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四，宜嫁娶。
在宁市这座南方小城，夏天的尾巴拖得长长的，还不到上午十点，日头已经有点晒了。
叶瓷从举办仪式的宴会楼里出来，快步走过曲折美观的花园，来到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
正值国庆黄金周，平时清清冷冷的大堂这会儿显得有些繁忙，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她迎面遇上一对熟人，于是停下来打招呼。
“张姨严叔你们来啦！”
身材微胖的女人看见她，圆润的脸上露出惊喜：“叶瓷！你可算是回来了，这都多少年没见过你了！还是这么漂亮！”
叶瓷笑着道：“是好久没见了，张姨您都没怎么变，我一眼就认出您了。”
张姨满脸喜色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紧接着又佯怒地拍了下叶瓷的胳膊：“你竟然也会唬我开心了！你明明从小记性就好！我这几年足足胖了快二十斤！”
叶瓷笑容不变：“是您以前太瘦了，现在这样就刚刚好，看起来比安老师年轻了好几岁呢。”
张姨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你就仗着你妈不在这边是吧，小心我给她打小报告去。”
叶瓷一脸无所谓：“本来就是事实嘛，我当着她的面照样说。”
张姨又无奈地拍了拍叶瓷：“你呀你，还是这么喜欢跟你妈唱反调。”随即她话题一转，“这次带男朋友回来没？叶宸都结婚了，什么时候让我们参加你的婚礼啊？”
叶瓷打哈哈：“过两年过两年。”
张姨苦口婆心：“你也别再拖了，女孩子拖不得，过了三十就什么都不一样了，现在是你挑人，到时候就是别人挑你了......”
严叔“咳”了一声打断她，道：“年轻人自己的事情，你瞎操什么心。”
她瞪了旁边的男人一眼，还欲再说什么，叶瓷赶紧抢道：“其他叔叔阿姨们都到了，你们也快进去吧。”
“是在礼楼的玫瑰厅？”严叔确认道。
“嗯。”叶瓷点头：“进去后左转，穿过花园就看得见啦，楼下有人接待。”
严叔拉着张姨离去，叶瓷松了一口气，一抬头，便看见新娘子凌羽蓝家的表姐林绵正站在不远处朝她挤眉弄眼。
凌羽蓝老家并不在宁市，她父亲前几年才调任到这儿，亲戚们大部分都在隔着大半个省之外的安市，因为这场婚礼，这几天陆陆续续赶过来，昨天晚上男方家便提前招待女方亲属吃了顿饭。
林绵是凌羽蓝亲大姨的女儿，比叶瓷还长两岁，在帝都工作，也是个大龄单身女青年。基于一些类似的背景经历，她和叶瓷两个人相见如故，相处起来颇为随意，一点儿都没有那种刚刚成为亲戚所以有些矜持要彼此维持体面保持距离感的客套劲儿。
“好熟悉的场景啊——”林绵拖长了语调道。
“嗯哼。”
“小样儿现在挺淡定的嘛~”
“见多不怪。”
林绵表示不服：“你哪有我见得多！”
叶瓷立马让步：“那是，我一年也就遇上个两三回吧，除了我爸妈。”
林绵见她憋着笑的表情，非常糟心地挥了挥手，“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都不在一个量级。”接着笑嘻嘻道：“你也被打发来接客啦？”
叶瓷闻言踉跄了一下，“你这比喻......太有才了。”
“难道不是？”林绵自己先乐起来，“瞧瞧我们，虽说吧，已经是老黄花了，但毕竟是家里的门面担当，这种时候也就只有我们能拿来用了。”
“不不不，”叶瓷迅速摇头，“人家还嫩着呢！”
林绵“切”了一声，对上她那张过于明艳的脸，又莫名心塞了，最后愤愤然摸了把她的小腰。
叶瓷要接的是她爸以前在部队里的老战友，从西南省份远道而来，据说她小时候曾经见过，不过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能凭着她爸给的一张照片来认人。
门口不时有车开来停下，放下客人后，又快速驶离。叶瓷和林绵两人松松垮垮，不甚有形象地靠墙站着，一边注视着来人一边闲聊。叶瓷身材娇小，但比例极好，凹凸有致，鹅黄色的无袖小礼裙衬得她肤色异常白皙；林绵比叶瓷高了半个头，有一副模特般的高挑身材，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并不算出众，组合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凌厉，配上一身白色长裤套装显得攻气十足。
两人风格迥异，在门口形成了一道风景线，时不时便有视线打量过来。
林绵忽然揽过叶瓷的肩膀，笑道：“你说咱们看起来是不是挺般配的？”
叶瓷瞥了她一眼，“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林绵好奇：“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叶瓷指了指自己：“我这样的。”
林绵：“......”她用力勒了叶瓷的脖子一把才收回手，“所以你活该孤注生！”
叶瓷朝她笑着挑了挑眉。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来，两人都将目光移过去，随着后车门的打开，一位身着红色长裙的大波浪美女走出来，林绵低低地“哇哦”了一声，叶瓷的视线也顿住了。
可惜美女行色匆匆，目不斜视地快步走进了大堂。
林绵的目光追随着美女的身影，直至再也看不见了才收回来，而后咋舌道：“你们宁市盛产美女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高水准？”
转过头却发现叶瓷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于是她用肩膀撞了撞叶瓷，“熟人？难不成是你弟前女友之类？”
叶瓷一言难尽地看向林绵：“姐姐，您可真会想。”
林绵还欲再追问，余光中瞧见她要等的人已经下了车，于是赶紧直起身子，扔下一句“回头再聊”后就一副人模人样迎上去了。
“何叔叔何阿姨这边这边......”
