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人看面相是袁天罡的拿手绝活,自然是难不倒他的。
“这位娘子,看你天庭额头光洁发亮,横纹规则,相比子女运不错,老来能享福呢……”
“这位后生,你的眉眼浓密有神,可见子嗣长荣,是能健康长命的……”
“哟,这位老夫人的耳朵上长有垂珠,色泽红润,是能省心顺遂,孩子们都听您的话……”
他善用语言的艺术,讲得头头是道,让村里的乡亲们都听得似懂非懂,都直呼高人算得真准!他往别人的脸上一瞧,就能准确地说出旁人家里有多少个子女,或贫或富,最近是否遇上什么心烦的事情。
“道长,请到我家里去做客,我去打二两酒回来。”一个中年男人拉着袁天罡,俨然把他当成了指点人生的导师。
“不,我家里更大,道长去我家吧。”另一个矮墩墩的婆娘说着,笑得比见着亲爹还亲,“道长收徒吗?瞧瞧我家的浩子怎么样?”
一个尖下巴的小孩应声而出,正是妇女口中的浩子。
众人都见识过老道的本事,把他当作上宾看待,都热情万分。最后老道推脱不过,决定留在村长刘大福的家中借宿。刘大福的辈分在村里最高,也受人尊敬,乡亲们都没有再跟上来了。
“多谢刘兄替我解围。”袁天罡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乡邻间实在是太热闹了。”
刘大福哈哈大笑,他给老道递了杯茶,让老道润润嗓子,“道长说了半天话,先歇一会儿吧。等会儿我让婆娘做点煎饼当夜宵,以农场的芋头磨成泥作馅,道长可要用一些?”
不,我的肚子还是涨涨的……
但贪恋食物灵气的老道,说出口的话却是:“如此甚好,谢谢刘兄款待。”
富含淀粉的熟芋头在陶盆里研磨成细腻的芋泥,只加了少许盐和猪油,再用揉好擀薄的粗粮面团包裹住,压扁,小火慢煎。不到一刻钟,内陷顺滑咸香的芋头煎饼就做好了。
老道心想,嗯,我就再吃一口。
但他的手却不由自主地伸向下一块饼子,外酥里嫩的口感再次征服了他。真香啊,他敏锐地感知到,芋头里面也含有少量灵气,若是日日吃着这样的蔬菜,说不定他真的能长命百岁哦!
夜里吃多了油煎烙饼,又说过太多话。第二天,袁天罡就发现了一个悲惨的事实——他的嗓子哑了。
经过一晚上的相处,乡亲们都不当老道是外人。老道提出要跟着他们去给小学食堂送菜,顺便拜见一下夫人,村长迟疑了一下,也答应了。
刘大福寻思:“道长莫非是想要攀上贵人,混个官职当当?”
道长懂得那么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袁天罡换下了自己的道袍,向乡亲们借了一件短褐,穿在身上就好像一个普通的农家老头子一样。他挑着扁担,前面的筐里正装着十数个粉糯的大芋头,后面的筐里装着半筐紫黑色的大茄子。
与他同行的刘大勇推着修好的木车,水桶里装着几条鲜鱼。
刘大勇怕累着老道,指了指车上的空位:“道长,累了就坐在车上歇歇?”
“无妨,这点东西不重。”袁天罡哑着嗓子,谢绝了年轻汉子的好意。
他们的脚程不慢,很快就走到了国子监附近。国子监位于长安城外郭城之务本坊,孔庙坐落于国子监大门后最显著的位置。一行人从偏门进去,避过了上下学的生员和讲课的先生,来到了一处小院子里。
时辰尚早,院子里却飘出了淡淡的炊烟。
袁天罡心想,这就是小学饭堂吧。
刘家村的乡亲熟门熟路地把菜蔬搬进去厨房,他们见到一个身形窈窕的妇人站着厨子身侧,似乎在指导着他们做菜。她的身侧卧着一条金色长毛的大狗,半阖着狗眼,似乎在打瞌睡。她穿着普通的襦裙,却丝毫掩盖不住倾国之色,她的皮肤细腻光滑,状似三十岁出头。
萧依依见有食材送过来了,逐一检查过品质,才满意地笑了笑。
她这一笑,好像整个世界都变亮了。
尽管见过多次,但是送菜的妇人们还是为她的好颜色震惊,更别提刘大勇这样的年轻男子。
在他们身后的老道,也惊讶地看着这张美丽的脸。眨眼之间,过去事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老道沙哑地说着:“娘娘……娘娘,您过得还好吗?”
他数十年前见过此女一面,没想到时光已逝,他都老了,此女还像当年一样风采绝伦。隋末,隋炀帝刚逝去时,他料到国家倾覆的大事,曾劝过她出去躲一躲。但当时的女人眼神如同死水一样,面无表情地说:
“躲?我这张脸能躲到哪儿去?”
“臣定会护娘娘周全!”
“呵呵……你这个大傻子。我的命,你早就算到了吧。”
“我——”
年轻的袁天罡说不出话来,他虽然尚未入道,但已精通算面之术,眼前的女人无疑是极美的,就像落水桃花,一生漂泊,最终会落得个零落成泥的结局。那次别过之后,他穿上了道袍,以四海为家,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了。
直到贞观四年,萧氏归唐。
他见到了站着厨房里,活生生的她。
萧依依见这个老头子一直盯着她,还喊了声“娘娘”,莫非是曾经认识萧皇后的故人不成?
“我和这位先生有话要说。”她让刘家村的人先回去,引着老道进去待客的办公室里,“先生,请喝茶。”
蛋黄派摇着大尾巴,闻了闻老道身上的味道,见不是坏人,才乖乖地回到萧依依的身边。
接过了滚烫的茶水,老道的眼前有点模糊,想了一肚子的话,却只说了一句:“娘娘,娘娘大概不记得我吧?”
也对,他老了那么多,她肯定认不出他来。
“对不起,因为一些事故,我的脑子记不起往事了。”萧依依心虚地笑了笑,她压根就不是那个萧皇后啊,“请问您是……”
“鄙人姓袁名天罡,是个道士。”
袁天罡?这名字有点熟。
袁天罡!她这是被正主找上门来了!
萧依依尴尬地笑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在别处得了个神符,只是那人不许我透露出他的姓名,便假借了道长的名讳。实在抱歉,我真是太失礼了。”
“没事,没事。”袁天罡认真地看着萧依依的脸,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应该是娘娘得了大机缘吧,这是好事,我会替娘娘保密的。娘娘的命格已改,往后的日子都会事事顺心的。”
萧依依:“……”
这古代的道士都这么牛逼的吗?一眼就看穿我的外挂!
“娘娘的子女宫微微泛红,似有异常。”袁天罡低垂着眼,“我学得不多,医术也略懂皮毛,娘娘若是信得过我,可以替娘娘诊脉。”
哦哦,这道士还会医术啊。
萧依依不明觉厉地伸出了手腕。
袁天罡的右手轻轻地搭在萧依依的脉搏上,十几秒之后,他便收回了手。他看了看萧依依的脸,沉思了半晌,也不说话。
正当萧依依以为自己怀了什么不治之症的时候,袁天罡抬起了双眼,终于吐出了几个字:
“娘娘,您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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