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延……这件事,你真的不打算说句话吗?”我夹了口菜,放进嘴里,却食不知味。
“……”他没有说话,仍是垂目认真的吃着自己面前的饭食。
“……昨日,果儿就来我这里哭诉过。认识她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我见普六茹坚不言语,放下了碗筷
“我在长安没什么朋友,只有郑果儿一人,这个时候如果我不帮她,那不是妄称姐姐?”
“……”普六茹坚仍是不理我,专心吃饭。我见罢心中有些不忿,走到他的几案旁,逼视他道
“我知道这件事难办。可是换做谁,遇到那种状况能全身而退?段韶本就足智多谋,再加上高长恭……杨敷可是战到弹尽粮绝,才被段韶所擒。更何况他也没有接受齐国的高官厚禄,而是忧愤而死。此番气节,已实属难得。如果如此这般还要责罚,那就当真如当年的李陵一般。举事一不成,全躯保妻子之臣随而媒蘖其短,诚可痛也!”
“……”他见我义愤填膺,放下了碗筷,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
“这番话,你只有说与众人听,让他们明白了才是。”
“你!”我一听,愤恨的指着他。普六茹坚见我如此,又重新拿起了筷子。我见他如此淡然,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我颓然的叹了口气,低头喃喃自语
“不行……无论如何我也该做些什么……”
“呵呵……”他听见我自言自语,轻笑了声,说道
“那你明日早些,去杨素府上陪陪郑夫人吧……”
“啊?你竟是让我去?”我有些惊讶的问道
“经历此番,如果杨素能活下来,那么他与宇文护怕是也到尽头了。”普六茹坚言语轻松,好像此番事态,着实事不关己
“你的意思是?”我狐疑的问道
“……”他听我如此问,抬起头看着我,突然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问道
“我问你,如果换做你。遇到此番情景,该当如何?”
“我?”我听他如此问,稍显意外。看着他饶有兴致的样子,很快便冷静下来思考到
“如今状况,杨素已经连续上表三天,却并没有去求宇文护。这说明,宇文护根本不打算救他。借着他父亲的案子,转移臣民的注意力,把大家所有的怨气都撒到杨敷身上……这难道是……弃车保帅?”我似是有些眉目,抬起头来问道
“呵……”普六茹坚听罢,冷冷一笑,说道
“你太高看杨素了,他根本不是什么车,本就是可有可无,舍弃本就毫不在意。”
“这!”我一听,心中更是冰凉,宇文护说道底,还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凡事都是先从自己考虑,有这种人掌管着大周,让我不由得对大周的前途又多了几份担忧
“……被一个主子抛弃,那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求另一个主子了……可是……大家都知道,皇上根本没有实权。这件事,皇上又能做什么呢?”
“杨素本就是可有苦无,就算皇上真的救他,对于宇文护来说,也是不痛不痒。”普六茹坚喝了口茶,缓缓说道
“只要他不沾这趟浑水,便就无事。到头来民众只会说皇帝昏庸,亲小人而远贤臣。”
“……”我听着普六茹坚的话,心中忐忑。他这么说,那宇文邕也没有救杨素的理由了……
普六茹坚见我低头沉默不语,问道
“怎么了?想什么呢?”
“我……”我听他如此问,皱着眉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总觉得,以皇上的性格,一定会救他的……”
“……”他听我说着,眼眸似是突然一片漆黑。但只是片刻,他便掩去了神情,轻轻的放下了茶杯,略带轻松的说道
“能不能让皇上救他,便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你……”我似乎明白了他的目的,疑惑的看着他
“能否与他相交,亦看今次。”他垂目蹙眉,沉声说道
“哦~~”我见他一脸严肃认真的说着些毫无用处的混账话,总觉得有些滑稽,于是凑到他身边,略带讽刺的说道
“果然如我所料!一切皆在随国公的掌控之下!那你……真不打算给一点点提醒?”
普六茹坚没看我,而是一环手把我揽到了怀里,说道
“所以让你明天去看看郑夫人啊?”
