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雍:结篱兵符乃先帝之物,理应在陛下手里,陛下何需隐瞒,杀贺容先无益。
陛下不如放过他,把结篱兵放到明面上来,卫家不会动,陈家亦无可奈何,陛下这回可算先发制人了。
见他有些冷淡之意,简承琮索性开口道:“清言,我真不知道该不该信你。”
“雍愧对阁下。”薛雍道。
简承琮抬手想在薛雍额上抚一抚,却被不着声色地避开,他苦笑:朕还是离不开你,宫里头,朕瞧着,左右都是他们的人了。
薛雍打开棋盒,随手抓起一把棋子,在棋盘上落了子:“这局如何?”
简承琮举起夜明珠一照,面色微变:诛?
诛宦官、清宫闱。
薛雍点点头:“是时候了。”
宫里还是换成自己的人保险,那些耳目,差不多该消失了。
简承琮再次用唇语道:如何诛?
薛雍在棋盘上落下一石二鸟之局:我来谋划,不过事成之后,请放了贺容先。
简承琮瞧他一眼,算是接受这个条件。
薛雍再度变化棋局:“夜渐深了,阁下还是请回吧。”
“清言。”简承琮复又叹息道:“你,你保重。”
薛雍拱手作别,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
简承琮一走,慕容耶从窗户跳进来,嗖的一声点亮房中的油灯:“方才来的人是谁?”
薛雍轻睨他一眼:“要是令弟在,恐怕早猜到了吧。”
慕容耶哼了声:“少卖关子。”
薛雍笑道:“令弟在狱中吃苦受累,慕容大哥不去探探?”
心中不由得叹道:这兄弟两个,差的还真不少。
方才简承琮来的时候方圆几公里之内羽林卫的脚步声响不断,难道他一个习武之人听不出来。
能动用羽林卫护卫的,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慕容耶又哼一声:“不要你多管闲事。”
薛雍当着他的面褪去外衫往床上一倒:“打虎还靠亲兄弟呢。”
慕容耶气的咬牙,可他这般光景又不好再留,转身一脚踢开房门,秋风扫落叶一般消失在黑夜间。
薛雍这才想起,方才简承琮在时,他忘了问问,真要把桐城公主许配给卫玄琅吗。
瞧瞧那小爷的德性,是公主的良配吗。
不过转念又觉得好笑,他操的这是哪门子的心。
大丞相府。
陈盈负手在房里踱步,不时紧蹙双眉:“卫羡之这个老狐狸。”
结篱兵符在隐壶关一现身,卫玄琅的贴身军师华彧立马把贺容先抓了起来,一封奏报送到皇帝跟前,说边关发现有人勾结结篱兵,请求朝廷彻查。
这事办的妙极,一来告诉天下人他们卫家没把隐壶关的驻军视为卫府的府兵,横竖都是朝廷的军队,自然要先向皇上禀明;二来,结篱兵符消失那么多年,没有人辨出真假,也没人知道统帅是谁,不得不防它落入外族手中,卫玄琅作为统帅,谨慎一些自然不为过。
卫家这次以勾结外兵的罪名把贺容先押解入京,卫羡之父子二人又假惺惺在府中上演父子反目的一出好戏,真是好障眼法。
瞒得过别人,休想诳得了他。
什么同袍之情,什么忠君守节,全他妈胡扯。
卫府这些惺惺作态的东西他一概瞧不上。
这一出又一出的,不就为个好名声。
大丞相府陈家德不配位,镇国公府卫家眼瞧着就能博个德高望重之誉了。
“卫家此举确实妥当。”陈洋给他斟满茶水后道:“不过儿子近日一直在想,这结篱兵符出现的实在蹊跷。”
最初在薛府的一个老仆人手中,这次又出现在隐壶关卫家军里,或许下一次就该出现在他们陈府的某个人手里了。
他始终不相信敬安帝的暗卫会在薛雍或者卫家手中。
卫家多年来一直在追查结篱兵符的事,他是知道的。
陈盈双目一眯:“洋儿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卫四放火烧薛宅那日,有人看见薛九被人所救。”陈洋道。
陈盈愕然:“何人?”
薛家在京中只有薛雍一病秧子,他都自顾不暇,谈何救走一个下人。
陈洋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陈盈面色大变:“我竟小瞧他了。”
“爹,说薛雍和萧氏有瓜葛的,也是宫里面放出来的消息。”陈洋道。
就是为了引卫玄琅来和他争夺薛雍。
陈盈恨极:“这么说,结篱兵符很有可能在皇上手里?”
好一个简承琮。
陈卫两家为了争结篱兵符过了一招又一招,两两对峙,水火不容,他却坐在宫中隔山观虎斗,妄想取渔翁之利。
做梦。
陈洋:“八成在他手里。”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陈盈忽然手一拍桌子:“延宁二年,简承琮招募平叛军的事,洋儿还记得吗?”