等林绵一行人走远，叶瓷掏出手机给叶宸拨了个电话，这个时间点她本来不指望电话会被接通的，没想到响了两下就通了，那边传来凌羽蓝的声音。
“姐姐，你找宸哥有急事吗？他正好离开了下，手机落在我这儿。”
叶瓷顿了顿才说道：“问他点事情，他去哪儿了？”
凌羽蓝：“说是去跟他同学打声招呼。”
叶瓷：“仪式不是要开始了吗？”
凌羽蓝：“嗯嗯，他马上就回来。姐姐你在哪里呀？急的话要不要直接去桌上找他呀？”
叶瓷：“我还在酒店门口等人呢。”
凌羽蓝：“那等他回来我让他回你电话？”
叶瓷：“行。”
结束通话后，叶瓷心不在焉把玩着手机继续窝在墙根下等人，叶宸的电话还没回拨过来，她等的人先到了。
不愧是部队出身的，她爸的这位老战友身板挺直矫健、步履如飞，叶瓷不过是愣了片刻神的工夫就错过了喊住他的好时机，而后追了好几步才追上他。
“齐伯伯！”
“哎！”大叔来了个急刹车，气喘吁吁回过头打量了叶瓷几眼，一拍大腿道：“唉哟！你是瓷丫头吧？这么多年不见越来越标致了，老叶他可真会生！”
叶瓷嘴巴也甜：“齐伯伯您还是这么健朗，我都差点追不上您啦。”
齐伯哈哈笑了两声。
叶瓷上前一步领着他往里走：“我爸等您老久了，这边走。”
齐伯问了问她的近况，叶瓷都乖乖答了。刚进入到花园，齐伯手机就响了，他从裤兜里掏出来一看，是叶瓷她爸叶实铭打的。他按下接听，对着那头嚷嚷道：“老叶我进来了，见着你闺女了，一会儿我俩一定得多喝两杯！”
花园深处的礼楼今日被这场婚礼包了场，因仪式临近，此刻门口仅站着两位身着白衬衫黑西裤的工作人员，迟来的宾客只能凭借婚礼请帖进入。叶瓷身为新郎官的家人，早已跟他们混了个脸熟，不等齐伯按照旁边立着的提示板掏出请帖，就带他长驱而入了。
“这婚礼护得很严吶！”上台阶时，齐伯意味深长道。
叶瓷只是摸着鼻子笑了笑。她一直把齐伯带到了席位上，同桌有好几位她爸的战友，齐伯看到老熟人，很快和他们招呼起来，叶瓷则穿过人群，往叶宸同学专属的那一桌走去。
整个婚宴大厅被装扮成梦幻般的童话城堡，两侧的幕墙上实时播放着宾客的镜头，有搞怪有正经的祝福，背景音乐是西城男孩的经典歌曲，悠扬轻快。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幕墙看，当看见自己上墙时，年轻人和孩子们往往激动不已，长辈们则含蓄许多。
随处也可见举着手机拍摄视频或照片的，喧闹的小朋友在桌椅间追追赶赶，好几次都险些撞上端着托盘的服务生；位于中央的舞台上，婚礼工作室的人忙忙碌碌，在做最后的准备。
叶瓷好不容易走到目的地却并没有看到叶宸的身影，问了问，得知他十分钟前就走了。她深吸了口气，简直想骂人，走到人少的角落给叶宸又拨了个电话过去，铃声一直响到自动挂断才停止。
“弟弟，你可别犯错误了。”她对着手机小声叨叨了句，接着风风火火杀向了隔壁的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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