“哦!原来是这样!”我一转身,抱住了他的头颈。他见我如此,垂目看了我一眼,搂住了我的腰,把头放在了我的肩上。温热的气息吹拂着我耳边的碎发,他在我耳边幽幽耳语,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让我一身酥麻。
“一会儿到了杨府,夫人打算如何应对?”我在车上闭目养神,梅子凑过来问道。
“还能如何?”我听罢,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揉着太阳穴说道
“我不能入宫,在李昭仪或者皇上面前也说不上话。去了杨府,只能安慰果儿,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那……我们还去,不是更是会让有心之人起疑?”梅子听闻,若有所思的问道。
“呵呵……”我笑了笑,说道
“我与郑果儿的关系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这个时候还不去探望,反倒让人起疑。我现在早就是穷途末路,苟延残喘。恐怕落到别人眼里,更是觉得我晦气,与谁结交,谁便会倒霉。”
我笑着,睁开了眼睛,轻松道
“没事的,你别担心。”
“……是……”梅子见我如此说,只得点了点头。
“……”我沉思片刻,说道
“以我对宇文邕的了解,他蛰伏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一刻是甘心沦为傀儡。如果他能借此机会收服杨素,那么就会给那些被宇文护排挤的人带来希望。要想与宇文护抗衡,就算是那些不得势的人,也是人心啊……”
我移目窗外,看着人来人往,幽幽的说道
“时移势易,皇上应该会把握住吧……”
我在梅子的服侍下下车,然而杨府却大门紧闭。我见状问梅子道
“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今日,杨大人要在大殿上上表申理。不知结果如何,杨家才会如此……”梅子在我身边低声的说道。
“……”我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敲门。”
“是!”梅子听罢,招呼身后的随从敲门。那小厮在门口敲了半晌,才有人开门探出了脑袋。他往我们这边扫视了一圈,见我是个女子,才小心的问道
“来者……何人?”
“去禀报你们夫人,说随国公夫人到访。”小厮听闻,回到。
“啊!”那人听罢先是一惊,然后面带喜色的点了点头,说道“稍等片刻。”
那人去了不久,门便开了,郑果儿亲自出来迎接我。她面容憔悴,脸色苍白,眼下深深的黑眼圈便已经告诉我,这几日,恐怕她没睡一个安稳觉。
我见她如此,急忙迎上前去,担忧的问道
“几日不见,怎得如此憔悴?”
“姐姐!”郑果儿见到我,忍不住泪流满面,委屈的唤着我。
我见她如此失态,急忙回头环视四周,发现除了我府上的人,这条巷道并无他人。于是稍稍松口气,拉起她说道
“有什么话进屋说。”
“恩!”她见我的神情,急忙擦干眼泪,随我一起进了府邸。
杨府并不大,跟随国公府相比,简陋许多。只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府邸装扮颇为雅致。小小的庭院,竹林清幽,桃花夭夭,还有一片清浅池塘。郑果儿带我去了杨素的书房。这间书房,竟是用竹子搭的,走在上面吱吱作响,颇为有趣。书房里藏书不少,墙上还有一幅幅字。我走上前,看到其中一首
山斋独坐赠薛内史
居山四望阻,风云竟朝夕。
深溪横古树,空岩卧幽石。
日出远岫明,鸟散空林寂。
兰庭动幽气,竹室生虚白。
落花入户飞,细草当阶积。
桂酒徒盈樽,故人不在席。
日落山之幽,临风望羽客。
作诗之人笔法苍劲有力,又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我虽不懂书法,但是却知晓,字如其人,单从这字看起来,便知此人志度恢弘。
郑果儿端了杯茶来,见我看着这书法,自嘲的笑着说
“人人看了处道的笔法,皆说他什么兼文武之资,包英奇之略。可那有什么用?我现在才知道,能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清幽却带着些许的甘甜,与这诗相辅相成,再加上竹亭,让我的心逐渐静了下来。我突然觉得,杨素这个人真的很会享受,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也能给自己营造出一番洞天
“杨大人果然是有心,有这么个清净优雅之地,你怎么还是静不下心来?”
“姐姐!”郑果儿见我如此说,忍不住愤恨的跺了一下脚,怨道
“我怎么能安心?你可知今日处道出门前说什么?他说,如果他回不来,就让我带着孩子回荥阳!他说这一路纵然艰险,但是他已经做了安排,还让我放心。他……他这意思,便是此去凶多吉少了!你说我怎么能安心!”
“我进门之时便看到府里人人都如临大敌,似乎都在整理着什么,难道你是打算离开?”
