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栉风兜着一把新采的合欢花进了屋,一边俯身放好挡门的木块一边向屋里说道:“我回来了。”
那边桌前坐着一个青衣女子,闻言抬头看了眼来人,而后嘴角便勾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林栉风来到桌前,看着桌上满堆的药材一时有些无从下手,只好又转身在架子上找了个空处放置合欢。
“我才走了这么一会儿你就把桌上弄的这么乱。”林栉风一边往外拿那绒花一边忍不住说。
那人笑笑,继续研着药。
“我待会儿就收拾。”边说边看向林栉风那边——盯着他怀里的合欢。
林栉风手里留着一朵,看到她的目光就顺势递给她,然后又拿过她手里的研钵,一边磨药一边往那边偷瞟。
女子接过了花,先是手指微动捻了两圈花茎,然后才把那花放在鼻下轻嗅。
好像很喜欢那味道,女子轻轻笑了。
苗疆山水养人,那里的姑娘小伙都眉目清秀,自然也不乏美人。可林栉风依旧觉得苗疆再美的山水都养不出一个拾名。
看到那一幕,林栉风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慌忙侧过身来不让那人发现他的异常。
身后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林栉风却不敢回头看。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啊……
那是他自十三岁那懵懂之时就恋上的人啊……
“拾名你是下个月要随队吗?”半晌林栉风才转身问道。
无涯学舍新弟子入门五个月后便会组织队伍外出执行一些任务,耗时约莫一个月。为确保队员安危,每队都会有一位药堂弟子。下个月刚好轮到拾名。
“嗯?”拾名歪歪头,想了一想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印象。
“是吗?”
“就知道你从来不记这个。”林栉风笑着看向拾名,眼中满是宠溺。
“那正好,我替你去。”林栉风说。
“为什么?”拾名听到这话就不再整理桌上散落的药材了,而是直直地看着林栉风,眼中写满疑惑。
林栉风笑得毫无破绽:“我正好想出去买点东西。”
我听说他们此行会经过江城,江城有个玉雕大师,我想……给你做个簪子……这话林栉风没有说出来。
说出来就不算惊喜了嘛。
“再说,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这类活动吗?以往拉你去看歌会都不去……”
“哈哈哈。”拾名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些事情就不用了说了嘛。你去就去吧,正好我在学舍里发现了个比较有意思的东西。”拾名如此说道。
林栉风不知道拾名说的是什么,以往看什么拾名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这是什么才能让她觉得有意思?
“有意思的东西?”林栉风手下不停地研着药,看了眼拾名后又继续动作。
“那等我回来了也让我见识一下啊。”
拾名闻言笑笑,说:“行!”
当时的情形现在还历历在目,音容笑貌恍如昨日。
可他终是没看到……
林栉风从被子里伸出右臂盖在眼睛上,左手紧握在心口——隐约可见其中的一抹银光。
“栉风现在情况如何?”门外断断续续传来云台的声音。
“已经醒来了。”那是云无心在回答。
“叫他好好休养。”
不知道云无心又说了什么,只听到云台那威严的声音说道:“怎么?我徒弟都这样了还要我给个什么交代!”
