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周边县镇上的一个客栈内,一位身穿深蓝色织锦绸缎男子望着床上昏睡的女子,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刻也不曾离开她苍白的脸,许久,转向一旁埋头写字的老先生,轻轻说道:“大夫,她的伤势如何?”
老先生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依然认真的写着自己的字。“摔伤无碍。”只听见旁边男子缓缓松了口气,老先生停笔抬头,脸色凝重的望着他。“这位姑娘先前受了极重的内伤,应该是从高空坠地所致。虽然调息了许久,但是身体依然很虚弱。看她脉象,似是服用了大量珍贵药材。虽然可以迅速修复内伤,恢复体力,外表虽与正常人无异,实则身体不堪一击。“
“难道她没有骗我?真的是摔下悬崖,幸得周人相救,才保住一命?”正待年轻男子思索的时候,老先生突然一语,让他怔住了。“不过,这位姑娘似中了毒。可是恕老朽学艺不经,不知其为何毒。这是药方,可以帮助她恢复些体力。公子还是早些带她去邺城,那里名医多些,兴许可以医好她。”
“大夫,请问她何时可醒?”男子将老先生送到门口,手里捏着老先生开给他的药方,眼睛还不时的望向床上昏睡的女子。
“老朽不好说,公子还是早些去邺城寻医吧。”
“这是哪里?”墨雪缓缓睁开眼睛,头痛越来越严重了。
“回小姐,这里是斛律将军府。”一个丫头模样的女孩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尊尊敬敬的说道。
“斛律将军府?”墨雪似是在回忆什么,可是她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头痛让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痛苦的表情吓坏了旁边站着的丫头。
“小姐,你怎么样了。”见墨雪没有说话,她慌乱的跑出去,边跑还边高声喊。“春桃,快去请四公子过来。快去!”
不一会儿斛律恒加大步流星的冲了进来,后脚还跟着一个女子,挎着个药箱,看不出年纪,却是难得的美女。
“郑云,她如何了?”挎着药箱的女子流利的看了看墨雪的眼,口,舌。轻轻摇了摇头,又将手搭在墨雪的左臂上。
“她脉象极乱,确实是中毒了,而且是慢性毒。”郑云将墨雪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白瓷药瓶,到出一粒绿豆大小的褐色药丸,放到墨雪口中。“取水来。”旁边的侍女将早就倒好的清水递给郑云。
喝了药丸后,墨雪明显感觉轻松许多,头也没有那么痛了。她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医生,她应该是个小姐,虽然打扮的不是那么雍容华贵,却是高贵优雅。虽没有倾国之姿,但是让人看着很舒服,很想接近。
“谢谢姑娘相救。谢谢恒加大哥。”墨雪刚想起身,就被郑云按了下去。
“这位姑娘,万万不可。你身体还非常虚弱,再加上这毒已经有了发作的预示。现在,万不可再劳累。”郑云的一席话让墨雪完完全全楞楞住了。
“中毒?”她不可思议的望着对面两个人,见恒加轻轻点头。她情绪有些波动道:“我怎么会中毒呢?”
“看姑娘脉象,应该是半个月内中的毒。且是□□,虽暂时无性命之忧,但是若没有特制解药维持,三月之内必会毒发身亡。”看墨雪竟不知自己深中奇毒,郑云和斛律恒加都是有些吃惊。
“宇文邕。一定是他。”墨雪心下一凉,原来自己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早已走入了圈套。还有陶婉,只不过是一个监视,或者续命的解药,亏自己还当她是最亲的人,当她是姐妹。
见墨雪没有说话,恒加示意郑云离去。郑云也会心的点点头。再不说话,拎上自己的药箱就朝门外走去。
“你且安心住下。兰陵王那边我自会交代。有什么事情,叫夏莲去做即可。我先走了。“墨雪看着斛律恒加出门的背影,听着门被轻轻掩上的声音,心里又乱又痛。
郑云并未走远,就在门外等着斛律恒加。见他出来,嘻声笑道,“恒加哥哥,这是哪里寻来的天仙一样的美人?只怕哥哥有了她,要冷落府里的那些姬妾了。难道哥哥是想娶正室了吗?”
