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知非与韩又相隔而坐。
韩又像等待宣判的死囚,面色苍白,眼里盛满了痛苦、悔恨、恐惧……
有千言万语想说,然而他非常清楚知非的性子,在感情这件事上,她眼里容不得半点欺骗和背叛!她坚信狗改不了吃屎,出卖、背叛有一必有二,改邪归正是概率几乎为零的事。所以,在她的是非观里,一朝错入泥沼,即宣判死刑,万劫不复,永远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向许昭临认怂,他就曾预想过这个结局。
只因不甘心,他总喜欢自欺欺人,以为只要计划够周全就能瞒天过海,继续守在知非身边。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百密一疏,则满盘皆输。
“卡里是还你的钱,连本带利23万。密码是你生日,收好。”
知非打破沉默,从刚换上的运动套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搁在韩又面前,声音如冬夜寒霜,冰心刺骨。
“不!”银行卡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惊得韩又直摇头,“钱是我自愿拿出来给叔叔看病的,当初就说过不用还,你不用……”
知非充耳不闻,冷着脸打断他:“这是城郊新房的钥匙,收好。”
三年感情,在听到他跟许昭临的龌龊勾当的那一刻,就断了。如若不是还有这点金钱纠葛,她不会再跟他说半个字!
毕竟一个能把未婚妻送上他人床的男人,不管他曾经有千般好,也不管他背后有多少苦衷,如此没有底线的男人,不值得她留恋。甚至每多在他身上耗费一分心力,她都觉得是在浪费生命。
面对知非的清算,韩又心如死灰,目无焦距地盯着茶几上的卡和钥匙,宛若刚经历过阳光暴晒的幼苗,彻底蔫了下去。
他想说钱不用还,房子留的也是她的名字,都是她的,不用还。
可是已经没有什么机会说了。
她算这么清楚,就是不想再跟他有半点瓜葛,连多看他一看、多跟他说一句话都不屑……
“对不起。”
她想干脆利落地了断与他的感情,不拖泥带水的成全,是他唯一能做到的补偿。
他留下这三个字,落荒而逃。
趴在门上偷听的黄溪,听到关门声后,飞速从房间跑出来,看见知非正跪在地上撕着桌上的糖喂进嘴——一颗接一颗,直到嘴巴塞不下了才停止!
“心里苦,吃点甜的就不苦了。”
这是知非在她失恋时安慰过她的话,此刻猛然想起,黄溪心口泛酸,冲过去抱住蜷缩成一团的知非,潸然泪下。
“想哭就哭,你别这样……”
“你别哭,咬你的狗,我回头一定把它宰了给你出气。”
“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不要憋在心里。”
“哭出来好不好?知非,哭出来好不好,求你了。”
……
在黄溪哭哭啼啼的劝说下,知非在韩又面前竖起的铜墙铁壁逐渐分崩离析,她慢慢哭了起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么多年的感情,如此不堪一击。那些曾经的美好,今时今日,也全部成了遇人不淑的佐证。她怎么可能不伤心?心口被这样捅了一刀,换谁受得了?
从断断续续地哭诉中,黄溪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气到爆炸!如果韩又当下在她面前,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违法犯罪!
晚上,不知是因为哭伤了神,还是在卫生间“自残”着了凉,知非发起了高烧。
黄溪没法,不得不向张垠求救。
张垠是跟知非同住一栋教职工楼长大的邻家哥哥,在P市最好的三甲医院当外科医生,她们平时有点小病小痛总是麻烦他。
虽有点大材小用,但他每次都来得很及时,这次更是直接从医院带着药水赶了过来。
“她怎么搞成这样?”这问题张垠刚来就想问,但硬是忍到知非烧退才问出口。
黄溪拿着湿毛巾给知非擦手,不知如何回答。
这事知非愿意告诉她,却未必想让韩又知道,她没资格擅作主张。
沉吟片刻,她不答反问:“我明天要去收拾韩又这个垃圾,你去不去?”
话说成这样,张垠是个聪明人,懂的自然懂。
韩又瞪大眼睛看着她,片刻后,问:“韩又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知非的事?气到你要去打人?”
如果仅是情侣间的小打小闹,黄溪怎么会插手?甚至用上“收拾”这个词。
“韩又做了禽兽不如的事!”黄溪一把将毛巾甩进塑料盆里,“知非诚心实意对他,他竟然敢在背后乱来……他把知非伤成这副模样,我不会让他好过的。不教训这个人渣,我咽不下这口气!”
知非哭着说她没有证据、她告不了他们,黄溪当时听着心都快碎了。
她自认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既然维权无门,那无论如何,她都要用拳头去找补一些尊严回来,不然她做鬼都会意难平!如果不是知非怕她做傻事不肯把另外一个杂碎告诉她,她这次一定把他们一锅端了。怎么说这两年跟组也认识了几个会真功夫的武术指导,她就不信收拾不了两个败类!
当然,以暴制暴她也会把握好度,毕竟把自己搭进去就不值当了。
“还有重归于好的可能吗?”
张垠沉默半天问出这么句废话,黄溪气急了,开始口不择言:“你脑子搁医院没带出来吗?知非什么性格你不清楚?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种渣男不甩留着过年呢?过去三年都他妈喂狗了,还要糟蹋一辈子?知非是傻逼吗?!”
张垠没跟她计较,看着安静睡着的知非,点了下头,“我知道了。明天我跟你去。”
黄溪以为他就是一时敷衍打发她,没想到他竟然真去了!而且赶在她之前,直接把人堵在家门口狠揍了一顿。
“大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不是说好一起去的吗?干嘛抛下我?”从韩又同事那儿得知消息后,黄溪第一时间找张垠兴师问罪。
“黄溪,这种事不需要女人出面。”电话那头的张垠声音很平淡,“知非既然叫我一声哥,她被人欺负了,我这个当哥的自然该为她讨回公道。”
“张垠,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这样有血有肉的你真的好靓仔!”
