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楼露台跳到二楼的凸出，再从顺着二楼立柱爬下来，正常人里很危险的动作罗飒如履平地，当然，蹭了一身灰在所难免。
会所交通便利，出门就遇到辆出租车，司机被她难免般的造型吓了一跳，犹豫下问道：“女士，需要帮你报警吗？”
“谢谢，我自己来，您真是个好公民。”身为特警，就喜欢这种有正义感的群众，罗飒点头谢过，拿出手机试探拨打110.
还好，书中世界和现实一样，接通后，她镇定，且详细把经过说了一遍，会所地址，名称，涉嫌以非法手段威逼妇女卖/淫，录像盘在院子里方位，详细到周围有几棵什么形状的灌木，听的接警员一愣一愣。
司机也傻了眼，不断从后视镜瞅她：“您是警察？”
一句话让罗飒回到现实。
她现在，除了心没变，一切都变了，最重要的，成了俩孩子的妈。
系统留的小区地址，是一幢上个世纪的单位福利房，朦胧夜色下，墙面斑驳，小广告密密麻麻，像个长满老人斑，死气沉沉的老人静静等待最后的岁月时光。
罗飒脚步不由自主变得缓慢，她只会打架杀敌，带娃，还是两个娃娃，真不擅长啊。
战士没有后退，唯有迎难而上。
顺着积满不知道多少年灰尘的楼梯来到二楼，罗飒才发现没有钥匙，犹豫了下，敲门。
门只响了两下便吱呀声打开，一个黑瘦小男孩神色不善打量着她。
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看起来长期营养不良，但五官特别出彩，眼睛又大又亮，英气的剑眉微微上扬，长大后绝对大帅哥一枚。
“你怎么又忘记带钥匙？”小男孩语气听起来很嫌弃，扔过双旧的看不出颜色的拖鞋，“忘记带就带吧，敲门还那么大声，妹妹刚睡着。”
小男孩应该是原身其中的一个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罗飒感觉小男孩对自己，或者说对原身的态度有些讨厌，讨厌中又有点别的情绪，就像个受伤的小奶狗，想亲近，又记仇不肯原谅。
“下次一定记得。”罗飒不知道该说啥好，跟系统搞的不愉快，这下好，都不知道孩子叫什么。
想什么来什么，冰冷的机械音从脑中响起：“这是原身的儿子，五年之前捡来的，叫罗十二，用来纪念她选秀拿到了第十二名，小孩很聪明，隐约知道妈妈工作性质。”
“你还在啊。”罗飒还以为被自己气走了，赶紧问，“另个呢，叫什么，也是捡来的？”
“另个叫罗小八，女娃，出生时八斤整，亲生的。”系统金戈顿了顿，冰冷语调多了点无奈，“你在我就在，刚才你想做的都做了，女英雄，能不能以后体谅我下，别再扰乱剧情，安心在家带娃？”
这时，卧室门忽然打开，走出个一蹦一跳的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看起来很精神，不过打扮的有些古怪。
花白头发贴着头皮，用五颜六色的橡皮筋扎了好几个可爱的小揪揪，背着个印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粉红色书包，还带了条洗的干干净净已经褪色的红领巾。
见到罗飒，小老太太眼睛一亮，欢呼雀跃喊道：“妈妈，你回来了。”
“......”罗飒惊呆了，“系统，这是罗小八？”
“不是。”系统切换成略微伤感的语气解释，“她是原身的妈妈梁红英，患有老年痴呆，记忆从五岁到五十岁随机切换，今天的记忆大概六七岁。”
顿了顿，系统语气沉重问：“明白为啥要让你来接替原主吗？”
罗飒：“因为我会打架？”
“不，因为你有颗坚韧的心，一家三口，老弱病残，普通女性很难承受，所以，亲爱的女英雄，请照顾好一家三口，做一个坚强的妈妈和女儿好吗？”
梁红英蹦蹦跳跳拉住罗飒的手摇来晃去，发出哑铃的般笑声，一边笑，一边打开粉红色书包，掏出个破破烂烂的本子，指着上面大圈套小圈，小圈又套更小圈的涂画说道：“妈妈，你看，这是我今晚画的画，知道是什么吗？”
罗飒沉浸在复杂情绪里，艰难开口：“井口？洋葱？陀螺？”
“都不是，妈妈好笨。”梁红英嘟起嘴，“这是雨滴打在水面泛起的涟漪。”
罗飒：“.......”
