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荼毘

    14岁的轰灯矢目前需要面临的大事是即将到来的升学。来自家庭的压迫感随着雄英的入学考试日期的逐渐逼近而愈加强烈起来。

    升学明明应该是轰灯矢本人的事,但事实上,轰灯矢完全没有为自己做主的任何可能性。

    安德瓦可是以威圧感著称的No.2英雄。外加他那向来说到做到的行事风格,轰灯矢想做什么,想去什么学校,从来就不在考虑范围内。虽然轰灯矢的确,目前还不知道自己最想做什么,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向往,甚至厌恶那个英雄辈出的高校,总是一副能培养出出那么几个顶级英雄就高高在上的傲慢嘴脸,想到自己的未来要被迫献给那种地方,轰灯矢就觉得反胃。

    对于他轰灯矢的未来,他倒是只有一个近乎偏执的想法,他非常想要将安德瓦这种自私自利的英雄拖下台。然而以他现在的实力,这不可能。

    怎么说安德瓦也是20岁就坐上了No.2位置的人啊。

    必须想个办法避免进入雄英。轰灯矢叼着一根万宝路在那些长期阴暗潮湿的小巷子里来回踱着,这里从他小时候起就是这样,连一盏路灯都没有,即便是白天也是暗暗的,这样一条一般孩子都会觉得太吓人而不敢久留的阴森小巷,却给了轰灯矢谜一般的舒适感。轰灯矢贴着不知谁家的墙根席地而坐,惬意地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圈,这里可真是比那监狱一样的轰家舒服多了。

    当今已是超人社会的世界并不太平,在这深巷里都时不时地能听见街上传来人们无聊的谈话,时不时能听见不法分子搞事的叫嚷声,也总能听见职业英雄们吼出来的有模有样喊的必杀技。轰灯矢丝毫不受影响,只是这么吸着他的烟思考着他的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的人生大事。

    人生大事啊…有些要是能避免就更好了。他不像焦冻,轰灯矢除了病态的偏执外,可没有所谓的梦想。当焦冻那早就被下定论的个性第一次真正出现的那一刻,他真的有过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以为混账安德瓦终于要放弃他这个没有冰系个性而空有冰系体质的“半个废物”了。

    ——很可惜,安德瓦并没有。

    安德瓦再怎么为了冰火结合而操劳,始终还是更钟情于火个性啊。而轰灯矢则是四个孩子中唯一一个纯粹的火个性,也许是男人的某种自尊心,他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火个性的儿子不开窍的事实。

    更何况,灯矢的火力实际上在安德瓦之上。只是与此同时灯矢面临的巨大考验是遗传了母亲的冷体质。安德瓦比轰灯矢本人对这个缺陷更为痛心。

    轰灯矢吐出一口烟圈,眼神由慵懒放松逐渐变成了警惕。

    有一个稳健的脚步声缓慢地靠近。

    脚步声的主人似乎特别从容,而这样的从容更容易带给人不安。轰灯矢的墨绿瞳孔收紧,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是他没有尝试逃跑。

    这是属于他的角落,该跑的不应该是他,如果来者不善他就动用个性,大部分人面对火光都会知难而退的。

    身着西装的男人带着诡异的笑容,一步一步向轰灯矢接近着,轰灯矢站起身往后退了一小步,却发现自己很难再有什么举动。这种感觉并不像是被某种个性所牵制,更像是被对方不知名的强烈的压迫感震慑着。从衣着打扮上看,男人身上没有佩戴任何辅助装备,不像是外出巡逻的英雄;而一般的敌人很少有像这样衣着体面得像个公司职员...不,这种人更像是高层人士。但是这样的人,怎么会莫名其妙有这样的压迫感呢?

