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三人一直沉浸在难以忍受的沉默中,直到乐白说要方便,停了马车,让他们仨也赶紧趁机下车活动筋骨顺便吃点东西,凌跃才总算摆脱了那种近乎凝滞的气氛,他虽然不是那种特别闹腾的性格,但是跟两根气场十分强大的木头坐在一起,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已经觉得浑身难受,仿佛呼吸都小心翼翼。

    叶无敌一面伸展筋骨一面叉着腰望天,她很久没见过这种蓝天了,像是水彩涂抹在玻璃上一样,通透得很,云也稀薄,是没涂匀露出的白,清亮剔透的色彩一仰头就能看见,不时飞过两三只她不认识的鸟,样子轻盈又自在,如果这是梦,那倒还真是个美梦,心情一好,嘴角也不自主地噙起些笑来,幽冥却是直挺挺地在一边杵着,看着像在极目远眺,神情却有点恍惚,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乐白放完水过来,看幽冥这幅样子,忍不住问他,“幽冥公子身为绝天教左护法,怎会落魄到如此地步?”昨晚回来之后凌跃领着他们两个互通姓名假客套了一番之后,这人就一言不发,再也不肯多说半个字,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肯定是绝天教出事了,可一边站着的叶无敌自然是没兴趣知道,凌跃又是个十分贴心的,别人不说就不问,只有乐白胆子大又八卦,自然冲在最前面,

    “……绝天教,如今正被奸人把持。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提到这事幽冥的样子就有了点变化,虽然面色平静可眼里却闪着些晦暗难明的光,按在剑柄上的手也青筋暴起,叶无敌左耳进右耳出却还有些微的漏进脑子里,她微微侧首,正巧将那手看在眼里,眉心一跳,却又在须臾间恢复,乐白也不是傻,看幽冥这个忧心如焚的样子又什么都不肯说,只怕是没什么好消息可以讲,也是,他一个左护法,离教主最近的都被人伤成这样,估计那教主的情状也不大好。

    幽冥一手抚着剑,那剑柄上的宝珠都快被捏碎了,另一手垂在身侧藏在袖中,可脖颈上突起的筋脉,却是骗不了人的。叶无敌抬眼一瞧幽冥,那眼里的懊恼跟愤怒把眼珠烧得泛红,

    “所以你不想法子挽回局面,跑来跟我们干什么?!”叶无敌终于忍不住问出声,见这人分明心里急的像火烧却还硬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真是没来由看得心烦。

    “我要去找一个人,”“什么人?”一边整理着外袍一边往回走的凌跃一脸茫然,“南歌城城主,卓馨秋。”这话一出,就算什么都不知道的凌跃都隐约觉得有些不妙了,果然,叶无敌眉头皱起来,她一双冷眼溢满了困惑与怀疑,在三个男人之间来回打量半天,气氛简直僵冷到了极点,乐白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叶无敌一巴掌拍在他后腰上发出一声脆响,叫乐白疼得险些跳起来,

    “去赶车,快点,别的车上再说。”叶无敌一闪身便跳上了车,幽冥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凌跃,凌跃也只能耸耸肩露出个不知所谓的笑便推着他上车了,

    叶无敌见两人上了车,她才长腿一跨跳上车,胳膊一伸,手指就勾住了幽冥腰间长剑的剑穗,将剑身□□架在了幽冥的脖子上,“叶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坐好!”叶无敌懒得理凌跃这傻子,只一脚踹在他身边以示警告,转头逼得幽冥坐正之后,剑却未从幽冥脖子上放下来,反而用力一送,剑身有一半扎进了车壁板里,车内狭小,凌跃无处可退,被叶无敌用左手攥住了手腕,虽然没用什么劲,但他的动脉上正贴着一片薄刃,

    叶无敌算得一清二楚,幽冥此时受了重伤,肯定打不过她,凌跃自己承认除了会跑没别的本事,要是在车下发难,就算乐白不出手,自己也制不住凌跃,指不定谁教训谁,还不如车里空间狭小,这两个人一个都跑不掉,至于乐白,从最开始那家伙就真假半掺,根本没有听他说话的必要。

    “那南歌城城主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一个个地,都上赶着找他?”

    “这……说来话长……”要说的太多,再加上这气氛紧张得不像样子,凌跃反而不知从何说起,“那就慢慢说!”叶无敌不耐烦地用食指敲着桌子,贴在手腕上的刀片往下压了压。

    凌跃闭着眼想了片刻,整理了一番思路总算打开了话匣子,虽然个中辛秘他也并不清楚,然而只给叶无敌说个故事,倒也绰绰有余,而那幽冥则完全没把架在脖子上的剑当回事,一直闭目养神,偶尔插一两句嘴,权做补充,

    “那南歌城城主,其实是两个人,六十多年前……”六十三年前,灼焰□□第四十七代皇帝孝英宗于三十二岁正当壮年之时,忽染暴疾,性命垂危,一时间人心惶惶,朝堂上为了立嫡还是立长分成两拨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三皇子的母亲淑婷贵妃也开始活络心思,勾结外戚,指使其父牛丞相与其门生一力支持三皇子。而骠骑大将军远在西南镇守却也关心朝政,朝中一派武将在他的授意下为他的外孙七皇子撑起一方天地。