我听罢转过身,把茶杯放在一边,问道。
“处道说今日姐姐便会来,如果我等到午时姐姐仍不来,便自行带着孩子离去……姐姐……难道处道他真的……活不过今日了吗?”郑果儿说着说着,语气哽咽,不由自主的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郑果儿是个刚硬的女子,她一向快人快语,坚强泼辣。今日竟是如此脆弱,让我心中也不由得有些疼惜。我走到她身边,拿出绢帕俯下身帮她轻擦着泪,说道
“别哭了,我今日便是来陪你,我们一起在这里等好消息,哪里也不去。”
“姐姐……”郑果儿泪眼婆娑的抬起头,见我关心的看着她,突然如孩子般扑到我怀里,放声大哭
我环手抱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说道
“放心吧……你不是之前跟我说过,杨大人志怀远大。有此番志向之人,怎会甘愿受死呢?”
“姐姐……”
“诶……苦难并不是一件坏事,祸兮福之所倚,不经历风雨,怎会见彩虹呢?当年多少次,我都觉得自己活不下来了。可是你看,这一切一切不也都过去了?人定胜天,虽说命由天定,但是不努力一搏,怎会知道真正的天命是什么呢?”
我拍着她的背,幽幽说道
“其实你该庆幸,有这样一个丈夫。如果他只为活命,那他安分守己,任凭朝廷给杨敷大人定罪便是。大不了一辈子碌碌无为,但可保得一家人平安啊。可是,他之所以去挣,并不只是争一口气。他是个至孝之人,不愿父亲蒙冤,更不愿你和孩子跟着他,一辈子顶着罪臣之子的名讳,苟延残喘的活着。”
“姐姐……”郑果儿听着,渐渐停止了哭泣,她哽咽着从我怀里出来,潸然泪下的看着我
“你的丈夫正在为了你的尊严,舍生忘死。而你作为他的妻子,则是应该守在这里,与他同生共死。果儿,这个世上的倾城绝色何止万千,你根本防不胜防。真正能让你抓住他的心的,便是这份患难与共的情谊。试问,这个世上,能与他生死与共的,能有几人 ?”
“处道……”郑果儿听着,嘴里不由自主的念着杨素的名字。她握紧了拳头,放在胸口,似是有些后悔,更是深深的痛处
“你常在我面前抱怨杨大人仕途不畅,抱怨归抱怨。既然他从不言语什么,便也不是什么大事。夫妻之间,本就是鸡毛蒜皮。但是如今危难,他让你走,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且不说事后他心里会不会有什么,只是遇事便退缩的态度,就会让他觉得,你本就与他不是一条心。”
“我知道……”郑果儿闭着眼睛,痛苦的说道
“我当然愿意陪着他,就算是死,我也要陪着他的……可是……我还有孩子啊……”
“……”我看着她的样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就算是拼了性命,我也会保护他们。”
“姐姐……谢谢你!”郑果儿听我如此说,甚是感激,竟是对我恭敬的稽首叩拜。我见状急忙把她扶起来,说道
“姐妹之间,不需要这么多虚礼!”
“姐姐……”郑果儿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泪,她似乎仍是忍不住,又扑到了我怀里,大哭起来。我拍着她的背,说道
“如果真想哭,便哭吧……只是别拖到午后。杨大人回来,看到你哭鼻子的样子,恐怕又要心疼了。”
郑果儿听罢,竟是破涕为笑,抱着我点了点头。
郑果儿单纯,对着她,我不想把那些朝廷里的斗争说的太多。今次来,普六茹坚便是让我来稳住郑果儿,不要让她带着整个人家族走掉。
杨素极其聪明,他看人很准。虽然宇文邕一向唯唯诺诺,在朝臣面前从不显山露水。但是他聪明就聪明在,借着杨玄感和郑果儿出入宫禁之名,从郑果儿的闲言碎语之中,了解到宇文邕的蛛丝马迹。或许并不准确,但只要知道,宇文邕喜好忠孝之人即可。或许他此番举动太过冒险,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此一搏,也许能在宇文邕面前留下些许非凡印象。如果有朝一日,宇文邕掌权,那他日后的仕宦之路,恐怕便会大不一样。
只是人皆有弱点,普六茹坚果然心细,从我与郑果儿的日常相处中,发现杨素极其宠爱自己的妻子。他怕杨素为了保险,让妻儿离开长安。如果此番成行,那么杨素就算如何聊表忠心,妻儿叛逃便会应了杨敷叛国的罪名。那可能会让杨素功亏一篑。说实话,一开始我并不相信普六茹坚的话,因为照他的分析,杨素此人心思缜密,心计过人。这种人,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然而普六茹坚听完我的疑问,却眼光晦涩的看着我,低声说道
“那是因为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再冷静的人,每每面对牵肠挂肚之人,怎还能抱有理智呢?所做的一切皆为她,如果她都不在了,那还有何意义?