    轰灯矢说不出具体感觉,只知道对方很强,面对轰灯矢是压倒性的强。

    “你似乎很苦恼啊,孩子。”

    开什么玩笑,我高兴着呢,至少在这里我心情不错。轰灯矢没有接话,他瞪着眼前这个面部肤色很深的男人,他现在已经放弃深究这个男人的身份,只是一心寻思着逃跑的机会。

    “在这个英雄叱咤风云的超人社会,总有一些利己主义者会尝试用肮脏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点我想你甚至会比我更清楚呢,轰灯矢。”

    昏暗的小巷里,神秘的男人有些恶趣味地欣赏着赤发少年颤抖的瞳仁。

    “你是谁?”轰灯矢终于开口,对神秘男人说了第一句话。

    “抱歉,孩子,我现在就不做自我介绍了。我因为好奇而了解过一些事情,比如…你有一件很想做的事情,类似于离家出走的事情?”深色皮肤的男人的笑声在轰灯矢听来或多或少地有一些挑衅意味,但此时让他感到愤怒的是对面的男人说的是事实。

    在眼线颇多的安德瓦眼皮子底下,离家出走这种儿戏哪有那么容易。

    男人走到少年面前,俯视着少年:“我说,少年,多么可怜啊,遇到暴力事件和不公平的对待,从小到大你们在学校学到的常识,是寻求英雄或警察的帮助吧?但是当那些暴力是冠冕堂皇的英雄所为的时候,谁来替你讨回公道呢?”

    灯矢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往脑门上蹿,对方并不是在挑衅,而是要命的怜悯。家里的事他从来就不和任何人说,他害怕被人用怜悯的眼光上下打量,他才不需要别人可怜他…他只会为此感到无地自容。

    “你说,有一个顶级英雄父亲风光吗?是别人以为的值得炫耀令人风光的资本呢?事实上这是令你讨厌的东西吧?”

    “闭嘴。”处在变声期的灯矢低沉着嗓子吼着。

    初次见面的人嘴是真的毒啊。

    虽然说的一点也没错。

    “不过你放心,我并不是来与你作对的,”男人慢悠悠地解释着,“你要记住,没人任何人活该成为个性的奴儿,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让你从那个肮脏的个性婚姻的阴影中逃离出来吧,轰灯矢。”

    去你妈的个性婚姻。少年紧咬着下唇并不吱声。训练馆内安德瓦手持的竹剑,轰冷脸上时时会出现的红肿淤青,紧缩的训练馆门内焦冻的哭泣声,这他每天几乎都要面对但同时也是最不愿意被提及的东西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中,像压在心中的一块巨石,让他完全喘不上气来。

    轰灯矢依旧盯着眼前这个始终面带微笑的男人,方才眼神中的敌意已经荡然无存。他也没有意识到,在对方娴熟的拉拢人心的言辞中,自己的身份已然从抗拒者变成了求助者。

    事实上,凭借这个男人的本身,让轰灯矢彻彻底底离开轰家是轻而易举…好吧其实要费点时间。但是总归是能做到。男人托起少年的下巴,少年并没有挣脱这一看起来十分暧昧的动作。眼前这个男人和他说的几乎都有些超出他的常识,但却又都能够用他所学过的有关个性的教育理论解释通。

    一边是不讲理的混蛋老爹安德瓦,一边是能够给他一线生机但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个男人。这是给轰灯矢的一项重大选择。

    怎么可能会有选安德瓦的理由啊。

    “这位先生,如果你…能够让我付出那样的代价从此被从安德瓦眼下抹除掉,我没有任何意见。”灯矢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男人鼓起了掌,他鼓掌的频率和他的脚步声一样,缓慢而稳健。

    轰灯矢感觉到有一份危险的温暖正在靠近他,尝试触碰他并且成功做到。然后一点一点地,将他蚕食。

    ‖

    “灯矢。”安德瓦的声音严厉依旧。

    轰灯矢大喘气地抬起头,持续的高温让冷体质的轰灯矢已经湿透衣襟,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遗传到冰个性的他再继续发动个性会是什么后果。他熄灭了火焰,出于当了混蛋的儿子14年经验的积累,他识相地撑着自己没有倒下。只是剧烈运动后的大喘气和肌肉抽搐是不能控制的,轰灯矢冷眼看着安德瓦,习惯性地等待着安德瓦接下来的发作或冷嘲热讽。

    “给我继续!”安德瓦暴喝一声,“你14岁了,身为我的儿子怎么能如此孱弱,你这样怎么进的了雄英,怎么完成你那个超越欧尔麦特成为No.1的义务?”

