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消息早已传到西南的狮岗城,沸沸扬扬的消息中,炽烨还没有梳理出重要的信息,只知道邓汉炎被封为虎贲回调,却并不王宫之中护卫,而是在忙着镇压奴隶暴乱,京城的暴动看来已经恶化。
鬼方国西南效数百公顷的属地是信安君的封地,是狮岗之战时,邓荣从河宗氏手中夺回的,也是河宗氏的采邑。西南宜于农耕和狩猎,南部虽多山,其间也有济水和汉水及其支流冲刷成的河谷和大量盆地,覆盖着黄土,肥沃易耕,是种田之佳地。西南气侯属温带季风气侯,雨水充足,能更好润泽农作物,森林植被丰富,密林参天,生机盎然,各种动物窜于其间。狮岗城这块地,也引来其他部族垂涎,这一带,也是兵家必争之地,西南边境是缘遥花了两年时间打下来的。从方位上看,西南多雨水,本应是富饶之地,但在鬼方国的西南,容易受近邻骚扰,物资并不富饶。唯一发达的是他的水陆资源,却被多山的西南截得错综复杂。即使资源不多,西南仍是宗室之中最富庶的封地,主要还是北齐秘府的功劳。西南多山,从北冕城过去,一路上都是绵延不绝的青山,每座山的形状都不尽相同。山体上都被葱葱郁郁的绿色覆盖着,远远看去,一片墨绿色。落日常常被两座大山衔在中间,想吞又吞不下去,一转眼,就隐没在山后面了。再走几步路,夕阳又被挂在另一座山腰。信安君和夫人顾氏坐在马车中,信安君以前总认为,狮岗城的景致最怡人,今日因炽练外家舅父病重,一家人顺路回狮岗城。他也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沿途的风景,朝堂中权力被稀释,他这个太士也有名无实了,邓家看来会重新成为京城的三驾马车。
这个季节,西南的雨像它拥有的山一样多。南方的雨跟北方的雨没有任何不同,带来的都是潮湿和空气中的浮尘。信安王府这几日也似头顶的天,总是隐云密布,狮岗城的宗室军已被裁撤了一大半,从原来两万人,已被降为五千。炽烨带着度母堂的几个骨干和王府的家兵在门口迎接他父亲,他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他父亲了。看着不断瓢泼在油纸伞上的雨水,炽烨突然有种感慨,我爱的人正在这雨中赶来,他们是否也像我爱他们一样爱我呢?他就这样伫立在雨中,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在烟雨的笼罩下,有一种望眼欲穿的朦胧感。炽烨仔细回忆了他父亲还在狮岗城的日子,这才发现,他能忆起的只有西南旧宅的那些青石小巷,那些夕阳西下的小桥流水人家,那些在桥头上擦肩而过的人们……,而他父亲是模糊的,人总是会下意识的逃避一些事情,当他回首这八年时,他能记起的事情不多,也许,他想什么都不记得。雨水落下,打湿了他的鞋子,他浑然不知,失望早已填满了他的心。从信安君苦丧的脸,炽烨已看出他父亲忧心的原因。
晚饭时,信安君让下人一切都从简,只吩咐厨房做了点家常小菜。屋里光线很弱,桌上摆了几碟小菜,都是时令菜,一碟蚕豆成了主要的下酒菜,摆在炽烨面前的鹿肉一口未动,平时,这是炽烨最喜欢的菜。信安君束起的冠发中夹杂着些许的白发,但脸庞依旧俊朗,国字脸,下巴瘦尖,显得脸型匀称,他的脸比他的哥哥看上去要温润很多,年轻时,是鬼方国有名的美男子。炽烨在长相上完全遗传了他父亲的脸,唯一区别就是炽烨一笑,脸上会多一个酒窝。炽烨只是陪他父亲喝了几杯酒,便先行告退了。跟他父亲,炽烨似乎没有太多话可说,在信安君面前,炽烨也会变得乖顺,对他的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这些年他已经练得喜怒哀乐都是一幅表情,大喜大悲也不会写在脸上。炽烨有两幅面孔,一幅在都城,在不熟悉的人前,炽烨平日里是嘻皮笑脸的,在狮岗城,似是他的真面目,天性严肃,少有情绪波动,因此他处事十分冷静谨慎。
炽烨走出门口,他抬头仰望着夜空,今晚没有星星,雨水冲涮的天空,很黑也很高。炽练从正门走进来,他唤了炽烨一声“兄长”,炽烨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对这个异母的胞弟,炽烨在表情上都很少搭理,也许是嫉妒他父亲给了他们兄妹太多的爱。在外,他们同是信安王府一脉,是汇聚在一起的血缘;在内,他们是不相干的两条血脉,明争暗斗是少不了的。而对于敏安,因为她是女儿身,不是炽烨直接的竞争对手,炽烨对她反而没有敌意,有一股淡淡的亲情,敏安每次见了炽烨都会轻轻唤一声“兄长”,这一声简单的“兄长”,既让炽烨温暖,又让炽烨有归属感。这很好的提醒了他,在信安王府,他是嫡长子。但炽练的这一声“兄长”却让炽烨听得混身都不舒服,炽练的存在直接提醒他的是竞争。
