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者,多取虫蛇之类,以器皿盛贮,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独在者,即谓之为蛊,便能变惑,随逐酒食,为人患祸。*1”
“说白了就是只钻进人体的毒虫?”“……嗯。”乐凉犹犹豫豫地点了头,事实却远不如赵文奇说得那么简单,蛊虫是一蛊中的毒王,只怕一般药物根本就不起作用,而据书中所载,蛊虫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人体的,原身是什么毒虫,又是什么类型的蛊,都会对蛊虫的效用产生极大的影响。偏现在手上,什么信息都没有,至于这施蛊者到底意欲何为,也是一团迷雾。
只不过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闲情来想这些事,乐凉不明显地探口气,伸手窸窸窣窣从包袱中摸出银针,在孙青指尖一点,血是黑的,银针虽没变色,但他心中却有了个隐约的猜测,他从包袱中捡出一瓶药丸,倒一粒在杯中用热水冲化,然后将针放入杯中,那水便开始迅速变红变黑,十分诡异,
“果然……”乐凉赶紧抓过幽冥的手来号脉,眉头才稍微松开些,又抓住了赵文奇的手,确认两人都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怎么回事?”方子珉看着那装着黑水的茶杯也是阵阵恶寒,分明屋里没开窗,却觉得后颈一股凉意,乐凉看他一眼,又沉吟片刻才开口道,
“从刚才孙前辈服食解毒丸跟益气补血丸的反应来看,倒与我之前在书中见过的‘绝命蛊’有些相似。”“怎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幽冥这样冷淡的性子也难得露出了些焦急的神色,
“唔…此蛊虽名为绝命却是蛊虫中最为温和的,它以人心头活血为食,长成需耗费近十年光阴。此蛊一旦进入人体便会毒入血脉,也正因如此那沾了血的银针才会让试毒药剂变色。但蛊与宿主在成长期间勉强还算共生关系,所以只要在蛊进食时不催动内力,便不会毒发。此蛊对药物反应剧烈,所以若不是一剂除毒的狼虎之药,千万不可轻易服用。”乐凉想了想便将自己所知尽数道出,
“可就算有这样的药吃下去,虫倒是死了,可孙青也活不了多久吧。”赵文奇见乐凉闷着不做声便是默认了,顿时心情越发郁闷,他忧心忡忡地一拳锤在床柱上,那床顶上便扑簌簌地落下灰来,屋里气氛一时沉郁不堪,让人难以忍受,
“那书中还写了什么?这不是最温和的蛊吗,总该是有办法的。”乐凉抬头看了一眼方子珉,捏着眉心闭眼回想半晌,忽地浑身一震,众人纷纷期待地看向他,
“我记起来了,绝命蛊在子母蛊那一节中也有提到过,而所谓子母蛊最开始其实是南疆女子养来控制心上人的,子蛊种在男子身上,母蛊在自己身上,若离得太远,两蛊便会相互吸引,子蛊会发狂,令宿主痛苦难当。两人只有保持在一定距离内,蛊虫才不会躁动。”
“一定距离…你是说……”赵文奇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抬眼看向众人,似乎大家都想到了同一件事,他从怀中掏出之前给孙青吃过的补气药丸,倒出一粒咽了下去。
“呕……”几乎是瞬间,一大口血便从他口中喷了出来,直接染红了床前的脚踏,饶是乐凉这样见惯生死的大夫也骇得一抖,幽冥赶紧扶住了赵文奇,给他递了条毛巾,又端来茶水给他漱口,
“赵师叔你没事吧,”“没,没事。”赵文奇将嘴上的血迹擦净,“那为何刚刚孙青比试时便毒发了,老夫却平安无事?”“母蛊只是为了控制子蛊的存在,本身并不会对宿主造成伤害。在下刚刚为前辈号脉也未能发觉母蛊的存在,便是这个原因。”乐凉像是想到了什么,虽然嘴里在解释,可神色却明显心不在焉起来,
“怎么了?”方子珉与他自幼相熟,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乐凉一愣,脸上竟浮出些莫名的笑来,“我觉得…这说不定倒也,算一件好事?”“怎么说?”赵文奇还在犯恶心,却听乐凉这么说,大感怪异,连忙发问,
“母蛊对子蛊有天然的吸引力,若以母蛊血做引,说不定能诱出子蛊。我之前还在想若是母蛊不在前辈身上,便该在那施蛊者身上,若那人下狠手弄死母蛊,子蛊发狂,孙前辈就必死无疑了,现在一看,那人为了不暴露自己便把母蛊下在前辈身上,虽然要辛苦前辈,但事情却好办……”
“那事不宜迟,赶紧取出母蛊吧。”赵文奇果然是个疯的,不待乐凉说完,他便把上衣解开露出了自己白亮宽厚的胸膛,不知从哪儿抽了把匕首就塞进幽冥手里,“你是孙青的徒弟,应该手很稳,来吧!”