太抽象了。
分享完画，梁红英像个刚见到妈妈下班的孩子想到啥说啥：“今天幼儿园老师教了首歌，说回家后妈妈听了肯定会喜欢，我唱给你听呀——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
罗飒：“.......”
老师是个智障吧。
“奶奶，别唱了，妹妹刚睡着，”罗十二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碗稀饭，不耐烦塞到罗飒手里，拉起梁红玉向屋走，“妈妈明天一早还要去蔬菜批发市场呢，奶奶乖，明天给你买草莓棒棒糖。”
老太太记忆错乱归错乱，但是个很懂事的乖小孩，听到有糖吃，立刻蹦蹦跳跳回了屋。
老太太刚进屋，另间卧室门又开了，三岁的罗小八被吵醒走了出来。
她像极了原身，皮肤白白的，头发又黑又浓，大眼睛，可爱的像个芭比娃娃。
“妈妈。”小八揉揉眼喊了声，忽然哇地声哭了起来，“妈妈，我做梦了，梦到有好多好多妖怪，我害怕。”
罗飒这个铮铮铁骨的女汉子被搞了个手足无措，小小的人儿扑倒她怀里，带着奶香味，软软的，仿佛手脚重点就会不小心弄伤。
接下里该怎么办？
想了片刻，罗飒艰难抬起手，跟拆地雷般小心翼翼拍了拍毛绒绒的小脑袋，这一拍不要紧，小八忽然一扯嗓门，哭的更委屈了。
一家之主，唯一的男人罗十二把奶奶哄好，出门见到这场面接过小八，很熟稔把她搂在瘦弱的怀里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不耐烦吩咐罗飒：“快去洗澡，脏死了。”
罗飒逃亡般去了厕所。
厕所跟一家四口的窘境差不多，狭窄，阴暗，转身稍微大点就能碰到墙。洗澡用的不知道哪年的太阳能，没有莲蓬头，一根破旧的橡胶管，水流稀稀拉拉。
罗飒不怕苦，执行任务，深山老林中几天几夜，累了，席地而躺，渴了，有水就喝，但两个几岁的崽崽加一个有病的老人，不能让群众受苦啊。
比最危险的任务压力都大。
房子六十多平，分成两间小小的卧室，小十二要照顾奶奶，两人一屋，另个屋原身和女儿小八。
洗完澡进了屋，发现小八竟然没睡，乖乖躺那里，盖了条粉红色小毛毯，露出毛绒绒的脑袋在等她。
“怎么还没睡？”罗飒愣了愣问。
“等妈妈，一起睡。”小八爬过来，蹭啊蹭，像个找到妈妈的小奶妈蹭到罗飒怀里，抱住她的脖子幸福的说，“妈妈，你要每天都能回来那么早就好了。”
原身职业黑白颠倒，平常回来基本三更半夜。
罗飒明白其中意思，一拍胸脯：“妈妈向党保证，以后每天都回来这么早。”
“真的吗？”小八睁大眼，“那拉钩，说谎妈妈变小狗。”
拉钩盖上章，小八还有别的要求：“妈妈，我要听故事，哥哥讲的不好听。”
罗飒：“.......你要听什么故事？”
“妈妈讲什么都行。”
罗飒迷茫了，她哪里会讲故事。
艰难从有限的记忆里搜寻，白雪公主，七个小矮人，小八都听过，最后亮光一闪：“妈妈给你讲个打仗的故事吧。”
小八欢呼雀跃：“好，打仗，我要听打仗。”
“从前啊，有个坏人，专门拐卖小朋友卖到大山里，那些失去孩子的爸爸妈妈痛不欲生，警察调查很久，终于找到了他住的地方。”
从未听过的题材，小八听的很高兴：“然后呢，坏人抓到了吗？”
“坏人躲在屋里，一起的还有个刚被拐来的小朋友，察觉警察到来，他躲着不出来，拿小朋友做威胁，说，只要敢进来，就先把小孩杀了。”
小八：“......杀，杀小孩吗？”
罗飒没注意小姑娘吓得双手捂眼，脑袋恨不得拱她身体里，还以为听的很带劲，绘声绘色继续说：“小朋友吓得嚎啕大哭，这时候呢，妈妈悄悄爬上屋顶，你猜怎么着？”
“妈妈掉下去了？”
“怎么可能，妈妈可厉害了，”罗飒来了兴致，一挺胸膛，“屋顶有个马蜂窝。”
小八：“......”