……
郑果儿靠在我怀里哭了很久,哭累了,便哽咽着望向窗外发呆,嘴里喃喃道
“以前……我总觉得他烦……就会笑眯眯的……这么多年……还是那么个小官……我总是埋怨他为什么不能像姐姐们的夫君一样……有个好出身……有个好前程……我也常常埋怨我娘……为什么就是个侍妾……让我嫁不到一个好人家……可如今……我什么都不求了……我只求他好好的……”
“……”我帮她擦着眼泪,柔声说道“天无绝人之路,会好的……”
“……”她听着,只是默默的流泪,眼神空洞,远望天空中零星的飞鸟
“诶……”我见她如此,轻叹了口气。如今的她似乎有了些当年我的影子,羡慕着天上的云,鸟儿,市井粗妇……原来曾经的我,便是这般模样。我有些能理解当时普六茹坚的心情了
“夫人……”杨梅站在门口,很是紧张的往里面看了看,抖着身子,颤巍巍的说道
“进来。”我见她如此,心中有了些不详的预感,立刻正色吩咐道。
郑果儿听到杨梅的声音,终于回过了神,恍惚的看着她。
杨梅见郑果儿如此,更是吓得不知所措的站在我们面前,求助般的看着我。我坐直了身子,肃穆正色到
“说。”
“方才……方才听说……大人在朝堂上上表为老将军求情……结果……结果……”
“快说!结果怎么了!”我看到她这副胆小的窝囊样子,心中更为焦虑,不耐烦的吼道。
“于是皇上大怒……要把……要把大人枭首示众!”
“什么!”我一听,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宇文邕怎么会这么做?!
“姐姐……”郑果儿也从我怀里坐了起来,她竟是比我冷静,但却也好似失了魂。她拉住我的手,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我已经无妨了……如果他死了,我绝不独活……”
她看着我,眼泪早已不受控制的倾泻而下,而她失魂的双眸中,却看不到一丝的悲痛
“果儿……”
“姐姐……求你……保护我的孩子……”她看着我,轻轻的笑了
“你说的不错……我想做那个……唯一能陪他赴死的女人……”
“果儿!”我见她如此,一把抓住了她的双肩,使劲的晃着说道
“我如此劝你,并不是让你罔顾性命!是的!如果你想如此做,我绝不拦你!但是,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如今事态未定,杨梅她也是听说!你如果现在死了,到时候杨大人如果真的回来了,那你让他如何接受?!”
“不可能了……”郑果儿看着我,默然的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这才是天命……”
“……”我一听,心里却燃起了怒火,我猛地甩开了她,她一下子摊在了地上
“好哇!你想死你就死吧!只要日后你不怕你儿子恨你,你这便去死吧!”
说罢,我猛地回过头,对着外面怒吼道
“梅子!”
梅子听闻,立刻闪身到了我身边,低头听令
“给我拿三尺白绫来!杨夫人要自尽!”
“……”梅子一听,皱着眉抬起了头。
“还有,你这便等在刑场旁,见了杨大人你就告诉他,他的内人已经早一步在黄泉路等着他了!让他别再挣扎,陪着他内人去死吧!”
“姐姐!”郑果儿见我口出恶言,回过了神,她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瞪着血红的双眼冲到我跟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襟
“你竟然诅咒处道!”
“我不是诅咒他!我是替他可惜!拼了性命,为了你这么个夫人,着实不值得!”
我抓住郑果儿的手,猛地把她推到在地
“我现在才知道,以前是高看你了!茶肆里急着为老板出头,我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呢!真遇到了事情,竟是这般要死要活!我让你与他同生共死,并不是要你急着赴死!难道你的志向,就是在杨家立个贞节牌坊?在烈女传里记上一行字?!你简直愚不可及!”