……
“赵师叔,你冷静点。”幽冥一怔,手比脑子快,先帮他拉上了衣服,“先听水云公子把话讲完。”方子珉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另一个男人的胸膛,也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舌头,
“是,是啊,赵前辈你先别急,何况这到底是不是绝命蛊还没确定呢。”“嗯,说的也是,虽许多情状都能对得上,但毕竟是从未见过的蛊术,还要再观察几日确认才行,贸然行事只怕会害得孙前辈越发伤重。”乐凉也连连点头附和,却被疯道人这急性子给怼了回去,“那总归有几样能做的事吧,不然叨叨这么长时间不是耽误事嘛!你要是不能治,我这就上白雀山找张千婷去。”
“…白雀山离这北关城何止千里,赵师叔你把人找来时,师父都凉了。”“…呸呸呸!你这臭小子,胡说些什么!”说了大实话的幽冥被赵文奇狠狠拍了一把后脑勺,不过这一打岔他也冷静下来,而乐凉那边也想清楚了之后的方案,
“这,这绝命蛊虽药石难医,但普通食物却没问题,我这就写个单子吩咐厨房找些补血益气的食材给孙前辈做点吃食,以免气血亏损过重。然后给孙前辈施针一试,看能否让他清醒过来,不管成与不成,明日都即刻启程前往南歌,至于前辈你,先为幽冥推经延脉治疗内伤。”
“诶?”幽冥跟赵文奇都是一愣,为什么是给幽冥/我?
乐凉正坐在桌边上揉着眉心想食材的事,一扭头却看见两道困惑的视线一直钉在他身上,才反应过来,开口解释,
“幽冥公子既是孙前辈的弟子,内功该是同一路数,让他为孙前辈梳理经脉应该更加顺畅,而另一方面赵前辈您体内也有蛊虫,贸然施救怕是不妥。”
“有理,姑且一试吧,”赵文奇点点头,说着便一撩道袍坐在了床脚边的地上,
“师叔你若有不适便即刻收手。”幽冥坐到赵文奇面前,待赵文奇点头之后两人便对面盘膝而坐,双掌相贴,
而另一边方子珉已经在门外吩咐小二去楼下厨房做准备了,
“出什么事了?”乐白也不是聋子,这大半夜的小二上上下下跑,他想不醒都不行,一出门就见方子珉站在乐凉门口衣裳都没穿好,神色凝重,
“…水云的一位前辈被人下蛊,昏迷不醒,他正设法施救。”方子珉让出个位置让乐白能看见屋里的状况,
“重剑无名?那是狂剑客?”江湖中人最先被人认出来的往往不是容貌,而是武器,乐白心思一动,赶忙伸着脖子又往里探,果然看见床前正坐着个白衣道人,背后挂着一柄拂尘,嵌银莲花头,象牙杆,雪色马鬃尾,不正是疯道人的“拂前尘”?
只不过再看,疯道人身前对掌那人,竟是幽冥,“幽冥公子在里面做什么?”“他是孙前辈的徒弟。”
“……什?!”乐白连忙捂着自己的嘴,他只知道幽冥自幼在魔教中长大,快剑之名天下无双,却不知他竟是孙青的徒弟,狂剑客虽亦正亦邪却从未跟魔教扯上过关系啊,果然江湖之事复杂难测,谁能想到孙青一个重剑闻名的剑客却教出了个使剑以轻快见长的徒弟,这个重大八卦还得修书一封告知师父才行,
震惊过后,乐白总算想起重点,“这年头还有人会用蛊?”
“水云也从未见过真正的蛊术,不敢确认,只能说蛊的可能性最大,”“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那你去帮水云吧,我去厨房看看。”方子珉拍了拍乐白的肩膀,说着就要下楼,却听背后一声唤,“子珉,”
乐凉从屋里出来,走过去拽着方子珉的衣带,给他系好,“你且把衣裳穿好,秋夜风冷,生病了我照顾不过来。”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抓着自己的衣襟愣神的方子珉,
“……”隐约觉得自己仿佛是障碍物,却又觉得哪里不大对劲的乐白,
“……”靠在楼梯口墙边不敢上不敢下,只能杵在那儿看热闹的小二,
“你不是要去厨房?”乐凉神态自若地走回屋里,却见这几人都还呆在原地仿佛石头人,回过头来给众人打开了开关,“啊,是,是。”方子珉采访发现自己刚做了什么,脖子根都红透了,
而原想着问一声的乐白却见乐凉态度竟如此坦荡,便觉得大约是自己想太多,也跟着进屋去照看孙青了。
这一照顾,自然就是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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