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办公室的门打开。落地窗朝西。浦东的楼群在那半面落地窗里依次铺排。夕阳的光芒迎面而来，亮丽而耀眼。
一刹那被光芒逮捕。无路可逃。
惜惜只得挪步过去。秘书冲她笑着一点头，在她身后带上门。
被夕阳光直射，一时间睁不开眼。惜惜下意识地回头看，好像是想转身逃跑。
接着就觉得眼前一暗。
扭回头时，差点惊叫出声。倒吸一口冷气。
宫城那张英俊而森冷的脸，公公正正地摆在视野中央。夕阳在他身后，将他整个身影包裹在阴影里。高耸的眉骨之下，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你不接我电话？”
是没有疑问语气的疑问句，却不知怎的，叫人毛骨悚然。
惜惜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眼神躲闪：“我……我手机丢了……”
“手机丢了？”他轻声问。低下头来。离她更近了。
惜惜垂下头，倒退一步。退到了门上。
他因势迈进一步。一只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她眼神慌乱。想要呼救，却又不敢。
她整个地软了。
嘴唇贴在了她耳朵上。声音如冰，刺入耳中。
“任小姐，你好像忘了。你还欠我十九万。”
然而宫城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把她放了回去。她下楼，回到自己的楼层。凌霸没有放过她。更多的任务又布置下来。这个周末都要泡汤。
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宫城的司机打来电话，叫她到地下车库。
她犹豫半天。再打来的电话，是宫城。
“要我亲自请你？”
她没了辙。去地下车库。上了宫城的车。
当天晚上，午夜十二点。她又到了四季酒店。司机给了她房卡，“屋里放了你的衣服。都干洗了。你试试合不合身。”
她上到36层。刷卡进了门。沙发上摆着三个大购物袋。分别是一条裙子，一双跟鞋，还有一个首饰盒。首饰盒里有一双双C的耳钉和一条双C的链子。都是香奈儿的。好像一个不耐烦的男人图省力一般，在一家店里买了所有东西。
她脱掉两天没换的发臭的通勤服。整整两天，她都在合生那栋楼里跑上跑下，累死累活。她躺到浴缸里泡了个澡，一面警惕地听外面的声音。可是直到她泡完也没有人进来。
她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试衣服。好像将赴宴的灰姑娘，换上公主裙水晶鞋。她没有化妆，可是少女的脸庞带着苹果的红润。真是脱胎换骨。
凌晨一点半，门卡插进锁缝的叮哒声。男主人回来了。
她已经戴上了耳钉和项链，白色亚麻吊带裙。裙腰和裙边都缀了好看的亮片。她坐在沙发上，背后就是东方明珠。她真的像东方明珠一样，在夜色里闪闪发光起来。
宫城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依然阴郁。一脸疲惫。但是原本黯淡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被点亮起来。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睛像一头饿狼一样发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他三步走到沙发跟前。她嘤咛一声轻呼。被整个地打横抱起来。他抱着她走到卧室，毫不怜惜地将她往床上一扔。好像是卸货。下一刻，男人厚重而又滚烫的身体压了上来。呼吸变得急促。
这是错的。她的心说。他刚结婚。他有妻子。明知他有家室还跟人发生关系。这是小三。你这是在做小三。
我是被迫的。她跟自己辩解说。我不愿意。是他逼我！
没有人在逼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她的心说。他逼迫，你可以拒绝，你可以逃走。从合生项目中彻彻底底地抽身。你欠他二十万，就赚二十万来还他，而不应该爬到他的床上。
道德与利益她的脑海中激烈交战。可是她的心没能敌过身体。他的手已经探进那低低的领口了。他把他温暖而宽大的手掌，轻轻搭在了她的身体上。他的手臂缠绕着她。手指微微地用力。她下意识地用自己的手去阻拦，可是就像藤蔓无力地裹住鹰爪，她怎么可能敌得过男人的力气。身体整个地揪起来。又整个地软下来。
终于放弃了抵抗。
……
