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暗夜里雨滴由高处坠落到低处将自己砸得粉身碎骨，月亮躲在黑夜的怀抱里安睡着，星星学着月亮闭上眼睛也睡了。没了月光，也没了星光，这一夜黑的有点诡异。
完灵睁开眼睛面对这样的黑暗有点懵，她细细回想刚刚梦到的一切。为什么她总是梦到跟月微公主有关的事？白天在王妃院里听到的那个声音,跟乔颜的声音怎么是一样的呢？她们还说过一样的话，用的也是一样的语气。有没有可能其实梦境里的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记忆？
完灵喃喃着：“也就是说，月微，就是我？”
完灵敲了敲自己晕乎乎的脑袋，“失掉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我究竟是谁？乔颜叫我阿完，另一个人是谁？他为什么叫我灵？除了这两个名字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我为什么会晕在忠王府的门口？我晕倒之前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跟谁在一起？如果我真的是月微，那乔颜呢？乔颜不是说月微是她的命吗？她怎么会抛下月微不见了呢？月微，不是早就死了吗？”
无尽的夜，无尽的暗，无尽的谜。完灵盯着夜空和不停飘下的小雨，思考着那些谜题的答案。她第一次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究竟是谁？在她失去记忆以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完灵——”
“完灵——”
隐约中完灵听到有什么人喊着她的名字向这边挪动，是听错了吗？谁会这么晚找她？
“哎呀！静婆婆说不定等着我回去呢！”完灵一下子跳了起来，大概起身太猛，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她一下子晕在了地上，意识迷离之际，她想：啧啧，今天一直在摔倒，骨头变得太软了。
“砰”地一声，她重重倒地，地上的水洼随着她的撞击四散跳跃。
“可是完灵在那里？”有人听到动静问了一句，不见有人回答便走了过去，这才看到衣衫不整倒地的女子，不确定是否就是王爷要大家找的那个婢女，见她穿着王府下人的衣服，想来不会错，连忙招呼人，“在这边！快来！”
人声嘈杂中，完灵隐隐听到很多人踩着水向她跑来。
她闭着眼睛挣扎着喊：“别，别踩到我。”她却不知，因着她的自我防护意识导致她周身突现一个小小的白色仙障，雨淋不着，人碰不着，连那些嘈杂的声音都抵挡在外面了。
众奴仆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有机灵点儿的反应过来后赶紧跑了，准备去子仙夫人的日光楼寻王爷去。
彼时凤莫正沉浸在梦里，她听得到外面那些嘈杂的声音，却不想醒来。凤莫梦到十二岁时，灵刚到不儿岛。那时灵的眼睛不好，看不见东西。凤莫常常带灵在岛上道路平坦的地方转一转，给她讲见到的景色，灵一脸憧憬地想象着，似乎当真能看见那些美景。
有一天凤莫携了灵给师父荷池里养的鱼喂食，那天她看见灵端着盘子，身子有些弯着似故作低微之态，心中有些疼惜这个师妹。灵自小吃了不少苦，一直靠讨好别人过活，来到不儿岛三四个月，却总改不掉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师妹，你想要什么礼物？”凤莫将手中的鱼食抛向荷池，漫不经心地问灵。她心中正想着，下次出岛要给师妹买个礼物。
池中的鱼儿们见有了食物，全部向着凤莫脚边游了过来，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给我！给我！”
灵端着装鱼食的盘子，含胸低头站着，卑微道：“我不敢奢望礼物。”
“我让你说，你便说。”凤莫声音突然低沉，不悦道：“把身子站直了，不管你以前过得是怎样的生活，现在你是残门的弟子，再不要把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上！”
凤莫声音天生一种威严，灵听话地挺了挺胸，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我想要自由，天高海阔任我游的那般自由，就像师父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他！也不会有任何人敢欺负他！”
