿才懂,她回答:“唔,确实做得不够好,但也谈不上失败。从我浅薄的经验来看,感情这种东西出问题,必然是两个人的共同责任。”
“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吗?”
叶瓷笑了:“你真是旁观者也迷,你父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什么?”关昕语迷惑。
“他们难道不是爱情的模样?”
“不是亲情么?”
“爱情就是爱情,跟亲情永远是两码事,它们不可能混为一谈。我从来不信爱情升华为亲情的鬼话。”
关昕语消化了很久才理解叶瓷的这句话,她侧过来,上半身微微靠近叶瓷:“原来缪缪的爱情观是这样子的啊。”
叶瓷把头枕在双臂上,眼睛半阖,“关昕语,你是个让人嫉妒的家伙。”
关昕语一下子笑出来:“开什么玩笑!”
叶瓷慢慢道:“你知道我有个双胞胎弟弟吧?”
“嗯,我超羡慕你的。”
“我爸以前有过外遇,在我十岁出头的时候他们闹过离婚。他们争抢我弟弟的抚养权,谁都不愿让步,最后不了了之。”
“那你呢?”关昕语不由得问。
“我啊。”叶瓷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上床头灯投下的光影,“不是那么重要。”
“他们重男轻女吗?”关昕语咬着下唇,表情有点不忿。
叶瓷将目光转向她,眼中并无什么不满情绪,表情也很轻松:“从我的成长过程来看,我跟我弟弟享受到的都是同等的待遇。”
“那是为什么?”
“谁知道呢。”
过了会儿,叶瓷正色道:“关昕语,你爸妈非常非常爱你。爱情和亲情都是独一无二的,既然你已经不能经营好你的爱情了,那就更好地经营亲情吧。”
顿了顿,她接着轻笑道:“你要是再不长点肉回来,你妈妈说不定会把自己的肉割下来给你吃。”
原本还沉浸在严肃正经交心的谈话氛围中的关昕语听到这话,惊叫一声,“你怎么这么恐怖啊!”
十一岁的叶瓷躲在沙发背后的窗帘里听见她向来很注重形象的父母像无赖泼妇似地吵起来,茶几上的果盘茶杯被甩到地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哐当”声,她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离婚!”
“离就离,宸宸我养,小瓷归你。”
“凭什么?宸宸跟我!有你这种爸爸只会让他学坏!”
......
两个大人在满地狼藉的客厅里为争抢叶宸的抚养权而互相攻击,窗帘后的小叶瓷却觉得如坠入寒潭,浑身发冷,呼吸不能。
四岁的谢离慢慢爬过来,慢慢地抱住了她。
十一岁以前的叶瓷认为自己是个漂亮聪明的小公主,所有人都理所应当最爱她,所以她天真无邪,有恃无恐;十一岁以后的叶瓷发现自己不过是个父母不要的小可怜,父母的温馨和睦也只是假象,所以她只能自立自强,自己更爱自己。
她用最优异的成绩让所有人都对她赞不绝口,成为父母最好的炫耀品。
然后,她又用最冷静的态度拒绝了父母对升入大学的她的养育,成为完全独立的自己。
当然,彼时,她没有想过,那种拒绝对她父母而言,也是一种极大的伤害。
叶瓷曾经以为家人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她我行我素了很多年。等到阅历渐长,她才渐渐明白,家人和亲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存在,也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联系。
父母是给予她生命的人,尽心尽力抚育她,让她安全健康地长大;一无所知的弟弟是自出生陪伴她一起长大的人,在漫长的时光里,他们有许许多多共同的经历。
无论何时,只要她愿意回头,家人总会站在她身后。
有句话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叶瓷或多或少,也能理解这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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