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华军师说要买马匹,必定要训练军队,他说不准嗅到什么了,这钱,求公子一定想办法送到华军师手里。”慕容耶声音颤抖着恳求道。
卫玄琅捏了捏袖中的银票,扶起他:“嗯。”
忽然想起来,那个人,如果他愿意帮自己的话,似乎,能生出很多的钱财来。
——雍雍妙画平边檄,衮衮清言服座人。
经世济民之才,说的就是他的萧延哥哥啊。
边疆那点生计和军饷的事儿,要是去问他,定然能讨到长久的办法吧。
……
“贺将军那边咱们的人盯的紧,就算有人想动什么手脚,也没那么容易得手。”慕容耶一边走一边说道:“可他老在那地方呆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公子还是去求求国公爷把他捞出来的好。”
卫玄琅脚下一顿,几缕乌发拂过颊面:“告诉贺容先,再忍几日。”
父亲那里是靠不住了,他来想办法。
“要不咱们先把人劫出来再说?”慕容耶这几天有些火气:“咱们的人什么时候轮到皇帝和大理寺来摆弄了?”
“等华彧的信来了再说。”卫玄琅道。
隐壶关的将士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出了奸细这等事,自然要先查个彻底,贺容先,还不能摘出来。
“公子。”慕容耶见他走的是萧府的方向,讶然问:“将军府竣工了,您不回去瞧瞧?”
马上要大婚了。
这往萧府跑的也太勤了,好似被栓了魂儿一般。
呵,瞧他操的这老父亲的心。
“嗯。”卫玄琅嘴上应着,却没折回去,还是径直往萧府去了。
桐城公主不会嫁给他的,等着瞧吧。
***
正是晌午时分,萧府的书房内,暖阳熠熠,映出书案上疾飞的笔尖,运笔的男子乌发束起,交领的竹青薄衫穿的一丝不苟,严肃的像是在写什么颇为重要的书信。
写着写着,他手腕一停,巡看一遍之后,他盖上私印,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好了。”薛雍自言自语道,压根没有察觉黎明才离开的人已来到身后,卫玄琅挽起袖子替他放好笔墨:“在写什么呢?”
薛雍见他这般殷勤很是受用,撇唇低笑:“闻州那一带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很多,卫小将军屯守在隐壶关,和闻州一墙之隔,可曾听说过?”
闻州刺史张桐来信说闻州那个地方穷山恶水,匪患横行,他甫一到任就被朝廷催收赋税,可州库里空的连只老鼠影儿都没有,府衙都快出去要饭了,哪里还有钱给朝廷。
“自然知道。”卫玄琅道:“饱暖思□□,饥寒起盗心。闻州那地方十年九不收,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事儿不少。”
隐壶关距闻州约有一百里地不到,那地方穷的鸟儿不拉屎,偶尔闲了他们过去逛游,一个不留神东西还被偷呢。
见薛雍没说话,卫玄琅问:“难不成你在管闻州的事?”
那个地方积弊多年,朝廷无力,地方官走马观花地换,没有谁愿意沾带的。
薛雍很是认真地回他:“我给闻州刺史张桐写了封书信,让他在闻州推行保甲联防,每家每户抽一名壮丁组建民军,多添镰刀、锄头、棍棒,平时这些人在家里务农、经商,遇到土匪打劫便鸣锣为号,民军拿着武器前去抵御,护着田地家舍,另外再教给他们一些经商之道……你觉得怎么样?”
卫玄琅垂睫,直睇着他润白优雅的脖颈,心里隐隐躁动:“皇帝有你这般良臣,真是大幸。”
语调莫名带酸。
薛雍看着神色不明的卫小爷,呵呵一笑:“不过顺手给自己积点儿德。”
也不是什么难事。
况且新上任的闻州刺史张桐是自己人,刚一到地方就焦头烂额的,他怎么说也要帮衬点不是。
卫玄琅垂眸,盯着他手里的书信不说话。
薛雍封好书信,净了手,伸出手指在他薄唇上一抚:“怎么今日心事重重,说出来让哥哥给你出个主意?”
说着他秀指一勾,顺手把卫玄琅的饕餮面罩拿了下来:“这么好看的人儿藏着掖着做什么。”
卫玄琅被他指尖一触,登时从脸颊红到了耳尖,猛然一用力,手心都掐出血了还不自知:“在闻州打劫客商的,有我手下的人假扮的劫匪。”
他这是胡诌,却说的一点儿都不心虚,眼睛直直地看着薛雍。
薛雍一讶,而后道:“卫小将军这是缺钱了?”