“爹你小声点……”
后面的声音就越发淡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云无心轻轻推门进来。
林栉风没有动作,就像还在昏迷着。
“我知道你醒着。”云无心说,语气难辨。
“当年的事就是个巧合,不怪你。”
谁都不知道拾名会在那时出事……就算你也是……
“她人已经死了。”
连魂魄都散了。
“你要好好活着。”
活着查出真相,我这个凶手都还活着呢……
云无心初见林栉风时正是拾名失踪的那会儿,当时他只觉得这人极其执着。找不到就翻天覆地地去找,不见人不见尸就绝不放弃。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自己离开的?你不是说她是妖吗,万一人家觉得人间没什么意思就回去妖域了呢?”那时他见这人没头没脑找了好几天后说。
原本也没指望他回答,所以云无心说完就不再放在心上,反而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那极其邋遢的样子——也不知是多少天未曾梳洗了。
“不会的。阿明说了要等我回来,她绝不会食言!”彼时林栉风直直地看着他,眼神格外认真。
云无心失笑。
这个人意外地单纯啊……
呵,云无心在心里冷笑一声,不知是怨是怒。
现在看来林栉风不仅单纯,还很幼稚。
药堂那时已经被下了封印,林栉风想进去。
可是药堂的弟子都被封了口,灵宗诸多流派也都被下了禁令,没人出手帮他。
所以他转而拜入灵宗,以期能打破封印。一眨眼三年过去了,他也成为三十一代的首席大弟子。
若不是此前派他外出,恐怕一年前他就会破了那封印。
云无心看着林栉风还是不动,轻叹一声。
“你……我跟你说过那个生魂没?”
沉默半晌林栉风才又听到云无心的声音。
“想来也没说过——我怎么敢说……”
“拾名她……”云无心刚说出一个名字就见林栉风猛然起身,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他,叫他浑身一紧!
这……这个反应……
别别别……您这样我很怂啊……云无心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抖。
“拾名怎么了?”林栉风问。
云无心看着他这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气势还是如此逼人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拾名她……该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半晌云无心才干巴巴地说出一句。
说是要说的,早些让他知道免得他再寻死——有个仇人什么的总是有个“寄托”。但是……
绝对不能是现在!
云无心在心里泪流满面:什么啊,就算这人都这样了我还是不敢啊!
那边林栉风显然是撑不住了,听见云无心的话后就又重重地躺下了,惹得云无心一阵紧张。
云无心上前用灵力探查了一番,发现伤口又裂开了就先用自己的灵力先护住心脉。
“我没想死。”林栉风说。
“是是是,您没想死。”云无心应道。
可你也没想活。他在心里补上一句。
林栉风在心口捅的那两刀虽是凶险,却也到底没直接要命。
他捅那几刀或许如他所说是想试试疼不疼,但云无心却觉得那是一个赌。
赌什么呢?
云无心想不通,便没再想下去。
“你好好休息。”
“你这伤的倒巧,我爹刚说要罚你来着。”说到这云无心对林栉风挤挤眼睛。
“你不是为了逃罚故意的吧?”云无心故意开玩笑说。
林栉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咳咳。”云无心自知没趣,干咳两声就告辞了。
“我先走了。”
林栉风闭着眼,待听到关门声后才睁开眼。他举起左手细细看着那一抹银光。
那是他送给拾名的第一个礼物。
他画的图,苗疆最好的银匠打的。
手链上有一个小小的银叶子,上面是他亲手刻的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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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江已经昏迷三天了。
索性这段时间因着要拜师没有课,要不然等她醒来又是一堆罚。
华礼学着兄长往日的模样打湿了帕子给挽江擦汗。
此时已入了夜,屋外是一片漆黑。
这几天也有几位先生来要收挽江为徒,其中还有几位长者——都是灵宗各流长老——都被华礼用“挽江已拜入云先生门下”劝回去了。
不过……
那些上代弟子听到这话都是一脸惋惜地摇摇头,似乎极其可惜。那些长老却是有些难以置信,末了还神色难辨的看了看她身后,仿佛在看着挽江。
“无心啊……她……让她好好学……”
华礼敏锐地觉察出二者之间的不同。
诸位弟子似是惋惜挽江这个人才被云先生耽误了。而长老们虽也是可惜,但更多的是惊讶。
似乎是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华礼不太清楚惊讶的缘由,她隐约能从那些长老眼中看到一种敬畏。
云先生……华礼正想着,忽然觉察到手下的人似乎有了动静。
“挽江!”华礼一喜。
见到床上那人终于清醒过来,华礼忍不住关怀地问道:
“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挽江你饿不饿?”
“对了,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为何你和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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