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凤语联珠

小说:林妹妹读红楼 作者:大寒小雪
    次日一早,送走了湘云,贾母一手揽着黛玉,一手挽着宝玉,百般叮嘱不可相互间怄气,也不许伤心太过,作践了身子。见他们应了,这才放宝玉出门,让他去祭奠秦钟。

    又独对黛玉说:“诗书字画这些,女孩子家拿来怡情,都是精雅有趣的,不过万不可过分沉湎其中,亏了身耗了神,那岂不是“金珠子弹雀”,因小失大了。有空多与你们姊妹几个顽一顽,乐一乐才好。”

    黛玉倚偎着贾母,自然无不应诺,无论书是真是假,人或有或幻,但外祖母对她的满腔疼爱,却没有来得一丝虚无。

    凤姐儿等来也上房请安,听了一边笑道:“可怜我们这些泼天泼地长大的,今儿才知道,竟还得了不读书的好处,真真阿弥陀佛。”一众都笑了,贾母也笑,虚点着她道:“饶是这样,都还叫你凤辣子,再蘸上点酸文假醋,岂非越发成了油辣子了?”

    凤姐儿大笑,“这油也有了,醋也有了,单少个碟儿碗儿的,老祖宗大可就着我们这些孙儿媳妇消遣下饭了。”这一回连李纨都掌不住笑,一盏茶险些倾在衣襟上,捏帕子抿了嘴,笑道:“可不敢比你,我们一般缺滋少味的,只点点心罢了。”

    众人为了引贾母开怀,不免又相互取笑一番,尔后凤姐儿把近日园子的修缮进度拣些有趣的,好顽的,精致的,奇异的,绘声绘色说了一气,不止众人出了神,上房大小丫鬟们也纷纷聚在毡帘外引耳倾听。

    最末,拊掌笑道:“……爷儿们直忙得跟螺旋一般,只得让我们娘儿们多向老太太太太尽尽孝心,这些天狼烟动地的,拘束了宝兄弟和姊妹们。等齐整了,大好的日子到了,娘娘幸过后或有恩旨,那时保管各兄弟姊妹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都顽不够的!”

    贾母自然大悦。

    黛玉看这一番热热闹闹,花团锦簇般的,不正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她隐约知道凤姐儿擅权敛财,下面的人多有怨望,碍着她既得势,又得宠,把握着整个荣国府视若禁脔一般,哪个敢作声?今儿已明白,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这个凤姐姐,心毒手狠,直把人命不当做一回事儿,府外揽讼弄财,放贷剥息,油锅里的银子全敢捞在手里攥着。

    红苑中有一朱批径直评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这一刻她脂浓粉艳,妙语连珠,何等活色生香,又岂知不过是“空搜敛,枉盘营,冰消瓦解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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