张垠失笑:“你这是夸我?还是变着法儿损我啊?”
“当然是夸你!看你平时斯斯文文的,还以为你不会打架呢,没想到打起来还挺猛,都把人打请假了……”
顿了顿,黄溪才想起问:“对了,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韩又他,没有还手。”
黄溪忿忿:“算他还有点羞耻心。”
张垠不做评价,转过话头问:“知非醒了吗?”
“我出门那会儿没醒,这会儿应该醒了吧。”
“这么说你还在外面?”
“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黄溪答,“你一个人把韩又揍了,搞得我不得不另外送他份大礼,为此才耽误了时间,不然早回去了。”
张垠:“一份大礼?你又搞什么鬼?”
“哈哈,他们央企、国企不是都在开展作风建设嘛,我就顺势在他们公司演了一出戏,一出渣男脚踩两条船搞大人肚子不认账的苦情戏!”黄溪得意,“别说,我演技还真不赖,随便哭了哭,他们公司好多人都信了。一传十、十传百,我就不信纪检这下不请他喝茶。”
她的做法,张垠有些不赞同:“你何需把自己也作践进去,不值得……”
“值得!”黄溪语气坚定,“只要能帮知非出气,什么都值得。”
过去六年,从初入校园到步入社会,知非帮了她数不清的忙,而她如果仅做这点事就要计较值不值得,那真的太狼心狗肺了。
回到小区,她去超市买了菜才回家。
一进门,知非就迎上来帮拎东西,“回来啦,来,我帮你。”
黄溪将袋子分给她一些,随后一脚踹上门,跟在后面问:“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刚醒没多久,我没什么事了,你放心吧。”知非将东西搁到厨台上,一一回答她的问题。
黄溪走近细看,除了脸还有点浮肿外,气色确实好了不少。她满意地点点头,弯起嘴角:“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我认识的知非嘛。”
知非苦涩一笑,“放不下又能怎么办?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及时止损很重要。”
“既然什么都知道,那就笑得开心一点啦。”黄溪狠狠地揉了下她的脸,而后把她往厨房外推,“行啦,出去坐着吧,看部电影或者追个综艺,我饭好了叫你。”
知非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去横店当了几个月老妈子,腰板硬了?也想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那是!”见她有心思打趣,黄溪心口悬着的大石头彻底落地,乐道,“今儿本大厨就给你好好露一手,准让你吃到鼻子舔光。”
不是很懂她的修辞,但想到她慢条斯理的做菜风格,知非忍不住泼冷水,“鼻子舔不舔光我不知道,但就你的做菜速度,估计太阳落山我都吃不上午饭,所以还是让我帮你打下手吧。”
黄溪冲她翻白眼,“切,我已不是吴下阿蒙了好不好!不过是熬点皮蛋瘦肉粥、炖点鸡汤而已,还真不需要你。要是觉得闲得发慌,就自己洗点葡萄、荔枝吃去,别在这耽误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说完,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炖鸡汤去了。
知非耸耸肩,乖乖去洗水果。
“哦,对了,忘记跟你说一事儿了。”黄溪把去完血水的鸡肉倒进电压力锅时,突然想起了正事,“昨晚阿姨给你打过电话,我怕她担心,就撒谎说你最近加班太累先睡了……她也没多想,就让我告诉你得空了给她回个电话,你别忘了哈。”
闻言,知非洗葡萄的手明显顿了一下,缄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过两天再回吧。”
孩子不小心跌倒了,如果没有大人在场,他会咬牙忍住眼泪。但如果这个时候,大人突然出现问一句没事吧,孩子的眼泪便会瞬间决堤。
知非怕自己道行不够惹爸妈担心,不急着回电话。知妈却很着急,差不多在她们吃完饭准备睡午觉那段时间,又来了电话:
“非非,现在忙吗?”
父母在给工作的儿女打电话时,开口总是这般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耽误到孩子的工作。
知非听着眼睛发涩,低声回:“妈,现在不忙,昨晚睡早了才没接到你的电话……”
“没事。”知妈截住她的话,“我听小溪说了,你最近工作很忙,常常加班,可是再忙也要注意多休息,别累坏了……”
“我打电话呢是想跟你说,你表哥原先帮你看好的婚宴酒店出了点岔子,因为今年国庆结婚的人多,酒店那边趁机坐地起价,说要在之前谈拢的价格上再加两万块钱……你表哥拿不准主意,打你电话又没人接,就问到我这儿来了。看我们愿不愿意加钱,如果不愿意,他又再帮找其他的……”
每多听一个字,眼泪的阀门就被凿开一个口,听到最后,知非泪如雨下。
拿远了手机不敢再听。
一旁看综艺的黄溪瞥见她的眼泪,慌慌忙忙地跑过来,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做口型问她怎么了?
同时也听见了电话里那个略显焦急的声音:
“非非?非非?你在听吗?怎么突然不说话?非非?”
知非不忍心母亲干着急,擦掉眼泪,鼓起勇气说:“妈,酒店不用定了……”
“非非,我知道它家临时涨价的行为很过分,但同档次的酒店里,真就数它家最实惠了。”知妈情绪激动,一时没听出言外之意,“而且位置离家近,附近交通又方便,换一家还真不一定有它家好。结婚当天事情那么……”
知非无法再听下去,哽咽着打断母亲:“妈,我跟韩又分手了,婚礼的事不用再操心……”
“什么?!”知妈的声音顷刻间高了几百个分贝,“你跟韩又分手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老知?老知!你怎么了?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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