卫玄琅这次很大方地点了点头。
以前军中每月的支出全靠朝廷的军饷,他从未想过钱财之事,这次出事,军师华彧三番五次来信提醒,大意是军饷必须自给自足,不能拿捏在别人手里云云。
薛雍神情一凝,这回换他不说话了。
常年领兵在外将领要说和朝廷还有什么联系,那便是每月拨发到营地的军饷和粮草了,若这个没了,朝廷可真就对他们没有用了。
既是没用的,乱与不乱又有什么关系!
他低头抿了一口茶:“卫小将军觉得眼下是治世吗?”
“天下大定,江南富庶,京中繁华,算!”卫玄琅道。
尽管看不上简承琮那个皇帝,但不得不说他治国有方。
薛雍一笑:“既然如此,卫小将军何必担忧朝廷没银子发军饷呢。”
想办法把户部侍郎换成自己人才是上上策。
卫玄琅的脸色变了几变,他并不是恼薛雍不帮自己,而是恼他的萧延哥哥处处为那个窝囊皇帝简承琮着想,恼着恼着,他就想歪了……
宫中好男风,天子皆断袖。
脑中嗡的一声,他心头的怒火再也压不下去,有些露骨地问薛雍:“你真的喜欢皇帝吗?”
声音极是苦涩。
“他对我有恩。”薛雍淡淡道。
他不想就此多说什么,他和简承琮的关系,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楚的。
卫玄琅真是气糊涂了,眉梢眼尾似都有怒气在咆哮:“就因为这个,萧延哥哥,你竟甘心承欢床第……”
“啪。”薛雍手中的杯子掷落于地,水花飞溅了他二人一身。
卫玄琅抽了一口气,俊眉紧蹙,一伸手拥了那人在怀,有些愧疚地道:“对不起,萧延哥哥。”
他不该提过去的事。
薛雍在他怀中叹息,微微发抖,却是勾唇笑道:“我一直喜欢你,飞卿。”
卫玄琅手臂一紧,把头埋在他肩上:“萧延哥哥。”
声音低沉轻缓,深深浅浅地在薛雍耳中盘桓不去。
眼皮微撩,薛雍侧过脸去看着他:“看看,这么大了还不会调情,要不要萧延哥哥教你?”
卫玄琅猛地抬头,眸色一深,长指挑起薛雍的下巴,在他唇上狠狠地碾了一下……
后面的事,薛雍就没脸说了。
卫小爷才吻了他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他就因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不过卫小爷真是狠,醒来后薛雍对着铜镜,竟在他脖颈处找到五六处被吮破皮发红的地方,嘴唇就更不要说了……
一个世家贵公子,怎么就饿成这样。
***
卫府。
五月生子不举。
卫府第四子卫氏玄琅生于五月初五日。
五月生的孩子,等到长至与门户一样高时,将会危害到父母,故而或弃或溺,不能养活。
……
“老爷,您在想什么呢?”卫老夫人在书房外敲了半天门,不见里面有动静,遂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卫羡之蓦地回过神来,见是她,松了口气:“我在想,珝儿什么时候回京呢。”
卫夫人一惊:“老爷想召珝儿回京?”
他淡笑道:“是啊,人老了,总想着孩儿们都守在跟前。”
卫夫人心道:卫家的二十万大军都在关外,统帅之位不能假他人之手,一旦卫玄珝回京,那卫玄琅……
她迟疑地望向卫羡之:“那琅儿?”
卫羡之揽住她:“琅儿与公主完婚后就留在京中,两个孩儿都不去那苦寒之地了。”
卫老夫人抹抹眼角道:“老爷总算想开了,琅儿十六岁离开咱们,在边关受了三年的苦,够了。”
“夫人这是哪里话?”卫羡之道:“珝儿离京时才十三岁。”
卫老夫人心下不悦,她自是没有不疼允庶子回京之意,只是极少听到丈夫把卫玄琅和其他儿子放到一块比较,心中一时意难平罢了。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书案上卫羡之书写的一个“珝”字上,卫老夫人道:“莫非琅儿忤逆国老爷了?”
“夫人想多了。”卫羡之微微露出一丝无奈。
卫老夫人再道:“莫非老爷又想起琅儿的生辰了?”
五月初五日生子,不祥。
卫羡之放下笔叹道:“老夫的心事全瞒不过夫人啊。”
卫老夫人拉下脸来:“琅儿出生那日,老爷亲口对妾说昔日孟尝君曾问其父:‘人这一生是由上天赋予的呢还是由门户赋予的,田婴深有触动,这才栽培孟尝君,老爷当日看的比妾身都开,为何今日又提起这无稽之谈呢?”
卫羡之携起夫人的手,叹气道:“珝儿和琅儿都是咱们的儿子,论样貌、智谋、心性,珝儿自然比不过琅儿,只是夫人有所不知,琅儿他,执念太深,恐是不祥之兆啊。”
怕要应了五月出生之子妨害父母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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