“马蜂察觉妈妈上来，还以为要伤害它们，嗡嗡飞起来团团围住，足足好几百只。”
小孩子的世界，故事就是现实，现实也是故事，听到妈妈被马蜂包围，小八忘记了害怕，设身处地想了下，紧忙不迭紧张喊：“妈妈快跑，被哲到可疼可疼了。”
“妈妈不能跑，甚至不能动，因为坏人就在下面，万一听到动静会伤害小朋友，”想到曾经一幕，罗飒心情很感叹，“我就忍着马蜂蜇，掀开瓦片，趁坏人分心，一枪爆头。”
小八：“......”
罗飒眉飞色舞继续描述：“脑浆一下溅了出来，那个血啊，呼啦啦流了小朋友一身。”
小八：“......妈妈，我害怕。”
“有什么怕的，警察......不，妈妈在呢。”
这句话，罗飒上辈子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别怕，我是警察，会保护你。
语气绝对的铿锵有力。
有了妈妈的陪伴，小八害怕归害怕，不一会就打起了小呼噜。
等确定她睡着了，罗飒悄悄坐起身试探问：“系统，小八的亲生父亲是谁？”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系统好一会才说：“不能说，不能破坏剧情，女英雄，你要独立抚养两个孩子，不要报找孩子爸爸的念头。”
不能说？
罗飒也不勉强，她看的案宗多了去，一般这种情况，原身不可能没有保存任何线索。
屋子不大，一张床，一张老式五斗橱，这对于一个特警来说太简单了，罗飒就像知道似的，打开门，摸向最上层的最里面，不出所料，摸到了个笔记本和一个写着某某医院的塑料档案袋。
里面是罗十二的档案。
“不用看了，我来告诉你，”系统主动开口道，“小十二是在垃圾箱捡到的，原主带去医院检查，发现患有先天心脏病，截止到目前已经做了两次手术，八岁前，还要做一次大手术，不然活不到成年。”
罗飒似乎明白了什么。
笔记本是原身用来记账的，写着简单的收入和开销，每隔那么几天，最后的金额会备注一行字——
距离手术还差xxxxxx钱。
原身为了给罗十二治病才去当小姐？
刹那间，罗飒感觉到自己并没那么高大，原身也没那么渺小，这个白天让她很不屑的风尘女背后竟然有颗令人敬仰的心。
捡来的孩子，家徒四壁，上有老下有小，她褪去尊严，用女人最宝贵，也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去筹备手续费。
而那个小破孩，还嫌弃她。
罗飒胸口想有什么东西想喷涌而出，涨得难受，她默默向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原身敬了个军礼，转身想把笔记本放回原位，里面忽然掉出张名片。
名片似乎被人经常抚摸，原本精良的材质有些模糊。
最下面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让罗飒瞬间睁大眼——小八的爸爸。
罗飒：“.......”
“不可以，不行，绝对不行，我绝对不允许，”系统像疯了般连珠炮叫喊起来，“罗飒，不许动这个念头，不许打扰孩子的爸爸，剧情不允许。”
罗飒全当它放了个屁，狗屁剧情。
不知道原身为什么不联系，或许有不可告人的苦衷或者内幕，也或许联系过，对方不承认。
但，她不是原身。
如此困境，她只能在书中待一年，孩子的亲爹，有责任，有义务照顾。
万一对方是个渣男始乱终弃，那就打到他肯。
罗飒捏紧名片，打量着名片上的名字：
烨熠集团董事长——狄志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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