    而在此浊流之中,最叫人看不透的却是当时的端贤王,卓馨秋,孝英宗一母同胞的弟弟,手握十万精兵,京畿内外尽在他手,却除了日日进宫侍疾便再无动静。所有人都以为他迟迟不动要么是为了讨好皇帝,传位与他,要么便是要隐藏实力暗中扶持二皇子,毕竟皇后是他嫡亲的表姐,可最后的结果却让人大吃一惊——

    在孝英宗染病半月后不治身亡朝中大乱之际,端贤王抛出一纸遗诏,竟是大皇子即刻登基,授端贤王摄政之权。

    此诏一出群臣哗然,就连太后也不敢相信——大皇子并非嫡子也没有后台支撑,不过是先皇还未迎娶太子妃之时无意醉酒的产物,自然也谈不上喜欢,尽管朝中也有立长一派为他发声,但还是非议占多。谁知摄政王一套铁腕手段,先是不知从何处搜集来丞相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的罪证,丞相失势后朝中人心惶惶,顷刻间又查出淑婷贵妃与男子私会,皇室血脉不容混淆,三皇子彻底失了庇护,转瞬便从云端跌落。

    接着边关来报便是骠骑大将军里通外国,已丢了三座边城,再一搜那三五年不曾回来一趟的将军府,还真找出些个造反的蛛丝马迹,摄政王马不停蹄一边举荐了个幕僚给新帝,一边就拖着二皇子去了边疆,而这位仿佛从天而降的幕僚,与小皇帝在书房密谈半个时辰,当日官拜丞相,而接下来的几日之内,朝中大臣被他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打压的打压,虽证据确凿,但这手段却雷厉风行地仿佛策划多年一般,小皇帝一是不懂二是不管,只凭这新上任的丞相大人一通折腾,朝中众人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说那头,战神附体的端贤王爷只出去了半年便打得西南夷族丢盔卸甲,连退三百里,还将骠骑大将军五花大绑回了京。七皇子本就年幼,三四岁的年纪,人事不知,全靠他那个母亲背后操持,如今连骠骑大将军都被绑回来了,自然也没他们母子俩什么事了。在摄政王的建议下,除了太皇太后跟太后与一位庄太贵妃统领后宫之事,其余妃嫔全部送到帝陵去守灵。

    而料理完这些事,摄政王与丞相一面亲自教导皇帝与二皇子,一面通过考试重新选拔人才和能吏。短短十年,灼焰□□便一改孝英宗在位时吏治混乱,苛捐杂税不断的局面,脱胎换骨,有了几百年前书中所记的盛世遗风,可正是这时候,丞相却与摄政王急流勇退,双双卸任,将这担子扔给了刚刚学有所成的皇帝与二皇子,也就是小端贤王爷,皇帝多番劝阻无法,最终只能顺了两人心意,将远在西北号称天云神域的南歌城封给了他们,以及一道三百年不交赋税的旨意。而那位早年名不见经传却以布衣之身拜相受封最终与摄政王平起平坐如今共治南歌城的幕僚其名为……

    “叶霜敌?!”叶无敌一声惊叫,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就站起来,脑袋在车顶上重重磕了一下却也浑然不觉,只将一双凤眼瞪得险些出框,莫说凌跃被她这反应惊到,就是车外的乐白都被那车里闷声一“咚”给搅得心神不宁,不晓得谁又惹了那脾气不好的活祖宗。

    “是啊,叶霜敌,难道姑娘认识这人?”凌跃是不太明白一个年近九十的老者怎么能让叶无敌这么激动,不过两人名字确实有点相似的地方……,难不成叶姑娘是叶城主的远房亲戚?幽冥那边没有半点动静,再细细一看,竟是已经睡着了,刚刚叶无敌那一声叫喊和那不轻的一声“咚”也没能把他叫醒,也是想不通怎么有人能在剑架在脖子上的状态就睡过去,这也太厉害了。叶无敌倒是没工夫管凌跃跟幽冥什么反应,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难道那个叶霜敌就是他?听这故事里的做法,确实是那个人的作风,也只有他才做得到,只是,为什么是六十三年前?那叶霜敌此时岂不是个□□十岁的老人了么?!这怎么可能呢?

    叶无敌脑子里千回百转的念头转得太快反而有些迷迷糊糊,也有可能是刚刚那一下给她撞晕了,总之她已理不顺自己的思路了,唯一个念头倒越来越清晰——她也要去那南歌城,越快越好。凌跃见着叶无敌立在自己面前像根木杵,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惶惑,实在是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两人各怀心事地坐了一会儿,凌跃才觉出自己说这一下午书的又渴又饿来,肚子与马一同叫起来,乐白也是又饿又累,一勒缰绳叫人下来,凌跃口渴得不行,率先跳下了车,留叶无敌还站在车里,她正要下车,一回头幽冥还睡着,想着叫他一声,却发现这人脸色惨白,直往外冒豆大的汗珠子,伸手一探竟是发烧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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