他起身离开。她跪在原地不敢动。隔一倏回来。从浴室里拿来一条毛巾。将毛巾塞进她嘴里，直到塞满。“咬住。”他命令她。
她没有选择。也发不出声音。她用手抠住被褥，好像那样就能被原谅被救赎。
然后是，几乎无法忍受的，深入然后再炸开的疼痛。可是这是代价，走不掉也跑不了。之前每一分快乐，都要以此刻百倍的痛苦来抵偿。这疼痛持久而又缓慢。像一场折磨人的慢性病，以为生命将终止，而久久不结。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最后身体瘫在床沿，如残烂的兰花。
她趴在那里，吐出那条毛巾，轻轻问了一句：“……你会爱我吗？”
没有回答。
星期六早晨，惜惜在queen-size的床上独自醒来。宫城已经离开。除了浴室里的用过的牙刷，玻璃上的水珠，这个屋里，再也找不到他的一丝痕迹。
她没有即刻离开。她贪婪这个行政套房里的每一样东西。她翻检四季酒店的精美杂志和坐落在世界各地的酒店风光图册，虽然那里完完全全只有广告。她拉开衣柜和电视柜的每一个抽屉，观察保险箱，电熨斗，鞋擦和鞋架。她研究冰箱里的每一瓶带英文的洋酒，还有进口的矿泉水和薯条。她试着坐客厅里的每一张沙发，靠每一个颜色和悦，触感舒适的抱枕。她试洗手间里的所有东西，从浅蓝色的浴盐，到指甲磨砂纸。她能靠在玻璃上，看半个小时的风景，虽然窗外的上海薄雾蒙蒙。她能跪在地板上，闻茶几上盛开着的粉色的玫瑰花，闻上两个小时。
她抚摸着那已不再新鲜的玫瑰花花瓣，心里起了奇怪的念头。
要是能一辈子住在这里就好了。
像一个城堡里的小公主。像一个玩偶屋里的洋娃娃。
她什么也不用干。不用读书。不用拼命。不用半夜被电话叫起，做材料做到眼睛花，也不用担心挨老板骂。
什么都不干跪着就好了。有人送来好看的衣服和项链。有人会替她打扫房间。有人会替她准备玫瑰花。
所以……堕落是值的。
做小三也没什么关系。
没有爱也没什么关系。有钱就好了。
惜惜在酒店房间赖到中午。直到正午，前台打来电话，“宫先生您好！请问还要续订房间吗？”
惜惜才从美梦里惊醒，慌忙回答：“不了。不续了。”
对方这才意识到对面是个女人，“好的宫女士。退房时间是中午十二点。”
惜惜慌乱地收拾东西。将她便宜的通勤裙和跟鞋扔进香奈儿的购物袋里。又将浴室里的欧诗丹的沐浴露、香皂、洗发露、润肤霜，一股脑儿丢进购物袋，还顺了一双带四季logo的白色棉拖鞋。
她拎着膨胀的购物袋出门。走廊上的保洁阿姨冲她微笑问好。她像被抓包的□□，低下头冲过去。一路冲进电梯。总算松了口气。
从36层下到32层，忽然有一拨嬉笑着的年轻男女拥上电梯，声音莫名熟悉。
惜惜惊慌地想要退进角落。但空间有限，角落里已经站了一个人。还能退到哪里去。
那个甜腻的、好听的娃娃音。
“噫，噫，噫，瞧瞧这是谁。”
吕佩。
和她的小伙伴们。
韩冰洁也在：“呃……任……惜？”她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她情愿她也不记得她的脸。
再接着，是那个温柔的、好听的男生声音。
“任，相，惜。”
他带着笑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
她终于感觉到，她还有自尊。
吕佩抱着手绕着惜惜走，低头扫到她的购物袋，惊叫一声，“哎哟。”转而跟韩冰洁调侃，“冰洁，你们家给保姆发的工资那么高啊！你们家保姆都买得起香奈儿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带金链子的LV手包。她猛然出手一甩，手包链子抽在惜惜手肘上。惜惜不防，手肘一麻，购物袋整个掉在地上。
掉出廉价通勤服，酒店拖鞋，滚出沐浴露洗发露润肤霜。
吕佩咯咯冷笑，“搞笑。还偷酒店的沐浴露。”
惜惜狼狈地蹲下身。用头发盖住自己的脸。
如果能在电梯里消失掉。
吕佩居高临下，“你这是，傍上什么大款了？”
惜惜充耳不闻。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将脏衣服和各种小瓶往回捡。有一个绿色的小瓶滚到了角落里。隔着许多皮鞋。惜惜本已不打算要了，有个男人的手已经递了过来。手里是那瓶深绿色的，马鞭草的润肤霜。
她下意识地抬头。
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意味深长，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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