“那你让我怎么办!”郑果儿见我如此说,大哭起来,悲愤的吼道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比起怕死,我更怕这样担惊受怕的活着!我宁愿早些了结,一了百了!”
“你!”我见她如此无赖,竟是气的说不出话。
“夫……夫人!”我气的正想夺门而出,却在门口撞上了杨梅。她面色震惊,却透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大人!大人回来了!!”
“……”
“……”
我们二人一下子没了声音,我心里暗暗舒了口气。总算,总算坚持到了好消息的到来。我没看错宇文邕,他是不会杀杨素的。
身后似乎有人爬了起来,郑果儿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口,把我撞到了一边。她连木屐也来不及穿,只套着罗袜便跑了出去。
“快!去看着你们夫人,这条路路上都是石子,别伤了脚!”
我急忙吩咐杨梅,她激动的点了点头,来不及给我行礼,便追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平静了一下心绪,深深的吸了口气,才睁开眼睛。梅子已经在我身边,于是我问道
“怎么回事?”
“杨大人在朝堂上为杨敷大人伸冤,激怒了皇上,皇上便下旨将其斩首。杨大人颇有气节,见皇上如此,便如死士般在堂上直言‘臣事无道天子,死其分也!’此言一出,堂上顿时鸦雀无声。这个时候内史下大夫王轨王大人出言求情,说杨大人是忠义直言的君子。正好这时又有上报说段韶月初死于邺城,众人闻此消息皆为之振奋,说是天佑大周。因此皇上便免了他的罪。”
“段韶竟然死了?”我听闻此消息也有些惊讶,段韶虽然年长,且身体不好,但是五月还在定阳与周军周旋,这才不日,便已经过世。
“此消息确切……”梅子停了停,缓缓说道
“奴婢发现,大公子似乎早些日子便已知晓……”
“……”我一听,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轻点着头笑了笑。
“然而……杨大人毕竟冲撞了皇上,因此被免去了大都督之职,让他去前随国公驻扎的蒲坂当一名副将。”
“啊?”我一听,有些莫名。我对杨素的印象,除了秀气,便是柔美,纵是茶肆一瞥惊世骇俗,却仍受透着一丝女子般的柔弱。虽然身量不低,却总有一种阴柔的气质。虽然其笔法行云,看似颇为不凡,但是心中仍是疑惑,这样的人,能打仗?
我想不明白宇文邕如此安排的目的,不过他绝不会做没有用的事。幸好,杨素平安,郑果儿也无事,我便放心了。我轻松不少,整理了一下衣裙,便在梅子的陪同下离开了竹亭。
我们来到堂下,看到郑果儿正紧紧的搂着杨素的脖子,放声大哭。杨素也同样抱着她,神色温柔,不住的安慰着妻子,完全看不出是经历了生死之劫。唯有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才让我察觉到了一丝的异常。我心中不由佩服,面对这样的大难,他仍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至少,绝非常人所能为。
我见他们如此缠绵,虽然不想打扰,但是要离府,必定要经过他们。为免尴尬,我只得轻轻的咳了一声。
郑果儿听闻我在,停了片刻,却没有回过头,仍是赖在杨素怀里,只是哭的没有之前放肆,哽咽起来。杨素发现了我,很是尴尬,本想放开郑果儿,然而郑果儿抱得紧,他无法轻易挣脱。如此这般,显得气氛更为诡异。
我见状低头偷笑,对杨素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很是感激,我对着他轻轻作揖,他只得点头回敬我。一切作罢,我便打算带着梅子离开。从他们身边走过,我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郑果儿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歉疚,见我看她,吓得一下子把头埋进了杨素的怀里。我见她这样,刚才的火气便全消了。
她现在该是知道我对她是一片好意,恐怕心中歉疚,不敢与我对视。我便不再多看,只是停下来,对着他们说到
“福祸相依,万望珍重。只盼日后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杨素听闻,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笃定的点了点头,他见我如此,了然一笑,眼中是如水般的清浅柔和。
杨素果然是个知分寸的,我满意的笑着,最后说了声
“告辞。”便离开了杨府。身后的杨素一把将郑果儿抱了起来,府门嘎吱一声,轻轻的便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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