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二十二年三月,洛阳城中桃花开的正盛。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皇室宗亲与世家小姐结为姻亲,吸引了许多人来围观。锣鼓奏乐之声响彻朱雀大街。顾家虽然低调,但也一扫往日阴霾;长信王府更是张灯结彩,门庭若市。
忠武侯家的气氛却像是置身冰窖。
忠武侯沐休在府,坐在堂里看书。温思亭入堂向他行礼,“父亲。”
“思言吃过饭了?”
“吃过了,我在旁边盯着的。”温思亭依旧十分恭谨。
温长川放下书,看着儿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再过些时日,思言总会好起来的。”
“是儿子不该纵着思言和长信王往来,惹得她如今如此伤心,皆是儿子的错。”温思齐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脸。
“好了,好了,都已经过去了,你们兄妹情深,为父很是宽慰。”温长川拍了拍儿子的手臂,“对了,思齐过几日便要去虎威大营了,怎么还天天往外头跑?”
“父亲您是知道的,思齐跳脱惯了,在家里待不住,他不会出去闯祸的。再说,过几日他就要去虎威大营了,自有军规约束他。”温思亭的话听起来很可靠,温长川安心地点了点头,“那你忙你的去吧。”温思亭退下之后,他又继续看起书来。
虽说仪式从简,但李邺仍是花了许多时间招待宾客,觥筹之间已是深夜。李邺摇晃之中步入洞房,却稳稳的坐在了凳子上,远处还传来宴饮的欢笑声,屋内两个人却相对无言。
又过了一会儿,李邺起身来到顾念之面前,他拿去却扇,僵在原地。由于喝了太多的酒,他的脸透着熏红,眼神也开始混沌,眉头似皱未皱,顾念之读不懂他的表情,但也并不慌乱。相比起新郎的表情,她更关心自己有没有表现出普通新娘应有的欣喜,或是羞涩,或是别的什么她也不懂的情绪,她尽量表现的端庄,即使对方可能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事。
洛阳城里的亲贵谁不知道,忠武侯家的小女儿,才是长信王的心头肉,她自然也早有所耳闻,从前没想着真的要嫁于他,便没往心里去,如今更是无言了。
两个人静坐着沉默了一会儿,李邺先开口,声音低沉透着些许醉意:“你饿不饿?”
顾念之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问自己饿不饿,一时间还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还好,不觉得饿,多谢殿下关心。”她是真的不饿,相反倒有些恶心,从听到要与李邺成婚的消息以后就一直觉得恶心。
李邺没有再说话,递上了合衾酒,二人将酒饮尽之后又陷入了沉默。
“你丧期未过,便要你成亲,实在是难为你了。”李邺站起来,“既然我们已经成亲,本王便会以王妃之礼待你,你且放宽心。”他看向顾念之的脸,觉得那华丽的钗钿虽然显得她端庄优雅,但却仿佛重的要压断她的脑袋。
“多谢殿下,妾身必将竭尽所能侍奉殿下。”顾念之只是略微低头表示恭顺,却没有看李邺一眼。李邺只是微微苦笑,顾念之说出了他认为不该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却又如此自然,什么时候又转了性了?又想起顾家接连突遭横祸,他便沉默下来,不管怎么说一切皆是覆水难收,无论对谁而言。
“既然你丧期未过,我们也不必勉强,你先......”
“殿下。”顾念之打断了他,“殿□□谅,妾身心中感激,只是殿下今晚若留宿于他处,恐让不明殿下宽厚之心的人误解,再惹殿下烦心。”顾念之抬眼看李邺,神色倒是坦然,左右今晚无论李邺留下还是出去对她来讲都不是什么好结果,横竖都糟,今后更糟,如此一来,便平白多了一份无用的坦然。
李邺站在门前,看着顾念之,她在层层叠叠的礼服中坐着,快被这些华服所掩埋,红兔毛晶手钏在青绿喜服中格外显眼,他的脑袋开始胀痛,眼睛也干涩发酸。
其实顾念之说的也对,“那就休息吧。”他边解衣裳边朝床的方向走过去,顾念之站起来迎李邺,想要帮他脱外衣,被他制止了,“本王自己来就好。”李邺瞟了一眼顾念之,随着她起身,她头上的珠翠叮当作响,“你收拾你自己吧,你看起来比较麻烦一些。”
“是。”顾念之退到梳妆台前开始解去那些金银钗钿,装的时候费劲,解的时候也费劲,装扮总归都是给外人看的,费劲受累的却都是自己,她突然觉得自己像台上的戏子,又转头看了眼李邺,对方已经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了。
是了,是戏子没错了,屋子外头是一批客观,屋子里的是另一批客观,两批客官要看不同的戏,自己都得演好,还不能突兀,否则就自身难保,她若倒下了,顾家也就倒下了。“要忍住,要挺住。”她在心里默念,又深呼了一口气。
收拾好了之后,念之也躺到了床上,李邺一动没动,像是睡着了的样子。顾念之也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当然,也睡不着。直到后半夜,她突然想到李邺兴许也与她一样是在装睡,因为醒着就要面对对方,而他们不想面对彼此;不敢动,亦是因为不想吵醒对方。装睡,便是她以后婚姻的缩影,想到这儿,顾念之就忍不住要苦笑,却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
两个人终于熬到了天亮,长信王携新妇进宫请安,循礼制章程走过一遍已是午时,太子与太子妃留长信王夫妇和广宣王在东宫用午膳。顾念之恭敬谦卑,倒招得太子妃喜欢,她又向顾念之嘱咐了许多李邺的生活习惯,越讲越多,越讲越细。
李邝忍不住打断:“来日方长,母妃如此喜欢王嫂,日后只需招王嫂多进宫便是。还怕今天交代不清吗?”
“本宫才讲到哪儿,你王兄还没说什么,你就不耐烦了。”太子妃笑骂。
李邝又与太子妃耍了几句贫嘴,结束了这场家宴。
长信王夫妇和广宣王行礼后,退出宫去。
李邺和李邝走在前面,顾念之和他们各着一段距离跟在他们后面,李邝向李邺搭话:“我等会还要上巡防营当差,王兄待会是直接回府吗?”
“我要去一趟政事堂。”
“那。。。。。。”李邝有些拘谨地看了顾念之一眼。
李邺恍然初觉,转头对顾念之说:“你先回府吧。”
“是。”顾念之恭谨地回话,朝李邺行礼。
李邺朝政事堂方向走去。李邝站在宫墙之上,看着长信王妃的马车驶出宫门,“顾府周围可有什么可疑之人走动?”
广宣王的随身侍卫卫东向前走了一步:“禀王爷,并未发现有何可疑之人接近顾府。”他迟疑了一会儿,接着说:“就是。。。。。。温二公子。。。。。。”
“他还在那儿啊?”李邺有些惊讶,最终只是无奈地笑笑,“不用管他。”他看向远方,凤眼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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