陈洋:“怎么不记得。”
那是简承琮登基的第二年,他平日里最喜欢微服出宫、猎艳,有一日他听说边境打了胜仗,正在追击残兵,突然心血来潮,自封“神武大将军定国公简猛”,贴出皇榜招募了一群乌合之众便御驾亲征,奔赴边境打仗去了。
自然,仗是不可能打的,他不过带着一群人在边境游幸数月就“大获全胜”风风光光回宫来了。
那些“功臣”,自然也都被编入羽林卫,拿着皇家俸禄,继续跟简承琮混日子。
那时的陈盈,就盼着简承琮胡闹呢,闹的越大越好,明知他胡闹也不会阻止。
陈盈恍然地与儿子对视一眼,颓然道:“原来敬安帝留下来的暗卫早就化暗为明了。”
没错,肯定就是那群人。
都怪他当年不够果断,收了简承琮送来的一斛东珠后,又乐见新帝昏庸胡闹,便由着他招募几个散兵游勇玩玩,没想到竟被家雀啄瞎了眼。
可怜他和卫羡之这些年竟被瞒得团团转。
“爹。”陈洋面色泛白,眸中隐隐有些压抑不住的慌乱:“我陈家腹背受敌,这可如何是好?”
倘若卫家和简氏勾搭起来对付他们,陈家危矣。
“卫家,或许还在担忧简氏和你、我合伙对付他呢。”陈盈面色不改:“也许我们高看他了。”
宫中在册的羽林卫仅有三万余人,如果只是这个数目的兵马,那倒不怕。
这几年羽林卫从未操练,更未出京打过仗,不足为惧。
陈洋道:“那爹的意思是咱们府上暂且不动?”
陈盈眯着阴沉的眸子,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自有安排。”
“爹,贺容先那里,咱们?”要动手吗。
陈盈闭目斟酌道:“先看看皇上如何处置他吧。”
贺容先这枚棋子,他一直没看懂简承琮的意图。
“那儿子传信给宫里头的人,这几日叫他们盯紧皇上,一举一动都要向咱们汇报。”陈洋道。
二更末。
薛雍睡了两个时辰之后转醒,翻了个身,似乎觉得屋中有人,又觉得气息很是熟悉,他眼睛懒得睁,翻了个身,继续闭着双目养神。
今夜他屋子里可真热闹。
到了三更天,他听见那人换了个坐姿,想继续装睡,又不忍心,于是懒懒道:“卫小将军,何不到床上来睡?”
春夜花香袭人,他的声音低沉偏哑,不自觉竟腌了几分春情在里面。
卫玄琅夜视极好,稍稍一瞥便见薛雍青丝微显蓬乱,星眸半开,衣领随意掩着,露出半截脖颈,他心中一动,忽而看向窗外,冷然道:“卫某只是来坐坐,不敢起遐思。”
薛雍懒懒笑道:“卫小将军出了名的坦荡无欲,又何惧与一个男子同榻而眠。”
卫玄琅起身欲走,又听他继续道:
“罗纱帐,锦榻床,还有在下服侍着,不比冷板凳坐着舒服?”
他还想说,再来个肌肤相亲的话,睡觉更好。
“你……”卫玄琅这个沉默寡言的主儿哪里说的过他,摸出腰间玉佩一掷,顿时凶猛泼辣地朝薛雍飞去,只觉某处一麻,便再发不出声来。
被点了哑穴!
好狠的飞卿。
薛雍寻摸到那玉佩,触手生凉,是上好的羊脂玉,他心道,这玩意儿拿出去能卖个好价钱,值了。
放在心口,那玉的沁凉入肌,说不出的放松与惬意,不过一会儿,他就安睡过去。
睡梦中,似有人在他床边站着。
可他五更天醒来,睁开双眼却不见人影,若不是胸口那块被他捂热了的玉佩,他都以为昨晚不过是做了个梦呢。
“卫小将军。”
他穿好衣裳出门找人,却只见两三个守卫在,微微怅然道:“你们卫小将军什么时候回去的?”
薛雍记得四更天的时候卫玄琅还在他房里呢。
“薛公子睡糊涂了吧。”一个守卫苦着脸道:“靖安将军昨夜被国公爷禁在书房呢,哪有功夫来这儿?”
薛雍一愕:“小将军为何被拘在书房?”
明明昨夜他见过那位小爷。
不过,想来以那小爷的轻功,偷偷溜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守卫道:“算了,俺们府中的事,你一个外人问不得。”
薛雍伸手摸摸系在内襟里的玉佩,心中发笑,难怪卫玄琅昨夜脾气那么大,原来是被父亲训斥了呢。
训的好,以后可别再顽皮了。
那守卫见他果然不再问了,嗤笑一声:“怎么,薛公子想我们小将军了?”
“小将军英武倜傥,薛某爱慕不已。”薛雍道。
语调十分……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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