    轰灯矢冷笑一声,调整完状态的他活动了一下疲乏的筋骨,以凌厉的眼神回敬安德瓦。

    安德瓦受到了冒犯的表情简直大快人心。

    “灯矢,你给我继续。”安德瓦重申了一遍,“你不可能做不到,你只是不想做,既然身为我的儿子,就必须学会这一招,不要再拿冷体质说事,我的儿子必须要突破冷体质的限制。”

    轰灯矢没有回话,他反倒如释重负一般地笑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下一秒,小麦色皮肤的男孩骤然提高了自己的体温。感受到了想要的温度的安德瓦露出了令轰灯矢厌恶的满意的笑,一副“我儿子本该如此”的欠揍的样子。

    这对几乎从来不给对方好脸色的父子脸上的笑容随即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安德瓦的笑容逐渐僵硬,他看到了被熊熊烈火包裹着的儿子的皮肤已经多处被灼伤,而他那个倔强得几乎从不好好听话的长子竟然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灯矢的笑容一点点变得狰狞,全身灼伤的少年的一个狞笑让身经百战的烈火英雄安德瓦内心都有些颤栗。

    但是这是野心的象征,安德瓦执拗地这么认为着。这是他这个死不听话的儿子开窍的第一步!

    灯矢的狞笑并没有持续多久,身体上的极度不适使他的表情转变成了痛苦。但安德瓦并不会因为他感到了痛苦改变什么,从来不会。

    “灯矢,还不够,继续提高你的火力吧,就这样超越我吧,你有无限的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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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训练馆传来的反常的声音吸引过来的焦冻站在门口,悄悄将门拉开了一条缝,好奇地看里面发生了什么。灯矢哥和他不一样,安德瓦训练灯矢是几乎从来不上锁的。毕竟除了焦冻以外家里其他人都受不了那个温度,都不会尝试接近,没人来碍事自然就没有锁门的意义了。没有抢到电视的焦冻只觉得奇怪,平时灯矢哥训练的时候只会有安德瓦的怒吼声或者是打斗声,今天安德瓦怎么鼓励起灯矢哥来了?

    幼小的轰焦冻第一次通过视觉冲击这个媒介感受到了“恐怖”这个词的含义。

    他和灯矢哥的亲生父亲不无自豪地鼓励着哥哥,而他的哥哥在熊熊烈火中几乎要成了一个焦炭人,完全没有了原来那个温柔爱笑的哥哥的半点影子。灯矢哥紧闭着的双眼睁开,无助地仰望天花板,焦冻想去救自己的哥哥,可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动不了。小小的男孩俨然已经被恐惧支配。

    烈火中的少年惨叫了一声,像是死前发出最后一声哀嚎的困兽。凄厉的声音让焦冻被吓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循声快步赶到的轰冷看到这一幕尖叫一声昏死了过去。虽然离训练馆最近的冬美以最快的速度抱走了焦冻,但是焦冻还是看到了那最恐怖的一幕——

    惨叫过后的灯矢,被埋没在了烈火中,他的皮肤一瞬间被烈火吞噬,变成了一个再也不是原来的灯矢哥的,面目全非的人。

    “灯矢哥——”焦冻哭号着要挣脱冬美姐的手臂,但是冬美紧紧地圈着他,她的脸紧紧贴着焦冻柔软的头发,焦冻感觉自己的头顶也湿漉漉的一片。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想牵着灯矢哥的手,把最喜欢他的灯矢哥牵出那个可怕的地方,就像灯矢哥从前一次次即便会被打也要保护他那样。焦冻挣扎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无力,“放开我…姐姐…灯矢哥…他会死啊!”

