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内,宇文邕于含仁殿内下旨,将长安城内所有的宇文护同党尽数斩杀。长安城外的宇文护一党,也与当夜传出密旨,一律就地问斩,就连出使突厥的宇文深,也被宇文邕下令处决于突厥境内。一日之内,大周境内血流成河。
十五日,宇文邕便下令,改元建德。他是要昭告天下,从今日起,大周易主了!
宇文邕赏罚分明,改元当日,便任命宇文孝伯为车骑大将军,与王轨一同加封开府仪同三司。
同日,宇文邕下令驻扎在宜阳的宇文宪回京。宇文宪虽然颇得宇文护信任,但是一切的因由便是宇文邕设在宇文护身边的一枚重要的棋子。只可惜宇文护遇人不淑,错信了他。然而宇文宪进京之后,仍是脱帽谢罪,认为自己有愧与皇帝的信任栽培,没有在关键时刻为皇上尽忠。可宇文邕却对他颇为信任,不仅安慰勉励他,更是下旨让他去收缴宇文护的所有兵符以及文籍。
然而此事却引起了一个人的不满,那就是宇文直。他一直认为此次诛杀宇文护,自己的功劳最大,大冢宰之职必属于他。
但宇文邕更属意宇文宪,这让宇文直怀恨在心。数次请宇文邕下令将宇文宪斩杀,然而宇文邕却是不愿。宇文直不知晓宇文宪的卧底身份,觉得皇帝宽容宇文护同党着实不智,终日愤愤难平。
二十一日,任命尉迟迥为太师,柱国窦炽为太傅,李穆为太保,齐公宇文宪为大冢宰,卫公宇文直为大司徒,陆通为大司马,柱国辛威为大司寇,赵公招为大司空。
别的任命我都能接受,唯独尉迟迥。宇文邕很是欣赏尉迟迥,觉得他有不可多得的军事才能。虽然他的兄弟尉迟纲与宇文护过从甚密,但是自从三年前尉迟纲过世,尉迟迥却与宇文护鲜少私下来往。或许宇文邕有自己的想法,然而如今,宇文护已经铲除。我心中最大的一根刺,便就是这姓尉迟的!
虽然普六茹坚并没有如同皇帝身边亲近之人一般被大肆提拔,但是毕竟现在宇文护已经伏诛。他头顶的那把利刃被彻底的击碎,不仅是他,所有人的都认为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宇文邕下令为赵贵和独孤信平反,独孤信被追封太师,上柱国,赵国公,加谥号景,宇文邕更是下令让独孤信归葬云中,并且以国葬礼之。
不多日,宇文邕正式下聘,太子宇文赟当选吉日,迎娶普六茹坚长女丽华为太子妃。
宇文邕在前朝忙着,似乎一霎那间,便摆脱了他常年的病痛,好似换了一个人。十二年,他的心里埋藏了太多的想法,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他心头的那把刀,终于要出鞘了。
政变当日,普六茹坚奉命去攻占章城门,以防止驻扎在长安城外的禁军进宫支援。或许是一切进行的顺利,宇文护很快便伏诛,他接到命令便赶了回来,一到便看到了已经不省人事的我。
我的所作所为虽然犯了大忌,然而宇文邕似乎不打算将我治罪,他一个大赦天下的诏书便把我的罪名一笔勾销。
这几日,普六茹坚也是忙着,早出晚归,我很难能见到他。只是他忙里偷闲,从外面买了些杜衡种子,开始在北阁里的菜园里种起了杜衡。
所有的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只有我,却恍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我接到消息,在蜀郡的家人已经踏上了回程。普六茹坚让我去独孤府的老宅子打扫一番,好让回京的家人们可以有地方歇脚。然而那里是我常常梦魇的所在,我不想去……
高熲来信说,宇文邕已经下旨召他进京,不日,他也要回到京城。但是我却不知道该当如何面对。我极其想念他,然而今时今日,一切都已不同,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这么多年,每每想起他,我心里对他的怨,却没有丝毫消减。
我日日在北阁的藤椅上坐着,得的不是什么大病,很快便痊愈了,然而整个人是惫懒的,好似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没了斗志。
普六茹坚开始还劝我几句,然而见我仍是不见起色,却也不再多说。我想他也明白,如果我自己想不通,那旁人就算如何劝说也是无用。
亦或许……我就是想偷懒罢了……
“小姐……”我闭着眼睛晒着太阳,这些日子我在府里,并不梳妆打扮,每日都是披头散发,一起床便躺在藤椅上。小翠会给我盖一条毛毯,我便在这一一直坐到太阳落山。小翠见我的样子,也是担忧,她给我递了杯茶,我随手接过一饮而尽。
“小姐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她接过茶杯,用绢帕给我擦了擦嘴。
“怎么……你有事吗?”我没看她,重新闭起了眼睛
“如果你是想问高熲的事情,你自己问他便是……”
“我……没有……”小翠听我如此说,有些娇羞的低下了头
“况且我也不识字……”
“……”我似乎是明白自己可能伤到了小翠的痛处,睁开眼睛拍了拍她的手。
“……小姐……”小翠见我仍是无动于衷,绕到另一边,对我说道
“小姐如果心情不好,何不去咸阳看看?二郎君和四小姐都在咸阳,去那里或许小姐心情能好一些?”
“……咸阳吗?”小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自从宇文护事了,我便没有再收到关于咸阳的任何消息。不知道四姊和李眪现在怎么样了,毕竟是两个身子孱弱之人,或许去了咸阳,和四姊呆在一起,能好些……
“……也好……你让梅子打点一下吧……”我仍是闭着眼睛,轻声嘱咐道。或许这回小翠说的不错,去咸阳两日,看看四姊,也可以早些接到蜀郡的家人,陀儿他们……
“那……你跟我去吗?”我心里有一个疙瘩,自己不愿意解开,便寻了小翠。
“啊?”小翠在我身后帮我垂肩,听到我如此问,尴尬的停了手
“想留就留下来吧……帮着他一起整理一下独孤府……”我睁开了眼睛,却并没有看他,而是直视这前方。
我发现,我日日面对的方向,竟然就是独孤府的方向……
那个我魂牵梦绕,却不愿意踏进半步的地方……
我只怕我去了,我心里那个温暖的家,便再也不复存在了……
“夫人!”我和小翠闲聊着,姚诀却进了院子。他对我恭敬的行了一礼,
“何事?”我没有看他,而是闭目养神
“今日皇上下旨,令元夫人自尽……”姚诀低着头,说道
“好啊……”我轻笑道
“该是给她个了结的时候了……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被诛杀,她也算是尝尽了人间冷暖……”
“只是她求皇上,让您去见她一面。皇上说,一切由夫人自行决定。”姚诀上前了一步,说道。
“……”我没说话,却是皱起了眉头。她见我做什么?我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她得到了今日结果,虽然仍是不解恨,但起码算是两清,难道她还要纠缠不休?
“夫人如若不愿,在下这便帮夫人回了她就是!”姚诀见我迟迟不语,以为我内心不愿,回到。
“……不,我去看看她。”我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无论是何事,就当我是去送她最后一程。我倒是很想看看,如今一败涂地的她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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