“嘘。小声点。”恒加拉着郑云就朝着花园走去。“她是长恭叫我送回来的。”
“什么?长恭 ” 恒加见郑云脸色难看,心里忽觉得好笑。这丫头肯定是想歪了。
“云儿,莫非是吃醋了?”恒加摘下枯树枝头的一片黄叶,黄叶上积着一小堆的白雪。
“才没有!只是这女子确实是难得的美人 。”郑云双手有些不自然的提着药箱,回想起床上的女子,虽是在重病之中,肤色惨白没有血色,可是仍是一副动人心魄的美丽。让人忍不住会想疼惜。自己身为女子,尚且如此,何况长恭那样血气方刚的男子。
“云儿,莫要多想。”恒加似是看出了郑云的心事一般,轻声安慰道。“长恭怀疑此女是周国派来的奸细,着我好生看管的。”他自然没有提起墨雪要见长广王一事。
虽然听恒加这样说,郑云心里还是万分不悦。这样一个女子,既是奸细何劳堂堂斛律四公子亲自送回邺城,还为她医病疗伤。况且这样一副妖媚的脸,对她来说威胁太大了。“恒加哥哥,我的心思你最清楚不过。”恒加自是知道她对长恭的感情,虽然两个人都以兄妹相称,但是彼此间似乎早就心照不宣。“你说,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我能不多想吗?”
“云儿,我刚刚接到长恭的书信,说他下月初就会班师回朝。没有几天的时间了,你们俩的事情也该办一办了。”一听斛律恒加这样一说,郑云的脸上顿时如火烧一般,泛起了羞涩的红霞。“恒加哥哥,莫要乱说。”
墨雪躺在床上,手里握着临走时,宇文邕赠予她的玉珏。紧紧的,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指已经泛起青筋,丝丝的疼痛从手指尖传来。可是明明已经很痛了,她却挣扎的告诉自己,还不够痛,还不够痛!因为她的心,实在是太痛了。
原来一切都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控了,从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棋子。
周国,长安。依然大雪纷飞,静谧的世界仿佛停止了一般。
宇文邕站在大殿内,一身黑色的貂皮狐裘更显他的威严与尊贵。他眉头深锁,眸子望着遥远的东方。似有担忧,似有犹豫,似有开心,又似有淡淡的思念。
“皇上。邺城那边来消息了。”陶成人还未到,声音已经远远传的进大殿。
“阿成,可是人已到邺城?”宇文邕没有转过头,还是眼睛望着东方。
“皇上果然神机妙算。一切都按照皇上预想的发展。墨雪姑娘已经入住斛律将军府。只是......”陶成还未来得及说。宇文邕已经缓缓转过头,眸子射出一道寒光。“只是如何?”
“回皇上,护送墨雪姑娘去邺城的是斛律光的第四个儿子斛律恒加。在去往邺城的路上,有一群黑衣人也在悄悄跟随他们。在墨雪姑娘他们第一次住客栈休息的时候,他们曾露面。据回来的人报告,斛律恒加曾经和这些人会面过。应该是高长恭派的人,后来便消失了。“陶成欲言又止,神情闪烁。这一切都被宇文邕看在眼里。他开头道,“阿成,你还有事没有说。”
“是墨雪姑娘,她受伤了。”陶成低着头,不敢看宇文邕的表情。
“伤的重不重?如何受伤的?”宇文邕一脸平静,一字一句慢慢道。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隐隐担心已经布满他的整颗心房。
“由于刚下过大雪,路上难行。墨雪姑娘和斛律恒加都从车上摔下来,现在正在斛律将军府修养。她之前的伤还没有好全,现在又添新伤。听说,一直处在昏迷。斛律恒加必会找大夫给她疗伤,想必在她醒来就会知道自己中毒了。”陶成边说边有意无意的看着宇文邕,心里泛起隐隐的担心。
“阿成。你知道的,寡人错不得,一步也不能错。”宇文邕看了一眼陶成,似是有无尽的叹息,接着道。“一招错,满盘皆输。也许寡人是残忍的,也许没有人懂,但是你懂。她早晚会知道,只是早与晚,寡人不怕她恨我。寡人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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