    安德瓦摔上了门,焦冻的哭声很大,但是大家都听见了安德瓦带着情绪的反锁门的声音。

    ‖

    从前有一个传说中的男人,他在超常黎明期的时候靠着自己能够夺取、赋予别人个性的个性自作主张地充当起了为突然出现的超能力人类们的保护神,然后以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增加棋子,调兵遣将。有一天他得到了不老个性,自此他真的成为了不老神话。他为自己起了一个符合他秉性的名字,ALL FOR ONE。

    此时的all for one正不无爱怜地抚摩着少年身上厚重的绷带,与他合作多年的医生已经给少年做过了处理,好歹是保住了命。

    医生踢开了脚边奄奄一息的人:“我说,你这会抓来的人怎么还没死,一血糊糊的人这么扒着我脚边的地板,即便我是医生看着也有点瘆人好不好。”

    “你可别这么说,想要找到匹配的皮不容易啊,即便不能移植很多。可惜我没有治愈系的个性,我还是希望这个孩子有一张正常的皮啊。”

    与其说是回话,one for all此时更像是在喃喃自语。真是个有趣的小孩,只是他此时并没有把他当做自己棋子的意思。安德瓦对他的吸引力不大,从安德瓦手里把这个孩子弄出来单纯是一时兴起,不赚但是也不亏。

    “看来这个个性组合的确帮到了你啊,轰灯矢同学。”all for one依然对着手术台上的少年自说自话,“让你受了这么一身伤真是不好意思,但是好歹是让你成功出来了。你的个性真的很厉害,不过我不会夺走的,那样熊熊大火是真的能让人尸骨无存的。”

    “小鬼,你今天这个独特的体验连我这个活了这么久都让都没有过啊,你这个遭遇在佛经里面叫做荼毘,说白了是火葬的意思,今后你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自己火葬了自己的人,正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咯,没咯。”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有关我的记忆我会抹消掉,后面就要靠你自己了,别死了啊,小鬼。”all for one听不出情绪的笑声在临时改做手术室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阴森。

    ‖

    轰灯矢的葬礼很简单也很并没有公开。而且参加者只有安德瓦一个人。连轰冷都不被允许露面,不仅如此,安德瓦还没有告诉任何人灯矢被葬在了哪里。可见,在No.2英雄安德瓦眼里,儿子是他的私有财产,意外死亡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自己有权不让包括家人在内的任何人知道。

    “灯矢哥呢?”小焦冻面无表情地质问安德瓦。

    “他不会回来了,”头发胡子上都跳跃着火焰的男人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让人不爽,“灯矢生不逢时,都是他冷体质以及自身的孱弱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安德瓦怒视着轰冷,似乎在责怪那并不是她能决定却的确来自她的冷体质,而方才还在擦眼泪的瘦弱的女人瞬间被恐惧占据了全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几步。安德瓦不为所动,将话题拉回来:“幸好还有一个你,焦冻。”

    “接下来我可以一心一意地培养你,继承了优秀个性的你必须要完成你的义务!”

    焦冻厌恶地瞪着安德瓦,都是他一直叫灯矢哥放火才会让他葬身火海的,安德瓦,还有他的火个性,都是令人讨厌的。焦冻将右手按在自己的左臂上,从此刻开始,他真的因为自己拥有混蛋父亲一半的力量而感到无地自容。以前虽然也隐约有过类似的这种想法,但是这一刻尤为强烈。他再也不会使用左半边的个性了焦冻心里有一个声音激进地呐喊着,我会成为欧尔麦特那样的英雄…但是绝对,不会用你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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