凤莫看了看灵，薄唇轻启：“难道现在不自由吗？”
灵摇了摇头，“不是我要的那种自由，这里没有其他人，所以不会有人欺负我。若是到了别处，我依然是会被人骂着瞎子欺负的那一个。”
凤莫道：“你若有了本事，旁人也就不敢动你了。”
灵笑了笑，“是！所以还要麻烦师姐多与我练习！”
凤莫听她此言，也跟着笑了笑，“这是自然。”又问：“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拥有了那样的自由，那然后呢？”
“然后？”灵想了想，笑答：“然后我就尽情地去玩，等我玩累了，就找一个风景优美，民风淳朴之地，买一个小院子，添置些自己喜欢的东西，种一些自己喜欢吃的菜，安稳地度过余生就好了。”
“一个人吗？”凤莫问。
“嗯。”灵点点头，“一个人。”
凤莫又问：“为什么不找个人一起呢？”比如我？你想要的那种生活，我有点想要陪你呢！
鱼儿们似乎吃饱了，三三两两散去了大半。凤莫拍了拍粘在手上的一点鱼食，灵听到声音，将身上的手帕递了过去。
“师姐，擦一擦手吧！”凤莫接过手帕。
灵眼睛望向远方，虽然她什么都看不到，但眼里映出来的蓝天白云，仿佛展示了这个人的心胸也是那般宽广，她笑着回答：“人心会变，我不想再去面临那些改变，还是一个人比较好。”
凤莫听了灵的话，转头打量着灵，想到倾城国那些被遮掩的很好的诸多丑事，淡淡道：“确实会变。”
外面的嘈杂更甚，凤莫在此时醒来，她睁着眼睛望着梨花木床顶，良久起身一边穿衣，一边心想：人心确实会变。爱你的人，终有一天会离开，就像那时的我选择了离开你；你爱的人，总有一天也会不爱了，就像现在的你，虽然人回来了，可我在你眼里看不到爱了。这就是人心，善变又不可靠。可是我现在不想让你自由了，我想把你留在身边，让你永远陪着我，哪里都不许你去。
凤莫穿好衣服开了门，寻着嘈杂的源头走去，正好碰到那个要去日光楼的人。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凤莫喜静，又喜独处，倾城楼向来只有三四个人伺候。她脾气不好，下人们怕她，平日里能不来倾城楼，他们绝对不会凑上门找骂。这时大半夜的出出进进，让她不得不好奇，究竟她的倾城楼出了什么事情？
“回王妃。”那奴才低眉垂眼恭敬答道：“在月居有个叫完灵的奴婢不见了，静婆婆看重完灵，怕她出事，回禀了忠王，忠王命奴才们都出来寻呢！有奴才说完灵今日在倾城楼伺候，奴才们这才寻到了这儿。刚刚在小厨房的院里寻着了，可奴才们没法靠近完灵，正准备去日光楼请示王爷呢！”
“别去了。”凤莫立即向小厨房走去，道：“别扰了王爷的新婚之夜，我去看看就好。”
那奴才跟在凤莫身后，暗自敬佩王妃的大度。不愧是倾城国的长公主，如此肚量世上罕见。
他却不知凤莫心中的顾忌：且不说千雪这会儿根本不可能在子仙那儿，这种情况也绝不是让子仙和灵见面的时候。
凤莫匆匆来到小厨房的院中，看到完灵周身的白色仙障，心中一惊。
“师妹……”凤莫走近完灵，竟然近不得身，“你是如何修炼到这般程度的？”
她自小跟着师父难谅散人长大，曾看过师父的结界，也是这般淡淡白色，看起来薄薄一层，却是能挡万千刀剑的坚固堡垒。凤莫、子仙，再或者是灵，她们没有一个人有能力为自己设这样一个结界。虽说有些修为的都能设界，可威力却是打了不知多少折扣的，若灵力不足，对方挥手间便能废了那结界。
完灵听不到那些脚步声，心想是安全了，头脑晕乎乎地想要睡了。心一安，结界便自动撤了。
“告诉静婆婆完灵找到了，让她早点休息吧！今晚完灵睡我这里，明早去静婆婆那里拿一套完灵的衣服送过来。都散了吧！”
凤莫抱起浑身湿漉漉的完灵向自己房间走去，不理会那一句“今晚完灵睡我这里”引起了多少人的好奇。王妃一向是个性格怪异的女人，平日里待人冷淡不说，说变就变的脸色更是让人难揣其意，多少下人每日盼着不要碰着王妃呢！现如今王妃居然对一个奴婢如此上心，着实令人费解。
“你怎么会睡在那里？身上都湿透了，就不怕着凉吗？”
确认完灵只是睡着了，凤莫放下心来。凤莫是倾城国的长公主，如今也是千上国忠王的王妃，可此刻她放下了自己所有的身份，亲自为完灵擦身、换衣，动作轻柔、娴熟，似乎这些事她早已做过多次。
凤莫的手停在完灵光滑细嫩的左肩，眼睛大睁着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那里本该有一道剑伤，是她亲手刺伤的。那一剑用力之深，不可能竟连个伤疤都留不下。为什么完灵的左肩一片光滑？凤莫突然不确定了，难道完灵真的不是师妹吗？世上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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