被意外的卷入暴动奴隶之中,又不慎遭遇吕继才,蒋明辉和林恩可谓死里逃生,想起来,仍心有余悸。林恩跟在蒋明辉旁边,心情也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是感激呢,还是担忧呢,还是内疚呢?她说不清楚,只知道当蒋明辉护在她身上时,她竟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脑海中只跳过蒋明辉的脸,他脸上有担心,有爱惜,全然没有害怕和恐惧。蒋明辉没有说话,嘴巴微微一抿,一转头竟对着林恩笑了,满眼桃花地看着林恩。
“你受伤了。”
这两天,林恩一直都在抱怨这趟九华山之旅,九华山之旅,既是她迫切希望,也是她师父千叮万嘱的,她跟夏莉二人兴奋地去求着姻缘签,也不管求的是哪一位菩萨,整个旅行的过程都是和谐融洽的,可怎么就不明不白地来到这里,现在倒好,连性命都难以保障了。对于那些拿着剑的家伙,他们还不如一只鸡,鸡在临死前,都在拼命扑腾几下,而他们完全没有扑腾的力气和机会。
“擦破了皮而已。”
蒋明辉林恩垂头丧气地表情中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担心的表情,闷闷不乐代表她有怨气,这怨气定是来自对之前事情的不满。女生通常有这副状态时,最好的方法不是安慰她,而是想办法让她轻松起来,无疑,蒋明辉在这个领域独树一帜。蒋明辉向她笑了一下,林恩的表情也变得和缓起来。是啊,她的身边只有蒋明辉了,这是她的队友,她也要积极一些,不能给队友造成心理压力。她回应了蒋明辉一个淡淡的微笑,就这个淡淡的微笑,让蒋明辉想入非非了。蒋明辉一侧头看到了旁边的碧瑶,他才将自己泛滥的感情收起来,他总是忘记,身边又多出一个碧瑶。
在亡命天涯之时,蒋明辉顺路救下了被欺负的吴秀岩,见到蒋明辉,吴秀岩的情绪终于失控了。她将失控的情绪转化为嚎啕大哭,哭得蒋明辉肩上的衣衫都湿了,还是制止不住她,在这里见到蒋明辉,吴秀岩心底有种九死一生的感觉,她不想放开蒋明辉,也不能放开蒋明辉,一旦放开,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秀,秀岩,你先休息一下。”蒋明辉结巴地安慰着吴秀岩,他从来没有见到女孩子能一口气哭这么久,他觉得她哭累了,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这一开口,吴秀岩将他整个人都抱住了,说什么都不想放开,像小孩子,贪婪又任性,看得旁边的林恩和碧瑶面面相觑。林恩表示理解吴秀岩的情绪,在这个鬼地方,都能他乡遇故知,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好好哭一场,太对不起这奇妙的缘分了。
“秀岩,还有,还有林恩在。”蒋明辉试图提醒吴秀岩,这不是谈恋爱,没必要搞得这么煽情,他们二人也不是男女朋友,更没必要哭得你死我活。
听到林恩的名字,吴秀岩这才停住。是的,她在意的是林恩这个名字,更在意的林恩这个人。她眉头拧了一下,话到嘴巴又咽下去了,为何她也会在这里。很明显,她先自己遇到蒋明辉。来这里,少说也有一个周的时间了,难道他们这一周都待在一起吗?吴秀岩的脑袋从蒋明辉的肩膀上移开,她转身看着林恩,她脸上的阴郁一下散开了,林恩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
“林恩,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吴秀岩回过头,表情也一下子拔高了一个度,变得高冷又漂亮。
“呵呵,是啊是啊,能见面太好了。”这话说得言不由衷,林恩只好用乐呵呵地表情迎接这尴尬地问候。
“这位女子是?”吴秀岩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碧瑶的身份,这关系到蒋明辉前几天的行踪。
“她叫碧瑶,是这里的人,之前遇到的,也是她带我们来这里的。”林恩看出了吴秀岩的担忧,赶紧拉来碧瑶救火。
终于找到组织,吴秀岩哭过后,是停不下的高兴,她笑脸盈盈地跟在蒋明辉身后,几乎寸步不离。还好有碧瑶陪着,要不林恩定会浑身难受,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脱离组织的念头每时每刻都在脑海之中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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